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说：财富，可以从沙子中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观书评 （ID：jingguanshuping），作者：陈嘉禾，题图来自：《华尔街之狼》

“当传统的公募基金、私募基金的朋友们在一起吃饭时，很少有人手机会响个不停。对于偶尔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家一般也会抱歉地挂静音，以免破坏吃饭的气氛。但是，当你对面坐了一位风险投资者时，事情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一顿饭他如果只接了5个电话，还算是比较少的。”

自有信史以来，无数人都在问一个问题：财富从哪里来？我们怎样可以变得更加富足？对于这个问题，不同时代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有人说财富从掠夺来，有人说财富从贸易来，有人说财富从黄金来，有人说财富从粮食来。

但是，今天的硅谷，给了我们一个新的答案：财富，可以从沙子中来。

在我们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数量最多的东西也许就是沙子。千万年来，它们默默无闻地铺在广袤的大地上，被征战的君王踩在脚下，浸染了英雄们的鲜血。而在今天，这些沙子所做成的芯片，突然成为了这个星球上财富的核心，创造的价值超过了所有黄金和珠宝。这巨大的转变似乎在告诉人们：财富永远就在我们的脚下，只是我们缺乏慧眼，没有弯腰捡起它而已。

是什么让财富的密码在短短几十年里发生了千万年未曾见的改变？从最普通的沙子到最有价值的芯片，这背后最重要的推手之一，就是我们今天要说的主题：风险投资。在萨巴斯蒂安·马拉比所著的《风险投资史》一书中，你可以学到风险投资是如何创造财富的全部技巧。

硅谷、风险投资与纳斯达克

在过去几十年中，纳斯达克股票市场创造了巨大的财富回报。从1971年2月5日的基点100点开始到2022年底，纳斯达克指数已经上涨到了10466点，在50多年的时间里创造了超过100倍的涨幅。要知道，纳指还是不包括股息的，如加上公司的派息，这个回报率数字会更高。

纳斯达克股票市场之所以能够创造这么多的财富，和硅谷密不可分。当然，并不是所有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公司都来自硅谷，但是，硅谷绝对贡献了纳斯达克市场最主要的上市企业。而很多公司之所以选择纳斯达克，也是因为看到了硅谷公司的加入。

其实，硅谷所处的美国西海岸，在历史上并不是美国的财富中心。从1620年五月花号移民船登陆马萨诸塞州以来，东海岸一直都是美国的财富、文化和政治中心。

硅谷的崛起背后，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风险投资以其“不惧风险的投资”，第一次改变了资本和生产结合的方式。

在历史上，当传统金融机构为生产者提供资金时，往往都是通过一种非常稳妥的方式：确保生产者可以还得上钱。而确保的方法无非几种：要么有硬资产作为抵押物（比如土地、房产、机器）；要么认为其足够庞大其不会倒闭；要么能找到第三方进行担保。而最后一种方式，往往也建立在前两种方式的基础之上：谁会给一个看起来还不上钱的人做担保呢？

风险投资的出现，完全改变了这一传统的融资方法。风险投资不再要求投资项目一定能还得上钱，只要这个项目有足够大的潜力，他们就愿意投身其中、努力一试，失败也在所不惜。

在风险投资的帮助下，硅谷的工程师们有了前所未有的便捷融资途径。你只需要有一个想法，以及看起来可以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的技术能力，钱的事情不用担心，自然会有人帮你搞定。甚至即使将来破产、丢了饭碗，风险投资机构也会帮你另谋高就。

在风险投资的帮助下，无数工程师的聪明才智得到了释放。他们不必像老一辈企业家那样等到有了足够多的资本后才能得到金融机构的青睐，聪明的想法可以在第一时刻被释放出来。

在风险投资的加持下，无数新的技术被创造、应用，进而改变了人们的生活。结果，虽然美国科学制高点仍然是位于东海岸的麻省理工学院，金融的制高点仍然是华尔街，但是位于西海岸的斯坦福大学和硅谷，却开创了自己的新天地。

