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1. 近日,时代少年团第二张实体专辑《乌邦托少年》开售,马嘉祺后援会小号“MAgic万事屋”因组织粉丝借信用贷被封禁。申请人要填写个人信息并手持身份证拍照留存,在两年多时间里花钱超过5000元才可参与,单人的最低借款金额最少也要超过万元。

2. 受访粉丝告诉凤凰网《风暴眼》,除了买代言、买专辑、和朋友一起追线下,还会参与集资,前几年一年会花五万左右,疫情严重后活动少了也得花三五万,追了马嘉祺三四年总共花了十几万,家庭条件好的粉丝,一年可能就会花十几万。

3. 数据决定人气,人气的高低直接反应到他们的资源上,大到品牌代言、录制综艺节目的机会,小到一首歌的歌词、舞台的镜头多少,人气高、流量大工作就多。所以每次专辑、周边、代言的销售量、销售额是多少,限量的东西谁用最快的时间售罄,这些都是直观的评判标准。

4. 明星的官方后援会一般都不是粉丝自己自发组织的,得询问过艺人方并经过对方同意才能创建,后来清朗行动的文件明确提出,要求所有后援会都必须经过经纪公司的授权。

5. 后援会成立的初始的本心是组团追星,为爱发电,并不会有正式的工资。但想办法从中赚一笔的也大有人在。有的后援会高价售卖成本低廉的周边,也有的管理者在手握集资来的巨额流动资金时禁不住诱惑携款跑路。

6. 律师认为如果粉丝们真的向援会提供了手持身份证的照片,是有被泄露的风险存在的,一旦泄露,可能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用作其他违法犯罪行为,如果个人的财产和隐私受到损失,是可以要求组织者根据其过错承担相应责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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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身份证拍照,签署授信合同,提供真实的姓名、电话、住址等信息。不仅如此,每人至少要借款1万多元…乍一看这样的限制会觉得匪夷所思,这种设置借贷“最低消费”的套路,会有谁上钩?但实际上,这是一个后援会小号发布的集资借款信息,利用粉丝想给马嘉祺冲新专辑销量的心理,来诱导粉丝参与借贷。

事情一经曝光,便引发广泛关注,虽然涉事账号已被永远封禁,但围绕在这件事背后的疑团仍不少。偶像、后援会、粉丝经济、非法集资、诱导借贷......种种关键词背后,隐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后援会充当了什么角色,是自发成立还是和公司有利益输送?粉丝不惜重金为偶像应援是被拿捏了什么心理?在清朗活动后粉丝对偶像的打投模式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凤凰网《风暴眼》就此次事件深入调查,通过电话连线采访了马嘉祺的3位粉丝,另有粉丝通过私信爆料给我们一些内幕,层层揭开事件背后的真相。

一位粉丝的自白:

三四年间为马嘉祺花十几万,家境富裕粉丝一年花十几万

小K现在还只是一名在校大学生,从14岁算起,今年已经是她追星的第七年。这七年里,韩国男团、内娱选秀、养成系偶像她基本都追过。

17岁那年,小k被七个和她同龄的男孩子吸引,“因为一首《雪落下的声音》,我彻底沉迷于马嘉祺的舞台魅力中。举起话筒唱歌时的他仿佛在发光,双眸清澈、笑容迷人。从那一天,我决定陪他一起走这纷纷杂杂的娱乐圈,给与他最大的支持”。

刚开始的时候,小k只是喜欢单纯地去看关于马嘉祺的舞台,听他唱的歌,偶尔买一本有他的杂志,就会感到非常幸福和满足。



20年高考结束,小k第一次为了追星做出疯狂的事情。那个时候疫情还没结束,她和几个女孩一起在时代少年团北京所住的小区里租了一套房子,也办了小区的出入证,每天就在楼底下等他们去上班,晚上再等他们下班回来。

“那算是我第一次与偶像近距离接触,我有时会夸他今天穿得很帅,有时说今天要注意保暖,时常鼓励他要好好练习,他们基本都会给予大家一些回应,一个眼神,一个谢谢,有时不说话,但也不会阻拦我们。那会儿我没有什么经济基础,当然也都是花家里的钱,但高考之后家长一般不会管得太严。”,小k告诉凤凰网《风暴眼》。

