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 (ID:diqiuzhishiju),作者:鸡丝凉面,编辑:果栗乘,校稿:辜汉膺,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不出十五都是年”,在春节还没消散的年味儿中,元宵节无疑是中国传统节日中最热闹、最有影响力的节日之一。


但值得注意的是,农历癸卯兔年为闰年,农历的闰年会多一个月,这也意味着过完这个元宵节(2023年2月5日)之后,下一个元宵节就要等到农历甲辰龙年的2024年2月24日,还有384天。


逢节日不一定放假,但放假的一定是重要节日。


早在汉朝时,官方就解除了元宵节当天的夜禁,百姓们得以游玩庆祝;盛唐时,正月十四至正月十六放假3天。


解除宵禁过节有多快乐,可以看看唐诗里是怎么说的
解除宵禁过节有多快乐,可以看看唐诗里是怎么说的


北宋时官方放夜灯时间扩展到5天,南宋扩展到6天,更有宋人在杂文中记载:“休假岁凡七十六日,元日、寒食、冬至各七日,天庆节、上元节同。”其中“上元节”就是元宵节,跟春节、寒食、冬至一样,放假7天。


到了明朝,朱棣更是下旨,正月十一日至二十日放假10天,让民众“饮酒作乐快活”,这个规定也一直实行了下去。


明代《上元灯彩图》中热闹的南京夫子庙(图:wiki)
明代《上元灯彩图》中热闹的南京夫子庙(图:wiki)


虽然刚刚遭受连续7个工作日暴击的我们没有这种福分,但元宵节的热闹我们还是可以继续享受的。中国古代画作中能够生动展现元宵节热闹的,要数明代的《宪宗元宵行乐图》了。


如今可以在国家博物馆看到这幅宝藏画作(图:网络)
如今可以在国家博物馆看到这幅宝藏画作(图:网络)


《宪宗元宵行乐图》是明代宫廷画师创作的绢本设色画,纵36.6厘米,横630.6厘米,现藏于国家博物馆。这幅6米多长的画卷描绘了明宪宗在皇宫里庆赏元宵游玩的各种情景。


一、明宪宗是谁


明宪宗朱见深是明朝的第8位皇帝,在影视剧小说中经常有姓名,就是他专宠年长他17岁的万氏,也是他设立了“西厂”这个特务机构。


明宪宗所作的《一团和气》,他借此画教谕群臣(图:wiki)
明宪宗所作的《一团和气》,他借此画教谕群臣(图:wiki)


朱见深的童年堪称动荡。在他仅1岁零9个月大的时候,他的倒霉爹明英宗朱祁镇就在“土木堡之变”中被俘,孙太后联合于谦扶持朱见深的叔叔朱祁钰登基称帝。


朱祁钰在位的近八年中,朱祁镇被幽禁在南宫(今北京市东城区普度寺),自幼就卷于皇位之争的废太子朱见深也落下了口吃的毛病,童年阴影也使他对骑射毫无兴趣,只避居深宫大内。


亏俩人还是亲兄弟,弟弟住大皇宫,哥哥住“小南城”
亏俩人还是亲兄弟,弟弟住大皇宫,哥哥住“小南城”


《宪宗元宵行乐图》描绘了朱见深在大内宫中庆贺元宵佳节的场景。全图分为三组,分别表现了燃放烟火、宫廷集市、观灯杂耍等庆祝活动。


不得不说古人真会玩 (《宪宗元宵行乐图》图:wiki)
不得不说古人真会玩 (《宪宗元宵行乐图》图:wiki)


其中“观灯”作为元宵节的主要传统习俗,更是在图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二、皇帝们:我要大的,越大越好!


自西汉时起,闹元宵、看花灯在民间就是流传甚广的风俗。汉武帝的“太一祭祀”被看做元宵灯会的起源之一。到了隋唐时期,花灯的发展达到了一个高潮,帝王们更是对通过佳节君、臣、民共同观灯的形式,彰显盛世太平。


唐:灯轮与灯楼


唐代以来,元宵花灯的款式愈发地繁复起来。唐睿宗李旦曾命人在宫城安福门上悬挂高达20丈的“灯轮”,上面有5万多盏花灯,照得长安城中“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晚唐李商隐听了都说“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为看不到这胜景而深感遗憾。


唐玄宗李隆基不仅将元宵假期扩展到3天,还在宫内“大陈影灯”,在上阳宫架设火炬,燃起蜡烛,连绵不绝直至外殿,其中最精彩的当属“毛顺灯楼”


