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组
作者 | 渣渣郡
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那個NG”（ID：huxiu4youth）。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面貌、故事和态度。
在互联网还没像现在这样统摄一切的时候，拿起座机打电话曾经是人民群众的重要娱乐。
除了给亲朋好友打电话以外，各种各样的声讯台充当了前互联网时代的App：其中既有96800965这样的交友声讯台，也有蓝猫热线那种有奖回答，但最受关注的，还得是18禁的擦边色情声讯台。
色情声讯台主要用户都是男性，那时人比较扭捏，所以接线员走的都是知心大姐姐的路线，讲究通过亲切的引导，帮助用户达到极乐世界。
因为拎起电话一拨号就能接通，所以不少未成年人喜欢趁着父母不在家的时候，通过这种方式窥探成年世界。
由于太过风靡，声讯台这玩意一度成了社会问题，跟网游似的被媒体和专家抨击，呼吁家长管好自家电话，别让色情声讯台毒害共和国的花朵。
后来的事，大家也知道了，技术改变生活。
色情声讯台的风头被毛片盖过，全须全尾的视频让人们不再需要靠声音与想象完成仪式，时代变了，形式单一声讯台被降维打击，不好使了。
但最近我发现，本以为被时代淘汰的色情声讯台，正在国外攻城略地，卷土重来：厌倦传统作品的观众，开始重新拥抱复古且充满想象空间的色情音频。
2020年《福布斯》杂志，将色情音频视作是一门蓬勃发展的新行业。
报道指出，仅在2019年，西方的色情音频创业公司就筹集到了超过800万美元的资金。
所谓色情音频，就是说书版的毛片，它用细致的语言勾勒情绪，拿口技模拟动作噪音，通过这一套连招，帮助听众营造粉色的暧昧幻想，在想象中参与一场激烈的云朝雨暮，终抵极乐。
它的最初形态就是开头提到的色情声讯台，但跟国外同行相比，国内的生猛程度，也就算是初中时期走过场的性教育课。
20世纪70年代末，美国付费电话蓬勃发展，1-900付费电话台成为人类的初代搜索引擎。
起初，人们致电1-900不是问棒球比分，就是问天气预报，要么就是查询星座运势；总之，大家付费搜索的目的都是些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小事，极为朴实。
但后来，从业者发现用户越来越不好搞了，比如男性用户总会在深夜要求声讯台安排一位丰乳肥臀的女士来接听电话，恶劣点的还对声讯台小姐进行语言骚扰，搞得一线女员工苦不堪言。
但老板从问题中窥探到了商机，他们专门开辟了色情声讯台的业务。从此，1-900付费电话在美国就成了都市流行文化符号，专门指代电话性爱服务。
色情声讯台出现后，美国中年上班族下班也不跟车里emo了，回家跟老婆孩子人五人六地打完招呼，就钻进地下室，锁上门，拨通1-900的电话，对着陌生女人的声音倾诉自己的幻想与欲望，并最终把这些情绪酿成一滩液体。
在这个行业如日中天的时候，致电费用为每分钟89美分至4美元，区别就是单口喘息录音和真人一对一。
在90年代初，美国平均每天晚上有25万位用户拿起电话，用上6-8分钟的时间来描绘幻想，填补欲壑，他们的热情为声讯台公司带来了10亿美元的收入。
1991年一档色情声讯台电话广告
当时的色情音频产业，除了为男性热线以外，还有为女性和小众群体服务的专门声讯台，但最大的消费群体还是男性，为了满足广大的市场需求，接线员成为了当时一些美国女性兼职的好去处。
虽然以1-900为代表的电话性爱看起来很疯狂，但从色情音频史观中来看，只能算是发展的初期阶段。
首先是地位，属于缓解欲望中的从属地位，话疗在早期不过是录像形式的补充。
其次是质量，据reddit用户回忆，当时大家的平均通话时间为6-8分钟，这种聊法也没什么氛围铺垫，讲究的就是快打快放，所以当时的话聊员基本上也是围绕的动作和器官展开，较为单调。