上了大学后,家长给的生活费会高一点,小k也会在各个方面去支持偶像。碰上偶像代言的食品、饮料等她都会买,毕竟这些东西也是日常需要,如果是洗发水这种日用品,她就会把自己原先用的品牌换成偶像代言的品牌,这些花销基本都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再往后我就想去现场追,所以不能只依靠家长,我会去找一些文娱类的传媒公司去实习,除了可以有收入,像是做类似短视频运营的工作还会有活动外拍的机会,有追星的便利,虽然正好碰上拍马嘉祺的机会非常少。”

前几年,小k和朋友们会和黄牛买粉丝名额去现场拍活动,顺便拍一拍别的明星,也有粉丝站愿意花钱买图,但现在活动名额动辄几千上万,而且只有职业代拍才能赚到钱,小k也就去的少了。“大部分时候去外地追星也只是花一些机票酒店钱,虽然是为了追星,但这些钱也算是花到了自己身上。”



后来小k逐渐了解了马嘉祺的粉圈,也明白了做数据的重要性。数据对于成员之间的内部竞争十分重要,人气的高低直接反应到他们的资源上,大到品牌代言、录制综艺节目的机会,小到一首歌的歌词、舞台的镜头多少。人气高、流量大工作就多,人气垫底很可能一年都没有个人活动。对人气的考察,主要来源就是粉丝的多少,所以每次专辑、周边、代言的销售量、销售额是多少,限量的东西谁用最快的时间售罄,这些都是直观的评判标准。

有些确实特别重要的销量数据,会由后援会组织集资去秒切。小K解释称,一般来说秒切数据就是看在发售的那个时刻能卖出多少,所以就需要提前集结好充足的资金去下单,如果大家零零散散地付款耽误时间,这个数据就会落后。

直接的影响是偶像在品牌方心中的位置,代言产品的购买数据能够成为品牌方后续是否继续合作的参考标准,这种情况小k通常愿意去帮一把。

有的时候,很多东西需要在几点几分卡点去买,而小k刚好在上学,没空但又特别想支持,这个时候就会选择集资由后援会统一购买。“我只是力所能及的花一些小钱,并不需要去关心繁琐的购买流程,就可以让偶像好一点,我觉得很开心,根本就不在乎集资到底合不合规。”



谈到这些年追星的花销,小k告诉凤凰网《风暴眼》:“如果我跟活动时吃住节省一点,代言作品也适量支持,前几年一年可能会花个五万出头,疫情严重后活动少了,也得花三五万,反正追了三四年马嘉祺,花了十几万估计是有的。不过这个也要看自己的消费水平,我也有朋友本身家庭条件好,包括奢侈品在内什么都买,去哪儿都追,一年可能就会花十几万。”

即便如此,小k对于此次马嘉祺后援会小号借贷冲销量这个行为,也认为是不可取的。“如果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冲销量还是可以的。但这次明显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而且我买东西也不是每次都集资买,所以也没达到那个条件。”

小K的经历只是很多追星女孩中特别普通的,在网上也经常可以看到很多粉丝的自述,去讲述自己的追星故事,一个个这样普通的粉丝做基石,最后才累积出来庞大的一个粉圈,后援会因此也有底气去与公司抗衡。

据马嘉祺后援会官博,在时代少年团的出道战时,每位成员的粉丝都需要打投来争番位,最后马嘉祺后援会“艰辛拼凑700万,心甘情愿地,拱手交给公司”,不仅为了将马嘉祺送上C位的宝座,也想要公司能够遵守自己的承诺,好好对待自己的偶像。

但后援会对公司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认为马嘉祺没有享受到作为C位的优待,一直为他人做衬托,在出现负面新闻时也没有妥善处理,因此公开发文讨伐公司。



粉丝后援会频繁被曝集资,和明星经纪公司是否存在利益输送?

明星后援会是由粉丝会发展而来,从简单的组团追星,慢慢成为专门为偶像宣传、应援、控评的粉丝组织。在之前,后援会可以在明面上组织粉丝打投,去累计人气决定偶像的出道顺序或者为偶像争取相匹配的宣传资源。清朗行动后,后援会的集资应援活动虽然没有完全被杜绝,但也逐渐转到地下,说辞也变得更加隐晦,尽可能多展示偶像的正面形象。

明星粉丝后援会不时被曝出集资的新闻,它和明星经纪公司是什么关系,二者之间是否存在利益输送,也成为了大众普遍关心的问题。

凤凰网《风暴眼》发现,一些有经验的网友在社交平台透露,明星的官方后援会一般都不是粉丝自己自发组织的,要么前期公司创办后面交给粉丝管理,要么就是粉丝在询问过艺人并经过对方同意才创建的,后援会只有经过公司或艺人的确认,才算真的后援会。