毛顺是当时的一个工匠,他用彩色的丝绸做出灯楼30多间,高达150尺,上面悬挂着珠玉,风一吹叮当作响;还将灯做成龙凤虎豹腾跃的样子,鬼斧神工。《长安十二时辰》描述了歌舞升平的盛唐长安,上元节花灯大会上的灯楼设计者也叫毛顺,原型可能就是出自于此。


这玩意就算放在今天也很壮观(图:《长安十二时辰》)
这玩意就算放在今天也很壮观(图:《长安十二时辰》)


宋:宣和五年灯会


宋太祖赵匡胤在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之后,认为“朝廷无事,区宇乂安,方当年谷之丰登,宜纵士民之行乐”,是时候让大家乐一乐了,决定把放夜灯的时间扩展到5天,从正月十四放到正月十八。


后来的败家皇帝宋徽宗赵佶仍然觉得不过瘾,干脆在汴京城内举办了史上最久的元宵盛典——宣和五年灯会。灯从腊月初一一直点到正月十五晚上,足足45天。


好家伙,这下整个汴京城热闹了一个半月(汴京城市布局图)
好家伙,这下整个汴京城热闹了一个半月(汴京城市布局图)


随着统治者对元宵节的重视,宋朝的花灯也变得更加精美(图:南宋李嵩《观灯图》)
随着统治者对元宵节的重视,宋朝的花灯也变得更加精美(图:南宋李嵩《观灯图》)


在景龙门前,工匠们搭起了一座巨型的“鳌山灯”,高达16丈,宽365步,中间有两条长24丈的鳌柱,用金龙缠住,每条龙的嘴里点一盏灯,这叫“双龙衔照”。


鳌山灯是堆成巨鳌形状的灯山,因体量较大、灯盏万千,有着“鳌山一盏千金价”的说法
鳌山灯是堆成巨鳌形状的灯山,因体量较大、灯盏万千,有着“鳌山一盏千金价”的说法

(图:《南都繁会景物图卷》)


鳌山灯棚


宋徽宗“鳌山灯”的名字,来自于民间传说故事。


《列子·汤问》中记载,上古时期,渤海往东几亿万里的地方,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叫做“归墟”,上面有5座仙山,分别叫做“岱舆”“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山上有各种珠宝、珍奇异兽,还有吃了可以不老不死的果实;山上还住着数不胜数的仙圣,往来都靠飞行。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图:《方壶图》局部)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图:《方壶图》局部)


然而,这5座山并没有根,总是随着波涛上下漂浮。住在山上的仙圣找天帝投诉,天帝就派了15只巨鳌把仙山顶住,这才将其稳住。


成语“独占鳌头”里的“鳌”指的也是这个玩意(图:《古今图书集成》)
成语“独占鳌头”里的“鳌”指的也是这个玩意(图:《古今图书集成》)


到了宋代,元宵时人们用松柏搭成棚子,上面悬挂着各式彩灯,堆叠成巨鳌驮山的样子,并命名为“鳌山灯棚”。《东京梦华录》中记载,曾有鳌山灯棚上以辘轳将水提到山顶,再将水倾泻倒下,以此模仿海外仙山的景象。


《宪宗元宵行乐图》中最显眼的,就是这座鳌山灯棚了。图中绘有4层彩灯,彩灯形状多样,有球状、鼓状等,灯上绘有花鸟植物等不同图案。彩灯中间还穿插挂有人物造型,上面一排是铁拐李、汉钟离、张果老等八仙的形象,下面一排则是苏飞、李尚、左吴等淮南八公。


体积巨大的鳌山灯棚集花灯之大成,无疑是是整场灯会的C位(图:wiki)
体积巨大的鳌山灯棚集花灯之大成,无疑是是整场灯会的C位(图:wiki)


历代皇帝的灯轮、灯楼或是鳌山灯棚大多搭建在宫外,以示“与民同乐”,宋徽宗更是亲自书写了“宣和彩灯,与民同乐”八个大字挂在鳌山灯棚上。然而,《宪宗元宵行乐图》中的鳌山灯棚却是搭在宫内,这与宪宗的童年经历有很大关系。


上文我们提到过,他童年波折的经历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童年阴影,因而常年避居深宫。他的列祖列宗常去南苑(又称“南海子”)策马驰骋,而他则一次都没去过,可以说是一位应宅尽宅的皇帝了。由此来看,连过节都不想出家门,也是很符合他的性格了。


