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塔拉庄园2041（ID：plantation2041），作者：Ms. X，头图来自：《天使爱美丽》剧照


一、你不够聪明，还是不够努力？


前些天中午去吃饭，队友感叹：XXX（他已经退休的86岁高龄导师）的文章我终于看完了，他三十多岁时候的推导我要很勉强才能跟上。


鉴于队友屡次发出类似感慨，我不经意地反问他：你觉得你和你导师的差距，主要原因是什么，是你没他聪明，还是没他努力？


因为是用英文交流，我就简短地说了这一句，一个隐含的或者说我期待的答案，其实是第三种可能性：也许不是因为智商，也不是因为努力程度，而是因为他的导师当时所面临的学术研究环境和条件，与队友现在不同，甚至，有时候只是“运气”的差距。


没想到这一问题捅了马蜂窝，队友立即不高兴了，说我的问题“不是一个好问题”。


我当然也不高兴，反正就争论起来，具体过程和内容在此不表，都很无聊。


唯一记得的是队友反问我，“如果我问你为什么不像哪个作家那样写出好作品，是因为不努力，还是不聪明，你不生气吗？”


我认真想了下，还真不会。


如果有朝一日，有人问我：你为什么不会成为金庸、张爱玲、莫言和余华？是你没天分还是没努力啊？


那我可太高兴了，原来我都有种可能性，可以成为他们了。（顺带说一句，余华的《文城》和进入2023年戛纳电影节的原著小说《河边的错误》我都看了，《文城》易读，但情感太美好，好到不真实；倒是《河边的错误》有些诡异，和余华憨直的形象违和，有点意思）


当然了，金庸、张爱玲、莫言和余华都是太过极端的例子，和天才相提并论，任谁都不会生气。


“假如我还在做PR，你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是我领导而不是反过来，我没他聪明还是没他努力？我不会生气，因为我觉得主要原因大概率和聪明、努力无关，而是因为他比我讨喜，比我忠诚，情商比我高，但如果我确信自己有PR该有的专业能力，我就不会生气。”


我说，但我不赞同“管理能力”，都什么年代了，这种虚头巴脑的词早该淘汰了。


“如果我还在做记者，有个同事成了内容首席，写出很有影响力的报道，我会觉得他的线索挖掘能力、稿件组织能力和知识的深度及广度都强过我。”


第二天，我们又提及此事，队友终于找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说我的提问是“易立竞”式的，我说那我理解你为什么生气了。


“但是当我说同样的问题你不生气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真的不会冒犯你。”队友说。


二、除了顶尖聪明，其他都属“普通”


也许只是因为我在那些不太需要智力的领域停留太久了，久到我都忘了聪明和专注所能带来的成就感。


大部分职场打工人不需要聪明，只要顺从。社交舆论场也不需要聪明，只要学会走极端和自顾自说话。


这时如果你表现聪明、思路清晰，反而是一种痛苦。


看过一则报道，主角是一位28岁的智力障碍者，智商80，在上海家有两套拆迁房，价值2000万，但他本人凭借送外卖等实现了月收入过万。


从他的自述里，很难看出低智商与普通智商的区别，其思考与观察能力甚至超过了很多欠缺常识的普通人，更为难得的是，他还有幽默感。


比如他说：后来到亲戚家的奶茶店帮忙，当个小领导。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份工作，因为领导不用学东西，智力障碍、学习障碍都没有了，只要使唤人干事就行。


找工作被拒了，他拿自己开玩笑：“厨师长大叔很诚恳，我理解他们的顾虑，唯一不开心的地方，是他们把我当成唐氏综合症和自闭症了”。


相比之下，真正“精神不健全”的，反倒是那些因为不了解智力障碍者所以恐惧，但又抵挡不住自身贪念的外卖顾客；以及那些明明掌握了社会资源，仅仅因为假想中的风险就轻易剥夺了他就业机会的上位者。


最近，人物的报道《寒门子弟上名校之后》，将90后青年学者郑雅君的故事和她的书《金榜题名之后——大学生出路分化之谜》推向一个小高潮。


郑雅君本人来自甘肃张掖，凭着勤奋刻苦考入了复旦，却度过了一段非常迷茫的时期。为了毕业论文，也为了寻找出路，她开始通过社会学视角探寻大学生的出路。


通过访谈复旦和北方一所精英大学，郑雅君将大学生组织大学生活的模式分为两类：目标掌控型和直觉依赖型。前者大部分来自优势背景的家庭，了解大学迷宫的规则，职业目标清晰，行动明确；而后者则无意识地陷入无目标状态，主要倚靠直觉和旧有习惯来组织大学生活。通常，前者能为主体带来更优势的出路。