无数新的技术，比如人工胰岛素、基因技术、互联网、搜索引擎、社交软件、电动汽车、自动驾驶、人工智能，都在风险投资的加持下，被年轻的工程师们创造出来。这些技术颠覆了我们的科技，改变了人们的生活，甚至重塑了战争的逻辑，同时也创造了风险投资们应得的财富。

财富的密码：指数法则

在风险投资创造财富的时候，有一个财富密码至关重要，这就是“指数法则”。

关于财富的创造，美国投资大师查理·芒格有一句名言：“在商业社会中，成功的赚钱机制会让人赚到难以思议的钱，而糟糕的机制也会让人赔的一塌糊涂。”虽然芒格这段话是就Costco超市的传统商业案例而言的，但是他也描述了风险投资赚钱的奥秘。

在风险投资界，有一条著名的“珀金斯定律”，是由传奇风险投资公司凯鹏华盈（KPCB）的创始合伙人、汤姆·珀金斯提出的：市场风险与技术风险成反比，如果你解决了一个真正困难的技术问题，你就将面临最小的竞争。

也就是说，如果风险投资的金钱和创业家的聪明才智结合在一起，能够创造最好的技术、或者最好的应用，那么企业就会面临最小的市场竞争，赚到最多的钱。对于成功的项目来说，财富会以指数级增长的速度增加，这就是风险投资中的“指数法则”。

但是，在指数法则的另一面，则是风险投资机构大量的失败案例。毕竟，风险投资追求的是用技术改变世界，而对于未来的探索，没有成径可循，失败概率很高。根据《风险投资史》一书中的统计，美国一家支持新兴科技企业的创业孵化器Y-Combinator，其2012年3/4的收益来自其押注的280家公司中的2家。

另一个案例，则来自霍斯利布里奇公司（HorsleyBridge）。霍斯利布里奇公司是一家投资公司，其持有股票的风险投资基金在1985年至2014年之间，投资了7000多家初创企业，这些交易中占比5%的投资头寸，创造了总回报的60%。

在风险投资所面对的一旦成功则指数级增长，但是成功概率很小这两个因素作用下，风险投资资金的投资风格，反映出来了两个不同于传统投资的特质：大量而分散的投资、不在乎估值。

从第一点来说，由于风险投资试图把资金和技术结合，因此它们面对的是巨大的不确定性：这和传统的投资模式正好相反。

由于其中正确的投资会带来巨大的回报，同时大量失败的投资又会带来规模庞大的损失，风险投资不能把宝压在几个项目上：万一失败就会万劫不复。因此，风险投资往往至少投资几十个项目、有的多达几百甚至上千个项目，从而保证自己能够押中成功的项目。

从第二点来说，由于风险投资一旦成功，获得的回报率大到难以计算，而初始的投资金额往往又很小，因此风险投资基本上不会太在乎企业估值。

而且，由于风险投资介入的时间太早，因此实际上企业也往往不会有什么盈利和净资产能拿来做估值的基础，有的风险投资者甚至在公司还没成立的时候就参与其中，创立公司的钱都来自风险投资资金，自然更没有估值可言。

对此，汤姆·珀金斯曾经有句名言：“要想在风险投资中获得成功，就必须选择正确的交易，而不是就估值讨价还价。”在著名的苹果公司早期的融资案例中，我们就可以看到上述场景。

苹果公司早期募资时，没多少人相信史蒂夫·乔布斯打算创造的个人电脑在未来能有什么用。皮奇·约翰逊曾经问乔布斯：“家里放台电脑有什么用？你打算把食谱放在上面吗？”个人电脑最终改变了未来，但是在改变还没发生时，这种梦幻般的场景的确是难以想象的，苹果公司最早的估值报价低的离谱。

在早期融资中，乔布斯曾经试图以1万美元的价格卖出苹果公司10%的股权，结果遭到了拒绝；在另一次兜售中，乔布斯的开价是5万美元可以收购1/3股权，也没卖成。而在我写下这篇文章的2022年底，苹果公司的总市值已经高达2.1万亿美元，比当初乔布斯给的估值上涨了大概两千万倍。

