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投中网 (ID:China-Venture),作者:李彤炜,头图来自:视觉中国(图为上海,建设中的张江“科学之门”双子楼)
优质资产荒,是2022年半导体投资圈的集体图腾。一面是投资者们在观望中谨慎出手,还有一面,是曾被追捧的一批企业已快速成为独角兽,窗口过去了。
截至2022年末,国内有超过50家半导体独角兽,总估值9000亿元左右,来自上海的就有14家,占近三分之一,总估值2250亿元。
它们多由曾在海外或外企中国部门工作多年的技术牛人创办,成立时间不长,融资速度快、金额大,也都是团购的大场面。即使2022年半导体泡沫潮、C轮以后估值吓人已成共识,多数企业依旧拿到了融资。
有意思的是,这14家企业又有近三分之二落于上海张江,张江被称为“中国硅谷”,这里见证了中国半导体产业20多年的冷冽与热潮。
一、创业潮
“这个江湖里,主要汇聚了两类人。”说起半导体业独角兽,曾任某公司CTO的张晓(化名)如数家珍,“什么叫人才密集型,完美诠释”。细数这14家企业,大多创始人均在业内工作超10年、曾就职于海外或外企中国部门,有多年带队、研制经验;另一类,则是“资本狂人”。
过去几十年芯片行业全球合作的这一特征在2018年被打破,中美竞争之下,也造就了中国半导体业不可多得的创业窗口与历史机遇。例如,摩尔线程、沐曦、壁仞科技都是2020年左右成立,短短两年后估值已破百亿。
估值150亿元的企业有5家,分别是摩尔线程、沐曦、芯启源、天数智芯、登临科技。
摩尔线程创始人张建中,在英伟达中国区任一把手十多年,原是英伟达全球副总裁、中国区总经理。2006年进英伟达之前,还曾在戴尔、惠普做过销售总监、事业部总经理等。英伟达近20年来主要在做的事就是加速计算,张建中2020年回国创业,摩尔线程业务方向也是GPU加速计算,与英伟达类似,更为具体的关键应用方向是汽车。
同年成立的还有沐曦,陈维良也曾长期就职于国际芯片厂商,负责过通用计算GPU设计、产品研发,如今的沐曦也在为异构计算提供高性能GPU芯片、解决方案。2017年成立的登临科技,6个月前刚提出“GPU+”架构,创始人李建文也已在GPU领域从业二三十年。
在此之前,2015年,硅谷工作多年的李云鹏回国创办了天数智芯。李云鹏2005年从美国威斯康辛州大学麦迪逊分校拿到计算机硕士学位后,选择在甲骨文工作10年。因看到国内基础软件对海外依赖程度高,2015年回国创业。天数智芯也在做GPU,是其他企业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只不过2019年发布了首款面向边缘推理的AI芯片后,公司人事大变动,2022年3月法定代表人变为刁石京,后者曾是紫光集团联席总裁。
也是在2015年,曾在硅谷做半导体芯片设计20多年的卢笙回国创办了芯启源。卢笙见证了硅谷芯片爆发的10年(1994~2004年),他参与的第一家公司就做GPU,获得了任天堂董事长的投资,后来卖给了ATI,再后来剩下英伟达和ATI两家公司,ATI又把GPU部门卖给了AMD。卢笙还主导过博通第一代网络交换芯片与黑莓手机主芯片的研发,现如今芯启源重点关注5G和数据中心的通讯类芯片、DPU芯片智能网卡产业。
1971年,英特尔定义了CPU,开启了集成电路新纪元,1999年英伟达定义GPU,而中国芯片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GPU原本为游戏图像渲染设计,后来人们发现GPU的并行计算模式适合处理人工智能中的深度学习算法,便成为云计算和智能时代最重要的基础芯片。
除此之外,也有做AI芯片的独角兽,可以进入云端AI计算、自动驾驶场景。这14家独角兽中,燧原科技、瀚博半导体便是代表。
燧原科技赵立东早年毕业于清华,于AMD工作了7年,任事业部高级总监。2014年回国历任紫光通信科技集团副总裁、锐迪科微电子总裁、紫光集团副总裁。瀚博半导体创始人钱军也有25年高端芯片的设计经验,曾在AMD担任高管长达10年。
“我们都积累了20年了,一直在学习,史无前例地遇到了一个大机会”,这是不少业内人的心声。
再讲讲排在第一的紫光展锐,估值600亿元,从中走出不少半导体业的领军人物。1988年,为加速科技成果产业化,清华大学成立了第一家综合性校办企业,这紫光集团前身。1993年紫光集团正式成立,不少人说,其旗下一些经典产品伴随他们走过青春,如扫描仪、紫光U盘、紫光MP4等。
紫光展锐的诞生,与生生不息的并购有关。2013年,紫光集团17.8亿美元收购了展讯通信,一年后又花了9.07亿美元收购了芯片设计公司锐迪科,二者一个主攻基带芯片,一个主攻物联网芯片。2018年1月,也是中国芯片行业分水岭之年,他们合并为紫光展锐,也打通了移动通信与物联网两大领域的技术积累。
展讯通信,是2001年武平、陈大同、冀晋、范仁勇、张翔、李力游等人创办的;锐迪科,是2004年戴保家、魏述然等成立的,他们算是第一批归国创业人才,此后,这些人或是继续创业,如戴保家2015年成立了基带芯片设计公司上海翱捷科技;亦或成立VC投资半导体,例如武平创立了武岳峰资本,元禾璞华是陈大同创立的。
也是如此,一代又一代人,徐徐扩大着中国半导体江湖。
二、都来了