评论里一片哀嚎，因为郑雅君在寒门子弟里并不算差，她出身于公务员家庭，而且通过努力考上了复旦大学，可见人也挺聪明。如果她都遭遇了困境，其他人怎么活？


但文章中也有一个有意思的细节：第二次高考时她的成绩全省排名第40，复旦招生老师说，以她的分数进入复旦，“只有”法学和社会学两个大类可选。由此可见，作为小镇做题家，郑雅君已经很聪明了，但还不是顶尖聪明的那一拨。


我想起一个金融行业校友说的心历路程，他来自高考大省，当初选专业时也未见得有多少目标掌控，只是因为分数线超出报考学校不少，就牛气哄哄地说：你们学校分数线最高的专业是什么？我选它！当时自然是金融，现在也许是计算机和AI了，而在巴西，毕业生收入最高、但专业也最难考的是医学生。


这也许是一种选择技巧，在不清楚本心和外在环境的情况下，通过观察最聪明的人、最有钱的人的选择，结果总不会太差。但它绝非贯穿一生的原则，也许这位校友在某个交易日午夜梦回，会突然对自己说，我感兴趣的其实是历史呢？


三、放弃幻想，脚踏实地


在生活的细节中，我却希望自己是“聪慧过人”的。


有次我打开下厨房软件，本想搜索地三鲜怎么做，无意间被一个智商测试吸引了，60道题做完，发现付费才能知道结果，心想做都做了，于是付了19.9元查看报告。


结果还不错，“135+超优”，超过30～40岁年龄组98%以上的测试者。报告还进一步解释，世界上达到130的人约为1%，超过160的人约为十万分之一。


初时窃喜，转念一想，不对啊，全球80亿人口，1%也有8000万了，我一点也不特别啊！而且还有一个事实无法忽略——135的智商也阻止不了我花19.9元买一个毫无意义的分数。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仍然乐观地相信，智力是可以解决生活中具体的难题的，并且能够升华，在其上获得新的天地。


比如我希望自己能快速掌握葡语，然后可以和每个我遇到的当地人聊着无用的天，被打劫时也能用葡语友好地请对方把钱拿走，证件留下。这样我融入的就是一个真实的巴西，而不是以队友为中介的巴西了。


面对没有围墙的新闻和文学作品以及计划内的海外旅行，我希望自己的英语能像母语一样流利，甚至，可以用英文写出俏皮的小短文；前往一个陌生的国度之前，我在飞机上就掌握了当地的语言。


从社交媒体的泥淖中脱身，专注且有效率地看完每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专业书籍，小提琴一学就会、一点就通，油画的技法显然没有受到专业的训练，但有种野蛮生动的力量……


当然，我也不全然希望智力都“浪费”在无用之物上。我还希望看完格雷厄姆的《证券分析》和《聪明的投资者》后，不用成为巴菲特，但至少避免了越投资越亏钱的境地，最好年化收益率能保持10%以上；


作为国内“本本族”，能够毫不费力地拿下巴西的驾照并且开车上路，让那些平时磨洋工却贼喜欢在高速路上超车的巴西司机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速度与激情……


以上纯属我在每个枯燥的记忆练习和不由自主地刷手机之后的意淫。


现实情况是在葡语的线上课程里，我很容易成为“垫底”的那个，和母语是西班牙语的同学没法比，听到那些灵巧的舌头发出R的颤音时，我只能安慰自己中文和西语差别是很大的。


之前教我的小提琴老师对我最好的评价是，你手腕的姿势看起来像是会拉小提琴的。


我还买了一个油画画架，出国之前没能成功处置，留在出租屋了，只用过一次。


至于驾照么，反正公寓停车位只有一个，出门还是靠队友吧。


投资收益这种事，最好别问。


所以怎么办？在你能够想得到的每一个人生目标上，都有“天选之子”，他们也许一出生就站在了终点，也许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就能成功。如果这时你依然只以目标实现与否来衡量自身的价值，几乎是将自己往绝路上逼。


如果郭靖的目标是武功天下第一，以他练习“亢龙有悔”的速度，早被自己笨死了。


所以，尽管不情不愿，也还是得根据自身境况，量体裁衣制定些“意义”为好。


回到《寒门子弟上名校之后》这篇报道，郑雅君说“人如何看待自己无法改变的因素，如何创造意义，都有很多可能性”。所以她在修改书稿时，特地在硕士论文基础上加了一章讨论价值信念。


实际上，郑雅君前期遭遇到的困境虽然和自身的性格及家庭背景有关（没有批评的意思），但如果不是她有这种“钻牛角尖”的精神，也不会将自身的困惑发展成为研究课题，并进而成为建立学术影响力的基石，而这，几乎改变了她一生。


书中提到的那些目标掌控型同学，同样也是在创造意义的过程中，这个问题无论寒门还是“贵族”，都无法逃避。


只是前者注定要负重前行罢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塔拉庄园2041（ID：plantation2041），作者：Ms.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