南苑的面积相当于3个北京城,36个避暑山庄,58个圆明园,也难怪宪宗不想去了
南苑的面积相当于3个北京城,36个避暑山庄,58个圆明园,也难怪宪宗不想去了


鳌山灯会


虽然现在很少再出现如此巨大的鳌山灯棚,但正如很多传统民俗一样,元宵闹花灯的习俗传承了下来,“鳌山灯会”也成了很多地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王海玉皇庙鳌山灯会是河南省濮阳县的传统民俗活动。王海鳌山灯历史悠久,清光绪年间达到鼎盛,声名远播,但民国初年因战乱灾荒而失传。


2008年3月,濮阳县郎中乡王海村出土了1596盏清朝制的鳌山灯,这为研究当地的鳌山灯会民俗文化提供了宝贵的实物资料。按村中老人的回忆和口耳相传的信息,2009年元宵,鳌山灯会恢复展演。


今年1月29日,浙江省嘉兴市新塍镇的“鳌山灯会”正式亮灯。除了传统的元宵花灯以外,现场还有蛋画、银杏画、纸扎灯等非遗文化民俗展示。


手提花灯也可爱


除了壮丽的鳌山灯棚以外,《宪宗元宵行乐图》中还有很多小花灯。这些小花灯样式各异,生动形象,被孩子们提在手中,不仅可爱活泼,还蕴含着美好的寓意。


骏马灯,寓意“马到成功”;仙鹤灯,寓意“松鹤延年”(图:wiki)
骏马灯,寓意“马到成功”;仙鹤灯,寓意“松鹤延年”(图:wiki)


蟾蜍灯,寓意“蟾宫折桂”(图:wiki)
蟾蜍灯,寓意“蟾宫折桂”(图:wiki)


大象灯,寓意“太平有象”(图:wiki)
大象灯,寓意“太平有象”(图:wiki)


卖小花灯的货郎


明朝宫内的教坊司、钟鼓司在节令假日时,会在宫中安排杂剧节目,《宪宗元宵行乐图》中则可看到假扮民间风情的“过锦戏”,其中有挑着货担、推着货车的货郎。


货郎的摊位上,有鼓、琴、葫芦、木偶、鞋、花灯等,吸引了皇子女和宫人前来购买。


别人过节我挣钱(图:wiki)
别人过节我挣钱(图:wiki)


三、无论大灯小灯,能让人共享天伦的就是好灯


《宪宗元宵行乐图》中,每个场景都有宪宗出现。而在第二个场景中,宪宗走出黄色围帐,来到殿前石阶旁,兴致盎然地看着子女们在宫廷集市中“采买”东西,嬉戏玩耍。


明宪宗是除开国皇帝朱元璋以外子嗣最多的,18岁生日过了没多久就有了第一个孩子(图:wiki)
明宪宗是除开国皇帝朱元璋以外子嗣最多的,18岁生日过了没多久就有了第一个孩子(图:wiki)


《明史·万贵妃传》、《胜朝彤史拾遗记》等书中记载,万贵妃下药伤害了不少怀孕后妃,直至37岁那年其子夭折、且自己因高龄而再生育无望后,宫中其他嫔妃才逐渐生育皇子皇女。


因此有学者认为,《宪宗元宵行乐图》中所表现的天伦之乐,实际上是一种复杂的情感。走出围帐的宪宗,此时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看着孩子们嬉戏玩耍,一扫宫廷生活的严肃,畅享元宵佳节的热闹与欢快。


如今的我们,虽然没有了硕大的鳌山灯棚,但仍在祥和安宁的佳节中,前途有望,亲友相伴,灯火可亲,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参考资料:

1. 朱敏:《宪宗元宵行乐图卷赏析》,《收藏家》,2009年1月。

2. 林硕:《<明宪宗元宵行乐图>中的成化朝政》,《文物天地》,2009年3月。

3. 陈豆豆:《从<元宵行乐图>看明代宫廷节令习俗》,《北京民俗论丛》,2020年第七辑。

4. 肖志慧:《上元观灯:明清帝王元宵行乐图像中的灯彩图景》,《灯与照明》,2021年1月。

5. 林硕:《从“毛顺灯楼”到万寿宫灯——历代元宵花灯述略》,《北京档案》,2021年2月。

6. 林硕:《元宵、观灯与“走百病”》,《北京纪事》,2022年2月。

7. 国博君:赏花灯、看杂耍,国博带你穿越时光去赏元宵景https://mp.weixin.qq.com/s/ruBzx1KgEs1SUp5-DAUzMA  

8. 国家博物馆:《宪宗元宵行乐图》卷 https://www.chnmuseum.cn/zp/zpml/csp/202012/t20201217_248556.shtml

9. 新华社:江南古镇百年元宵民俗“鳌山灯会”亮灯 http://www.news.cn/culture/20230130/82960844f8d04e4b83f0ab292e61edc3/c.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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