不过在早期,这些基本上都是靠约定俗成。后来,清朗行动的文件明确提出,要求所有后援会都必须经过经纪公司的授权,如果拿不到授权,带后援会三个字的账号还可能被平台封掉。后援会主要负责人的身份信息也要提供给公司,万一出什么事方便及时联系。

后援会其实说成艺人背后的应援组织,就比较容易理解。作为粉丝组织,后援会的主要的作用就是配合艺人和公司进行宣传或者支持活动,在线上线下同时去拓宽艺人的知名度。

一般情况下,后援会的成员都是先自己报名,再投票选举,能够被推举当选为会长这样的重要职位,才有机会去和明星经纪公司的代表对接,而且公司派去对接的也只是普通工作人员,并不一定是经纪人或者经纪公司高层,网友同时称,在她的了解中不存在后援会都是公司的人这种情况。



会长只能把粉丝的问题反馈到公司,再把公司的意见传达给粉丝,具体问题怎么解决,会长并没有权利决定,也动摇不了公司的重大举措。但进了后援会至少能优先获得一些粉丝票,有可能有近距离见偶像的机会。

有网友称:“经纪公司和后援会是实线输出管道,需要宣传时候会对接,但后援会和公司是虚线输出管道,粉丝的意见究竟经纪公司采纳多少完全取决于公司。”

后援会并非近几年才兴起,最早可以追溯到超女快男时期的粉丝会,只不过那个时候比较单纯,粉丝们都是因为共同的偶像走到一起,而且投票也都更透明一点,每个人都是用手机发短信去投票。当然,后来的节目组为了博收视率也有套路,凤凰网《风暴眼》发现,2016年参加过快女的博主透露在社交平台,节目组为了搞虐粉那一套,会把高人气的选手放在淘汰边缘去PK,然后疯狂催促粉丝投票。



后来随着《偶像练习生》《创造101》等选秀节目的火爆,为了送喜欢的选手成团出道,给偶像争取镜头、争取广告和衍生节目的拍摄机会,后援会开始组织粉丝拼命打投做数据,集资活动才会变得越来越普遍。而后援会,也开始顺着这些千奇百怪的投票方式、应援活动慢慢变质。

受访粉丝告诉凤凰网《风暴眼》,再小的明星,只要他的后援会成立,集资就会日常化,而且很多散粉还很依赖于一些后援会,认为自己偶像的粉圈有特别专业的人来规划这些事情。

但是选秀节目的打投模式滋生了诸多乱象,比如《青春有你3》比赛期间,可以通过扫描酸奶瓶盖里的二维码为选手投票,但花钱大量购买的酸奶在投完票后就被全部倒掉,如此浪费的行为很快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这档节目的停播彻底切断了内娱的选秀之路。

清朗行动后,后援会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了约束的,表面上来看,各家后援会也都发表倡议书理智追星,发布的信息也都以正能量为主。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许多后援会都创立了小号,集资活动的信息也都描述得更加隐晦。

比如说,把集资说成为偶像存钱,把反黑组控评组这样直白的账号名都用更加具象的名称指代。但许多本质上对于集资买代言专辑这些事情,都换汤不换药,真正混迹粉圈的粉丝全能看明白,之前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只不过不去大肆宣扬了。



这次马嘉祺后援会被封的账号,就是后援会的小号。之所以这次组织粉丝集资会闹这么大,是因为后援会要求粉丝通过借信用贷的方式支持偶像,而能够申请的粉丝门槛也很高,要在两年多时间里花钱超过5000元。

这张专辑的官方售价为168元,每人至少需要购买60份单封,才能达到借款金额的最低标准,也就是说,单人的最低借款金额最少也要够10080 元。



此次集资借贷事件是否触犯到法律?梁葳蕤律师向凤凰网《风暴眼》分析称,首先,集资借贷的行为可能会涉及到非法集资,非法集资在刑法上包括了多种罪名,并不是一个独立罪名,例如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集资诈骗罪、非法经营罪等,这些行为如何定性和理解要看具体情况来进一步分析。例如这些粉丝会筹集这些资金的真实用途是什么,是否真的全额用于购买专辑,是否有人从中谋取了不正当利益,是否存在欺诈或者诈骗的情形等。

