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财经》记者 张云 王颖
编辑 | 杨秀红
2月16日，有市场消息称，中国香港老牌券商耀才证券发布最新声明表示，鉴于中国监管机构于2月15日发出最新的指引，厘清内地人士通过境外机构已开立的账户可以继续交易，因此公司在得到清晰的指引下，现决定让内地所有客户的账户继续进行各类交易。
《财经》记者通过耀才证券App的客服电话确认，该消息属实。
此前的2月13日，耀才证券曾宣布，“为积极配合中国监管机构措施，集团在中国监管机构仍未发出清晰的开户指引下，率先将早前所有内地客户于内地开立的证券账户，于2023年2月16日起全面暂停使用，直至待中国监管机构或证监会厘清相关的法规。”
耀才证券在发布上述消息后，市场传言内资券商也有相关跟进，国泰君安国际将暂停内地投资者新开户，但国泰君安国际随后在官网发布公告称，“公司业务和运营一切正常，将继续为客户提供全面、高质量的境外金融服务”。
2月15日，中国证监会发布了最新的“答记者问”，回应针对跨境交易的监管。
证监会表示：“2022年12月30日，我会依法推进对富途控股、老虎证券非法跨境展业的整治工作，并配发了新闻稿。2023年1月13日，我会正式发布《证券经纪业务管理办法》，明确将加强对非法跨境经纪业务的日常监管，稳步有序推进整改规范工作。按照同一类业务实施统一监管的原则，近日我会部署开展了境内证券公司境外子公司非法跨境展业的规范整改工作。”
证监会明确表示，绝大部分涉及此类业务的证券公司正在积极落实相关整改要求，停止了违规新增开户。相关证券公司不会无故限制存量客户交易。其同时表示，“禁止未在境内持牌的境外机构违规招揽境内投资者”，据了解，富途控股、老虎证券、耀才证券等均未在境内持牌。
一位投行人士向《财经》记者解读，“跨境互联网券商风险主要有两方面，一是是否无照驾驶、违规展业；二是资金往来是否符合外汇管理规定。比如富途和老虎，拿的都是境外地区的牌照，没有内地牌照，却在中国内地推出网站和App吸引投资者，内地投资者的资金通过此渠道流向境外股市。”
和合首创（香港）执行董事陈达对《财经》记者表示，内地资金的流失对港美股尤其是中概股有一定影响，“主要是散户资金，但中概股主要是机构市场”。
严格监管海外投资渠道
随着中国企业奔赴海外上市，不少内地投资者并不局限于在境内进行证券投资，也希望跟随中国企业的脚步前往海外资本市场。
《财经》记者了解到，目前内地投资者前往海外投资的主要模式是先在海外开立个人银行账户，再通过海外银行账户对接海外证券账户，具体形式与国内交易类似，但是资金往来需要遵守中国外汇管理的相关规定。
根据外汇管理局最新发布的《经常项目外汇业务指引（2020年版）》相关规定，“个人结汇和境内个人购汇实行年度便利化额度管理，便利化额度分别为每人每年等值5万美元”。
然而一位海外券商人士告诉《财经》记者，“这5万美元的外汇额度，理论上是不能够做投资的。”
此前有不少在香港有分支机构的中资或外资银行，吸引内地投资者前往香港开户，部分中资银行甚至对该业务实行远程见证开户，即投资者本人在境内的分支机构提交资料，由境内工作人员见证，并不需要亲自前往香港即可开立银行账户。
但该项业务近年已经逐渐收紧，无论是中资银行还是外资银行都表示，需要个人金融资产达标才能办理这项业务，有银行资金门槛设在了500万元以上，并且需亲临海外分支行。
银行账户开设的高门槛并没有阻碍内地投资者前往海外投资的步伐。上述海外券商人士称，“很多人是通过海外美港股上市拥有这些公司股票的人，他可能在境外本身就是有资产的，该部分资产变现后就成为可以在海外进行投资的资金。”
实际上内地投资者开设海外银行账户收紧后，中概股公司员工依旧可以开设海外银行账户，这部分人并不难实现海外证券开户和投资。
此外，海外互联网券商在内地招揽投资者前往开户时，也会“顺道”介绍投资者前往相熟的海外银行开户，实现银行与券商之间的业务联通。
有资深投行人士在解读为何要严格监管外汇的流入流出时对《财经》记者表示，“外汇自由兑换，对于大多数国家而言，风险远高于收益，是美元资本剥夺发展中国家财富的工具。而且可自由兑换这事，其实并不遥远。发达国家发展过程中，也没有完全自由兑换。20世纪亚洲金融危机就已经充分证明了自由兑换的危险。”
