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法国国内的专机上,马克龙总统接受了多家国际媒体的联合专访,在访谈中主要谈了三点:一是抱怨美国媒体的公正性;二是指出法国将领导欧盟成为“国际独立的一极”,也就是所谓的“第三超级大国”;三是明确表态欧洲和中国不能按照美国的要求“脱钩”。
访谈一出,外界舆论大哗,美国的反应尤为强烈。各大报纸连篇累牍地怒骂马克龙“背叛”了西方价值观,一些著名的对华强硬派议员如卢比奥更是冲锋在前。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爱丽舍宫在两三天后,就把这篇访谈从自己的官方页面上撤了下去。
马克龙、“戴高龙”、“拿破龙”?
但是,随后马克龙似乎有点“控制不住寄几了”。在中国问题上,马克龙回去之后就在多个场合表示,在中国东南沿海问题上,“不能被卷入中美之间的危机”,也就是要在东南沿海问题上保持独立性。法国财政部长勒梅尔也同时表示,欧洲不能在中美两国之间的竞争中“任人摆布”,必须保持自己的独立性。
4月12日,马克龙在访问荷兰时说出来的话更是令人大跌眼镜,说“成为盟友不代表成为附庸”,不代表法国没有独立思考的权利。同时,这几天波兰正在跳出来怒骂,说欧盟在今年年初提出的、准备用一年时间向乌克兰提供100万发炮弹的动议,“遭到了法国的阻挠”。看样子,法国在北约、欧盟援助乌克兰的问题上跳反了。
这几个事情糅在一起,大伊万今天看到有人在微博上说,马克龙这是已经化身“戴高龙”、而且坚持时间超过72小时了,争取再坚持坚持,坚持到比法国投降更久。还有大佬表示,马克龙要是能一直坚持下去,那他就不仅仅是“戴高龙”,可以改名“拿破龙”了。
如何看待马克龙“跳反”
如何看待马克龙和法国这几天在中国问题、乌克兰问题上突然“支棱”了起来呢?大伊万认为这多少说明了老欧洲在乌克兰问题和中国问题上,利益并不一致,现在只不过这种利益并不一致开始表现出来了而已:
我们之前分析欧洲,都是将西欧的两个主要国家德法和东欧的那一票原苏东国家分开分析的。西欧的两个国家颇有底蕴,在欧洲自主化问题上还有些想法,也有自己比较擅长的产业和技术领域。
而东欧那一票国家由于原苏东背景,“两反一亲”体现得特别明显:“两反”,一反苏(俄),二反共产主义,毕竟老爷我就是从苏联的势力范围挣脱出来的,不反俄的话,那我不白挣脱了吗。而“一亲”就是亲美,这些国家的反对派几乎都是美国扶持起来的,加上脱离苏东体系后的皈依者狂热,亲美是必然结果。
波兰总统杜达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
欧洲(主要是欧盟体系)在东西意识形态大相径庭的情况下,在乌克兰问题上明显出现了巨大的分裂。我们之前分析过,在乌克兰问题上跳的最高、冲得最靠前的是哪些国家,是东欧那一票原苏东国家,波兰、捷克、波三小之类的国家基本都是掏空了自己的武器库支援乌克兰,堪称“毁家纾难”。
相反,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西欧国家就谨慎许多。比如法国在乌克兰危机爆发之初,还天天跟俄罗斯保持联系,马克龙和普京一天到晚煲电话粥。唯一的例外是德国,德国在乌克兰危机中堪称口嫌体直、内部意见不统一的典型,体现出了自默克尔卸任后,德国多党执政导致国内政治的分裂。
但是,整个欧盟由于其政治的特殊性,也就是无论大小国家必须保持一致。某种意义上来说,西欧在对乌克兰、甚至对东欧的问题上,多多少少是被东欧那一票小国给绑架了。再往深了说一点,其实就是美国通过东欧,来对西欧实施绑架。
这种绑架已经持续了一年,如果说第一年,老欧洲对于通过制裁压垮俄罗斯、然后跟在美国后面分吃俄罗斯的尸体、来弥补自己因为绑架而遭到的损失还抱有一定的幻想,这种幻想暂时掩盖住了东西欧之间、欧美之间的分裂。
