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九行Travel (ID:jiuxing_neweekly),作者:西武,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当北上广的打工人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高)(温)天时,大理人却像过年一样,进行着一场长达半个多月的狂欢。


这场狂欢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叫三月街民族节,大理人也叫它三月街节。它有一个响亮的口号,“赛马唱歌做买卖”,直白地告诉了大家,在这个节日里,大理人都在干些什么。


今年1月,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播出后,大理又火了一把。苍山、洱海、古村落,成了大理旅游的“三板斧”。


△《去有风的地方》让大理又火了一把。/影视截图


但在大理村子里生活了一年多后,对这些太过平常的游玩早已免疫。真正野生、热闹又有烟火气的玩法,还是要回到本地人的生活中去。


大理人实在太爱过节了。


住在白族人家里,三天两头的,时不时就看他们过个节聚一聚。去年7月底的火把节的热闹还在眼前。各村的人都走出来,拿着火把堆在一起,围绕着它唱歌、跳舞,还会把松粉往上洒,一下子火苗就往天上蹿,引得人群不断地惊呼。


△大理白族人会庆祝火把节。/文旅大理


但看到三月街节,我一下子发现自己那时还是有点大惊小怪。火把节烧烧火,跳跳舞的那种热闹,在三月街节面前,还是太小儿科了。


在大理,每个节日都有怪力乱神


大理能有那么多节日,和本地有着众多怪力乱神的传说脱不了干系。


日本有句俗语,大意是一粒米饭上就站着一个神明,来形容日本神之多。在大理,地方神的数量也像通货膨胀一样多。白族人把他们叫做本主,而对地方神的“本主崇拜”随处可见。在大理的2000多个村落里,仅鹤庆这一个县,就有531位本主。放眼大理全境,其本主数量之多更是数不胜数。


本主又被叫做“本境土主”“本境福主”,是供奉其地方上的最尊贵的人、神,甚至还可以是龙、鸡等动物。在白族人眼里,没有本主的村子是会被其他村子嘲笑的,也不会有神庇护。


和日本的穷神之类的听着好笑又心酸的神不一样,大理的地方神,接地气到随便一户普通农民人家的孩子,都能成为本主。


而作为最热闹的三月街节,自然也不缺各种关于本主的传说。相传在古代大理国时期,洱海旁的渔民世代打鱼为生,一位老渔人膝下只有一子,叫阿善,勤劳朴实。为了给官家交粮食,他不分昼夜在洱海上打鱼,却啥也没捞着。


△热闹的三月街。/小红书@vc小灵通


一天晚上,阿善在渔船上弹起了三弦,唱起了歌,诉说打鱼人的心酸。这歌声被龙宫三公主听去,她很受感动,便化作人形上岸,与阿善相识、相爱、成家。


第二年的农历三月十五日,是月亮上赶街的日子。三公主变回了龙,驮着阿善飞去月亮上凑热闹,见了嫦娥姐姐、吴刚后,又跑去大青树下赶街。然而下界与仙界始终有别,街上再热闹,他俩也只是看得见,摸不着。


回来后,阿善和三公主把在月亮上赶街的经历和父老乡亲说了,白族人立马挽起袖子就在三月街上种了三棵大青树,决定“山寨”一个街市出来。于是有了今天的三月街和三月街节。


更普遍的三月街传说,是在三月十五日这天吓退各种妖怪。什么石头乌龟、黑老虎、大鳌鱼,凡是危害百姓安居乐业、抢人民粮食的,都在这天被神和乌泱泱的人吓跑了。


△热闹的三月街。/大理文旅


有观音“带货”的三月街


三月街节那么热闹,跟观音娘娘还脱不了干系。


南诏国时期,佛教已经传入大理,白族人多信仰佛教。相传,观音娘娘制服了盘踞大理的恶魔罗刹后,经过了三月街。从此往后,白族人便在这条街上烧香、买卖以此感谢观音娘娘的大恩大德。


△三月街节开幕仪式。/大理文旅


“年年三月十五日,众皆聚焦,以蔬食祭之,名曰祭观音处。后人于此交易,传为祭观音街。”古籍《白国因由》中,就记载了三月街节的由来与热闹。


明代的旅行KOL徐霞客闻名前来,在三月街节玩了一通后,把游玩所见写在了自己的《滇游日记》中:


“十五日,是为街子之始,盖榆城有观音街子之聚,设于城西演武场中……十三省物无不至,滇中诸蛮物亦无不至。”


这里的榆城,说的就是大理。


在徐霞客的描述中,足以可见三月街这时的热闹。而从“十三省物无不至”的话来看,这已经是一场辐射全国的狂欢,人们平常买得到、买不到的,在三月街赶集里都会出现,如果古代,大理有什么线下618、双11,那肯定是三月街节。