“美元并不是一个普通国际货币，是全球基础货币，所以不能以普通兑换去理解。美元流出其他经济体，可以理解为银行挤兑，大家突然都去取钱了，很少有银行能承受得住，所以美元加息才成为全球市场关注的问题。”上述人士认为。
另一位券商人士也表示，“根据《个人外汇管理办法》，其实国内一直就没有支持过个人对外直接投资。每人5万美元的额度，主要是经常性外汇支出。资本性的支出，基本不支持个人直接投资。不仅仅是证券投资，非证券投资也不支持。个人想直接对外投资，操作成本和难度还是比较大，不太适合普通的居民。如果想跨境炒股，目前境内投资者对外证券投资的合规渠道只有QDII(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业务和跨境通，但沪深港通门槛很高，需要50万元资金要求，而且只有部分港股在沪港通、深港通目录里，不是所有股票都在。沪港通、深港通就没有5万美元限额的要求。”
“证监会出手的另一个目的，可能是防止资金的大进大出，不利于股票市场稳定。”上述券商人士解读道。
互联网券商业务洗牌
2021年11月，华创证券非银团队在研报中给出了跨境互联网券商可能面临的三种监管处理方案：一是发牌合法化，将“跨境炒股”监管起来；二是清理整顿，清退海外互联网券商的中国内地用户；三是温和处理方案，即对存量用户和新增用户区别处理，存量用户给予缓冲期或保留，封锁新增用户通道。
此番证监会的处理方案属于第三种——按照“有效遏制增量，有序化解存量”的思路，开展对非法跨境展业的规范整改工作。
证监会明确表示，上述整改工作的核心要求是，禁止未在境内持牌的境外机构违规招揽境内投资者，并不得为其开立新账户；同时仍允许存量境内投资者继续通过原境外机构开展交易，但存量投资者向境外账户转入增量资金时应当严格遵守中国外汇管理的有关规定。
根据中国《证券法》和《证券公司监督管理条例》，境外证券经营机构在境内经营证券业务，应当经国务院证券监督管理机构批准。另外，证监会于2023年1月13日发布了重磅法规——《证券经纪业务管理办法》，自2月28日起施行。其中第四十六条明确规定：境外证券经营机构违反《证券公司监督管理条例》第九十五条，直接或者通过其关联机构、合作机构，在境内开展境外证券交易服务的营销、开户等活动的，按照《证券法》第二百零二条的规定予以处罚。
事实上，目前向境内投资者提供跨境证券服务的，主要包括四类金融机构：一是富途控股、老虎证券、雪球旗下雪盈证券、新浪旗下华盛证券、东方财富旗下哈富证券等民营互联网券商；二是耀才证券、辉立证券等香港券商；三是盈透证券等外资券商；四是中资银行、券商在境外的分支机构。
高盛进行估算后认为，在压力情境下，随着所有中国现有用户群的移除，富途、老虎的非大陆付费用户2023年-2025年复合增长率分别需要达到22%和42%才得以抵消在岸客户的损失，其他条件相同。此外，若没有来自中国的新用户增长，富途、老虎在中国香港、美国、新加坡市场的隐含市场份额将分别在2025年达到34%、20%、36%与6%、14%、43%。这一分析总结表明，付费用户增长总体放缓，客户获取成本更高，每位客户的AUM（资产管理规模）可能更低。
国信证券研究认为，跨境互联网券商是典型的经纪型券商模式，客户是一切业务之本。跨境互联网券商虽然业务可分为C端业务和B端业务，但都紧紧围绕零售客户这个核心指标。C端通过相对低廉的价格、极致的体验和优秀的社区建设来吸引客户，并通过财富管理业务来提升单客价值。B端的IPO（首次公开募股）分销、ESOP（员工持股计划）服务本质也都是为了更好地吸引和留住客户。
陈达表示，虽然富途、老虎新增的境内客户业务不能做，但“不影响它们境外的业务”。这类券商在海外，比如新加坡、新西兰、美国的业务，只要有牌照就可以继续做。
“中资券商的香港业务会受到一定影响，但不会很大，这块业务散户占比较低，主要市场在于QDII业务。从以往数据来看，中资券商的境外业务营收占比不高，甚至存在境外业务亏损的，所以这部分对母公司的业绩影响不大。东方财富也是近几年才发力港美股业务。影响最大的肯定是富途和老虎这类公司。”前述投行人士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