现在冲突进入了第二年,在诸多因素的作用下(战争形势、俄罗斯战争潜力、外部支援等),很明显想压垮俄罗斯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么,只要是跟美国走的不太近、算不得正星条旗包衣的国家,都得给自己找出路。这种原本隐含在欧洲大面下的东西欧分裂,就这样以一种比较公开化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同时,法国和德国不一样的两点:第一是法国国内的政治被渗透的似乎还没有德国那么深,德国现在国内政治被绿党搅合的已经没法看了。朔尔茨来一趟咱们这儿啥也没谈出来就是明证,面对北溪管道被炸表现得唯唯诺诺如同小受更是明证。
第二是最近美国是在切切实实地侵犯法国的利益,比如前年闹的沸沸扬扬的AUKUS潜艇事件(几百亿的潜艇大单说抢就抢)等,都证明美国在国际问题上吃相越来越难看,“连巧取都没有,只剩下豪夺”。只要有利益,别说恩人了,亲爹都不认。
所以,以上因素结合起来,法国相对德国尚且具备一定的政治独立性,面对美国,是切切实实的利益被侵犯方。在乌克兰问题上,西欧和东欧(其实就是美国)之间的矛盾逐渐表面化。这三个因素导致了马克龙这几天突然支棱起来、摇身一变成了“戴高龙”。
那么,“戴高龙”先生大概还能支棱多久?其实大伊万认为,对于以法国为代表的欧洲老贵族,可以寄予一定的希望,但是不能寄予太高的期望:
一方面,还是老欧洲自己的问题,西欧那几个老欧洲受欧盟和北约的制约太深。受到欧盟的制约,就意味着这些国家在对外政策上,还是会时不时受到欧盟、尤其是那一票原苏东国家的绑票。比如这次马克龙来华,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冯德莱恩,一直到我们把冯德莱恩支开才跟马克龙谈成了不少事情。
其实从西欧的情况看,西欧被东欧制衡,不仅仅是制度性的,更是整个欧洲产业分工、经济合作导致的结果,这使得西欧想摆脱这一现状都十分困难。同时,北约的存在还进一步加剧了欧洲独立性不足的现状,尤其是随着俄乌冲突的持续,更兼之以美国维持其全球霸权的意图越来越重,对北约、AUKUS这种军事集团必然会抓的越来越狠。
而欧洲相对于北约,最大的问题是缺乏枪杆子,没有枪杆子就没有欧洲的独立性。更为严重的是,此次俄乌军事冲突,已经让欧盟和北约呈现出所谓“一手枪杆子、一手钱袋子”的面貌,越来越像“一个机构两块牌子”。只要法国还在欧盟和北约体系内,那么就必然会受到这两个体系的制约,所谓献给北约和欧盟的越多,法国的独立性自然就越少。
另一方面,从矛盾的主次方面来说,虽然法国和美国之间出现了一定的矛盾,但是二者之间依然是合作多过龃龉。就拿AUKUS潜艇合作来说,法国这不又和美国、英国站在了一起,在澳大利亚潜艇合作里分了一杯羹出来。同时,相比一个未知、不确定的新国际秩序,美国主导的“老”秩序虽然对中俄还有其它第三世界国家不友好,但欧洲在其中仍然是能够得到比较确定的利益的既得利益者。
尤其是在目前整个欧洲处于躺平的状态下时,你叫它支棱起来、实现国防自主化、成为多极化的一极,对于欧洲来讲甚至还不如继续躺平,然后把国防交给驻欧美军。毕竟国防要花多少钱啊,维护区域利益要死多少人啊,岂不耽误老爷我“喝酒泡妞晒太阳”?不要低估欧洲这些小资产阶级软弱的程度。
所以,别看现在“戴高龙”一口一个欧洲要战略自主,欧洲不要被绑在美国的战车上……大伊万认为,咱们可以一听,但是也不用全信。欧洲无论是从制度层面上,还是从社会层面上,还是从外部环境上,能让马克龙纵横捭阖的余地不太大。相反,马克龙现在这么高调的跳出来,当心被当做出头鸟给打掉,目前美国正在紧锣密鼓地在舆论上攻击马克龙,就是其中的证明。
但是,不管法国这一轮能“支棱”起来多久,最起码为欧洲战略自主,在未来的多极化体系中扮演一个重要角色,吹响了第一声号角。也许在几十年之后,欧洲真正摆脱美国的战略影响,成为独立自主的、多极化的一极后,那时的欧洲人,能够想起2023年马克龙吹响的这第一声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