而且因为身份证包含个人信息,手持身份证的照片一旦发送给第三人,对于其真正的用途当事人是很难确认和掌控的。也就是说粉丝们如果真的向后援会提供了这些照片,是有被泄露的风险存在的,一旦泄露,可能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用作其他违法犯罪行为,例如冒用他人身份进行借贷等。特别是年龄特别小的未成年人,她们对于自己的行为还没有足够的认识,所以后果和风险都是非常高的。

对此,梁葳蕤律师称从理论上来说如果个人的财产和隐私受到损失,是可以要求组织者根据其过错承担相应责任的,但在司法实践中,取证、追责以及弥补损失的难度都相对较大。如个人的财产和隐私已经受到威胁,应当尽快采取相关法律措施,例如个人身份证信息泄露可以咨询当地公安局,寻求相关机构工作人员的帮助并做好备案记录,有其他情况的可咨询律师处理。

明星粉丝后援会乱象:

获利方式套路多,发家买“海景房”不是梦?


不止是时代少年团,类似的集资活动在娱乐圈其他明星的粉圈都早已见怪不怪。

接受采访的粉丝说,只要偶像新出了代言、杂志、单曲或者专辑,就需要有一个好看的数据来证明他的人气和粉丝的氪金能力。在特殊的日子也要花钱办应援活动,例如生日、出道周年纪念日,去买应援大屏或组织线下活动,给偶像充足的排面。



频繁的集资活动,对粉丝来说是不停的花钱,但后援会管理者却有可能从中赚钱,甚至在手握高额流动资金的时候,禁受不住诱惑卷款跑路。

有网友曾在社交平台透露,后援会并不会有正式的工资,确实存在为爱发电,甚至倒贴的粉丝,但想办法从中赚一笔的也大有人在。

有的后援会会制作偶像周边来售卖,比如图集、日历这些,但成本很低的周边,却可以几百元的高价售卖,去赚其他粉丝钱,只要有人买就有利润。有人在狂买专辑收小卡,把低价买的小卡在咸鱼高价转手,一张小卡就可以赚两三百,买的越多赚的越多。这种小卡一般都是未公开图印成的卡片,而且无法翻印,所以就会特别珍贵,有粉丝称“收集小卡转卖就像理财产品一样”。



再一个就是后援会的管理者拿到筹集到的金钱后,小部分人可能会通过虚报成本、做假账等不正当的手段获利。比如说做一个广告牌,花1500元开2000的收据,就能赚500,像大屏应援动辄几万的,随便就可以做出糊弄粉丝的假账。

但这些操作只能算是小头,许多选秀选手、顶流偶像或者CP站子的后援会内部财务管理机制混乱,比如财务、采购等岗位分工不明,也没有多人去询价,高层就很可能把钱握在自己手里跑路,其他人追都追不回来。比如,2021年韩国男星朴灿烈的中国后援会组织粉丝购买专辑,结果会长卷款跑路,网传金额高达1000多万。热搜上也时常可以看到某某明星后援会会长和站姐卷款跑路或者买“海景房”这样的新闻。









梁葳蕤律师向凤凰网《风暴眼》透露,从当前资金市场的情况看,合法的集资活动的主要主体是企业,例如股份有限公司和有限责任公司为了设立或者生产、经营的需要,而发行股票和债券。而公司、企业、个人或其他组织未经批准,违反法律、法规,通过不正当的渠道,向社会公众或者集体募集资金的行为,这是构成非法集资罪的行为实质所在。

不过有粉丝告诉凤凰网《风暴眼》,马嘉祺乃至整个时代峰峻艺人的后援会,还不止这么简单。后援会除了在集资上越来越疯狂,还可以掌控粉圈的舆论,既能为自家辩解,也能把别家的水搅浑。

李飞在粉丝们看来是一个极度关注粉圈,也特别会玩的老板,时代少年团里有一些几家联合养号养出来的大粉,每次遇到什么事,公司都会派一些大粉去带粉丝方向,掌控舆论。同时,这些大粉都得仰仗公司存活,再怎么不对的事情也只是关起门来吵架,明面上依旧会维护公司的利益。

所以话说回来这次的集资借贷事件,后援会发声否认,说一些场面话给外人,大粉出来说几句好话安抚粉丝,公司就算没有任何动作,只要不是真实利益受损的人,几天之后都会默认这次的风波已经过去。

每一次的不了了之,才是纵容集资活动持续进行下去的根源所在。

而后援会不管再怎么腥风血雨,也依旧可以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