最后是没做出差异化，虽然早期的色情音频有意识垂直于用户，但单调的聊法，并没有深入到所有的用户内心。
所以很快，在科技的浪潮中，色情音频的风头被影像和互联网盖过，成为了大众弃儿。
但就在人们以为这种形式已经成为时间尘埃的时候，有的聪明人把它从历史故纸堆中拔出，塑造了色情产业的新趋势。
“传统作品缺乏情趣，现在年轻人都更爱听细腻的色情故事，这是我们这行最大的新趋势。”色情网站kFrolicme.com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Anna Richards这样说道。
就像绅士小姐看片去P站，听片的观众也不会各自为战，随着痴迷者越来越多，像Quinn、Dipsea、Bloom、Else Cinema这样的色情音频平台正在行业中崭露头角。
上个时代的色情音频玩的是互动，争的是效率，打的是闪电战；而新时代的音频产品则大有不同，形式不再是粗野的双向奔赴，而是细腻的单向输出讲故事，时长多为10-20分钟，走阵地战战术，猛料十足。
其中趣味，可以从题材上得以窥见。以现在较受欢迎的Quinn为例，打开它的App，就能感觉到色情音频宇宙的浩瀚。
校园青苹果与水管工进房子，只是过时的情节，Dirty Talk也不过是粗糙的桥段。由于篇幅与安全，我不太能展开，简单一句话就是你所有脑海中不敢演说的幻想，都能在这里得偿所愿。
题材丰富之外，叙事风格也变得更具想象力。
如果把观看这类作品比作一次旅途，那么传统作品就像是跟团游，目的明确，就是逛景点。而新出现的色情音频则属于自由行，把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就像是公路片，更关注于用户在路上的感受。
与传统产品相比，用声音讲故事就是一场剥去视觉体验的情趣ASMR。它会让用户在变成敏感循声者的同时，赋予人们想象的翅膀，让他们沉溺在想象的旅途中。
旅途体验的好坏，完全取决于配音演员。
美国犹他州27岁演员Cera Gibson，被誉为“dirty talk queen of TikTok”，她以魅惑的声音以及超逼真的动作环境音而被喜爱。
除了在声音上的天赋异禀，在口技技术上她的努力也是目前声优工作的缩影：
“你在节目中听到的像爱抚、接吻之类的声音，都是我一次次实验出来的，最常用的工具就是身体乳。过去来听的基本上都是女孩，现在男的也多了起来，就是要求挺奇怪的都。”
有人可能觉得这次变化，不过就是带色儿的音频故事会，属于互联网的返祖产品，没啥新鲜的。
但与其说是返祖，不如说是色情产业的补丁更新。
与过去男性欲求推动产业升级的状况不同，这一波浪潮恰恰是年轻一代女性塑造的新局面：绝大多数情色音频产品的听众都是18-35岁的女性。
“情色音频作品，能让人感受到一些更感性的东西，过去的产品大多是男性视角，没太考虑女性的感受。”Dipsea 创始人Gina Gutierrez表示，“女性之所以喜欢我们，是因为女性更喜欢通过讲故事来刺激自己，金赛研究所(Kinsey Institute)的数据显示，90%的女性需要讲故事来让自己性奋起来。”
随着产业精进，越来越多的男性也开始沉迷于此，情色音频开始填补越来越多用户的碎片化时间，人们上班听、通勤听甚至擦桌子的时候也听。
专家们为这种风潮赋予了更多含义，他们认为新一代色情产品的消费者变得更具道德感，他们厌恶性产业的剥削、厌恶缺乏尊重的关系以及单一的视角。
但我却觉得，它的风靡，或者说是翻红，是因为它重新关注到了过去被人忽视和遗忘的东西。
它带来的幻想是自己的投射，这跟看着别人亲密完全不同，创造了人的关联性。在音频的震荡中，你还能感受到此前从未关注过却又极为珍贵的东西，听见故事主角的呼吸、感受他们的心跳，这可能是情色产业从未有过的鲜活复刻。
往更大了说，这自然是风靡全球的疗愈产业狂飙突进的一个小小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