听到不少投资人叫苦不迭,这股半导体泡沫潮来势汹涌,C轮后估值吓人,“我们不敢投,太贵了,况且根本没有什么好标的。”
即便如此,摩尔线程、沐曦、天数智芯、芯启源、登临科技、兆芯等都在2022年拿到了融资。最近拿到融资的是摩尔线程,2022年12月完成的B轮融资15亿元,由中移数字新经济产业基金、和谐健康保险领投,典实资本跟投,摩尔线程两年完成4轮融资。
这股GPU融资热是由壁仞科技开启的,自成立起18个月融了47亿元,策略是小步快跑,甚至流传一个说法是“每三周融一次”,背后有超过40家资方,几乎囊括市场上所有的知名财务机构与产业资本,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人挤不进去。
看看壁仞科技背后,按时间顺序,有鸿灏资本、启明创投、IDG资本、华登国际、格力金投、松禾资本、云晖资本、国开装备基金、华映资本、广微控股、耀途资本、中芯聚源、高瓴创投、云九资本、高榕资本、金浦投资、基石资本、海创投母基金、松禾资本、大横琴集团、普罗资本、中通瑞德、平安创投、新世界集团、碧桂园创投、源码资本、招商资本、中信证券投资、祈景资本、香农芯创、华创资本、瑞誉投资、BAI资本、和玉资本、中俄投资基金、大湾区共同家园发展基金、宏兆基金、易高基金等。
壁仞科技创始人张文,就是那第少数的第二类人——非业内人士。他本科学了电子工程,后拿到哈佛大学法学博士,曾经长时间的身份是律师、投资人。2011年,中芯国际创始人张汝京再次创业,成立映瑞光电科技公司,张文受邀出任公司CEO;2018年张文担任商汤科技总裁,主导了后者总部落地上海。
2019年末,张文成立壁仞科技,快速整合资本、人才、资源,将自己武装成猎头,找到来自英伟达、AMD等不少人才,还拉来了巨额融资,外界称他为“资本狂人”,要说汇聚的投资方数量,除壁仞科技外,做国产CPU的兆芯、国产MCU的芯旺微,以及沐曦、燧原科技背后资方均超30家。
也就是说,这些半导体独角兽身后,挤着中国大部分VC、PE、产业资本,尤以2018年后成立的公司,机构多、速度快。
融资额方面,为汽车电子、工业控制、高端消费电子等领域提供微控制器、模拟电路、功率器件、传感去等核心芯片特色工艺的积塔半导体已融资超80亿元,而摩尔线程、沐曦、燧原科技、禾赛科技均拿到了超40亿元融资。
我想起启明创投邝子平的一段讲述,“我们最近看了很多日本做得非常好的半导体企业,在某些细分领域,尤其是设备领域,是发展了几十年甚至百年的老店,但后继乏人,老一代不想经营下去了。”
“因为日本VC、PE行业发展不蓬勃,所以没有太多年轻人投身创业,去继承他们打下的这么好的半导体设备江山。”
中国就不一样了。
三、“中国硅谷”
上海汇聚的这14个半导体独角兽企业,有8家都坐落于上海张江,有紫光展锐、摩尔线程、芯启源、兆芯、南芯半导体、芯旺微、瀚博半导体等,为什么?
30年前,张江还是一片荒芜的田野阡陌,30年后,中国最优秀的一批半导体技术人才前赴后继地住到了附近的出租屋。
1999年“聚焦张江”战略是一次重要的历史机遇。
张江高科技园区成立于1992年,最初规划面积只有5平方公里。1999年上海市政府要把张江高科技园区建设成上海技术创新的示范基地,园区面积扩大到25平方公里,集成电路成为产业之一。
2000年,张汝京带着300多位台湾半导体从业者和100多位海归来到张江,创立了中芯国际。由于规模大,起步时就有万名员工,他们带的家人、子女有上学等需求,就这样,别墅区、基督教堂、双语学校和员工宿舍逐步形成一个园区。
政策支持、人才拉拢提供了优质土壤。
张江第一个发展热潮便是2000年到2010年这10年。此后,这里聚集了上百家芯片企业,就连高通、英特尔、英飞凌等外资芯片企业也落于此处。
2009年南汇并入浦东,张江高科技园区趁势在2011年将园区扩大到75.9平方公里。2014年上海要把张江建成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创中心,2年后国家发改委、科技部同意张江承载建设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到了2017年,面积再次扩大到94平方公里。
另一边是人才,半导体行业一大特征是全球合作,也早已经过创业潮到巨头独大的转变。海外芯片归国人才走进中国创业企业,例如,中芯国际、华虹等吸引不少人来到张江。
此后,2008年之后的10年,民间资本发现半导体投入时间长,盈利无法保障,没有技术壁垒的创业企业毛利率低、规模小,自然去选择速度更快、规模更大的移动互联网。再后来,国产替代潮再次让资金大额流入、产业回暖。
2022年,张江共有46家半导体企业获得94.7亿元融资,现有集成电路设计、制造、封装测试、设备材料等企业500多家,是我国集成电路产业综合水平最高、产业链最齐全的地方,这十年间,上海张江跑出了一个独角兽军团。
不过,半导体业遍布着大型捕食者吞并巨型猎物的残酷游戏,《经济学人》曾把它形容为非洲的塞伦盖蒂大草原,不知未来是否也会在这里上演产业大吞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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