△三月街节开幕仪式。/大理文旅


来到近代,1922年,夏威夷大学植物学教授约瑟夫·洛克路过大理,正好赶上那年的三月街节。他不仅用照相机拍下了苍山洱海,还拍下了三月街上人潮拥挤的盛况。


照片里,车水马龙,不少人还穿着白族服饰参加这一盛会,挤得街上的摊贩都看不着了。


△三月街节开幕式上的白族舞蹈表演。/大理文旅


从前,从农历三月十五日开始,这一集市会持续7天。今年,在疫情放开后,停办了3年的三月街节,从5月4日正式开街开始,将持续近一个月的时间。


除了本地人像往年一样继续交易蔬菜瓜果、药材、手工品等商品,今年,不少外地人也加入了摆摊的大队伍里,让街上的货更多了,赶集的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眼花缭乱的概念。


△三月街上的商品各式各样。/小红书@宇宙超闲人


开街的前一天,房东问我明早去不去看三月街开街仪式。我先前听闻,如果要看上开街仪式,得赶个大早,早上6点半就到场占个位置。房东笑我还是太天真:“6点半?人都挤满了。你要去看得五点多就过去!”


△“挤”是三月街节的关键词。/大理文旅


赛马、飙歌,主打一个“野”字


徐霞客在三月街节赶过的热闹,还有赛马。


“余乃由西门西向一里半,入演武场,俱结棚为市,环错纷纭。其北为马场,千骑交集,数驰骑于中,更队以觇高下……”观看完赛马后,他在《滇游日记》里记下了这场激动人心的比赛。


至今,三月街赛马已经延续了1400多年。而赛马场上的大理马,自唐宋以来便是马场上的香饽饽。它们“蹄质坚实,善于驼负,尤善驰骤”。


翻译一下,就是体质好、吃苦耐劳,主打的就是一个好用的概念,称得上是马界优秀打工人。


△赛马场上飞驰的骏马。/大理文旅


这也跟大理有着茶马古道产生了关联。南宋建炎期间,宋高宗赵构还特意从大理国调来了500匹战马,其中的300匹便赏给了大将岳飞。


提起赛马,第一时间想起的,是香港赛马会的赛马场画面,骑手们打扮得英姿勃发,骑着骏马在绿荫地上飞驰。但当我看到三月街赛马的图片后,不得不说,香港赛马会还是太斯文了。不像大理人赛马,玩的就是一个“野”字。


穿着大红大蓝的精神小伙,晒得黢黑,双眼直视前方,双脚半蹲着,踩在两匹飞驰的马的背上。当代社会,脚踏两条船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脚踏两匹马,看起来还是有点东西。


更大的精神冲击还在后头。6个人坐在或站在三匹马身上,玩的就是一个移动人形乐高,或者是堆堆乐的概念。没有十级的定力和臂力建议不要尝试。并且,心疼三匹马,它们真是承受了太多。


不过有点可惜,走进今年的三月街赛马场,没有看到如此精彩的画面。现场就跟正常的赛马比赛一样,奔马飞驰,观众惊呼。硬要说不同的话,大理的乡土气质还是更浓一点。


△惊心动魄的赛马比赛。/大理文旅


赛马外,三月街节上,还有射箭、摔跤、武术、龙舟等项目,像整了一出白族运动会一样。不知为何,脑子里瞬间飞过乌兰托娅那首歌,“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但乌兰托娅老师要是来过三月街节,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主场。毕竟,民歌对唱也是三月街节的重头戏。


对唱的两人,一般都是一男一女,唱的都是白族民歌。有时,唱到尽情时,一对人会唱个几天几夜,直到最后分出胜负为止。只是,这里听不到广西山歌那样狂野、直白的句子,相较之下,白族歌曲简直朴实得很。


△三月街节中的对歌台。/小红书@自在云游


最有名的那首由白族民歌改编而来的《蝴蝶泉边》是这样唱爱情的:“蝴蝶泉水清又清,丢个石头试水深。有心摘花怕有刺,徘徊心不定。”听到这歌都能想到恋爱中的男女那种娇羞,暧昧不定的心情,完全不像广西山歌里“没羞没臊”的样子。(没有说广西山歌不好的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蝴蝶泉边》还是1959年的电影《五朵金花》的插曲。这部60多年前的电影,算得上是最早宣传大理浪漫、美丽形象的当代影视作品。这样看来,《去有风的地方》见了它都要认个祖宗。


不久后,今年的三月街节就要过去了。好在,大理从不缺狂欢,毕竟,这就是一座享乐之城。


△庆祝节日中的大理。/大理文旅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九行Travel (ID:jiuxing_neweekly),作者:西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