有效的网络

那么，风险投资是如何完成以上所说的、寻找大量投资标的和聪明创始人的工作的呢？一张有效的人脉网络，对此至关重要。

在传统投资领域，比如共同基金、对冲基金，人脉网络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这些传统的投资机构投的都是公开交易的标的，只要能看懂报表，和人打交道的重要性没有那么高。

于是，在传统投资领域，有不少投资经理过着清心寡欲、甚至是半隐居的生活。在电影《大空头》里，布拉德·皮特所扮演的退休投资家就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在爱尔兰的一个连wifi信号都不太稳定的小酒吧里，用一台笔记本操纵华尔街的几十亿美金。

但是，风险投资机构却完全不一样。它们需要接触最新的技术，和富有朝气的工程师一个个交流，在初创企业最艰难的早期还要深度介入其中的运营管理工作：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足够发达的人脉网络。

我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比较传统的公开市场投资，而这样的从业背景也让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传统投资者和风险投资者的不同：只要吃一顿饭就能看出来。

当传统的公募基金、私募基金的朋友们在一起吃饭时，很少有人手机会响个不停。对于偶尔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家一般也会抱歉地挂静音，以免破坏吃饭的气氛。但是，当你对面坐了一位风险投资者时，事情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一顿饭他如果只接了5个电话，还算是比较少的。

风险投资界的巨大人脉网络，也确保了聪明的创业想法绝不会因为一个风险投资家的误判就石沉大海。一个有潜力的项目会被几十甚至几百个风险投资家一一审视，就像马克沁机枪刚发明的时候那样。最后，总会有人愿意为这个项目签出支票试试看。

并不总是鲜花与掌声

以上所说的，就是风险投资创造财富的过程。依靠庞大的网络，风险投资在无数的投资中，抓住了少数改变世界的机会，从而获得了指数级的财富增长。但是，风险投资创造财富的道路上，并不总是伴随鲜花和掌声。和所有的金融投资行为一样，风险投资也会面临真正的风险。这种风险至少来自4个方面，它们分别是：误判项目前景、强大的竞争、道德风险、股票市场泡沫。

首先，风险投资面临误判项目前景的风险。当然，之前所说的，大量分散的投资，可以部分抵消这种风险，但是误判项目前景仍然是风险投资绕不过去的最大风险来源。有时候，风险投资甚至不是误判项目前景，而只是稍微早了几年，就会撑不到天亮。比如，早在1990年代早期，不少风险投资项目就试图制造便携的笔记本电脑，但是它们都失败了。一直到1990年代末期，笔记本电脑真正的商业化才成功。

其次，即使投资了正确的项目，企业之间的竞争也常常会变得非常激烈。这种竞争在上世纪60-70年代风险投资开始的早期尚不太明显，但是今天却已经变得非常显著。以团购和购物网站为例，在2011年，中国出现了几千家类似的公司，以至于后来引发了所谓“千团大战”的行业大血拼，最后活下来的胜利者则寥寥无几。

第三种风险，则来自道德方面。直白点说，并不是所有的创业者都有良心，有些公司的创始人压根就是骗子。他们利用风险投资机构试图开创未来、不重视财务报表和估值的特点，画出一个大饼，把钱弄到手再说。至于企业究竟做成什么样，他们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在乎。

美国著名的号称自己要“滴血验癌”的西拉诺斯公司（Theranos），就是这方面的典型。最终，其创始人伊丽莎白·霍姆斯，因“欺诈罪”被判有期徒刑11年零3个月。

最后，风险投资还要面对来自股票市场波动的巨大风险。当股票市场顺风顺水时，风险投资自然很容易做，投资项目的退出非常顺当。但是，在股票市场下滑时，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在刚刚过去的2022年，美国的纳斯达克指数下跌了33%，中国的创业板指数则下跌了29%。在熊市氛围下，每一家风险投资机构都会面临巨大的压力，如何在冬天活下去，是对风险投资机构的巨大考验。

所以，在风险投资的财富传奇中，既有春天的鲜花，也有隆冬的冰雪；既有胜利者的传奇，也有失意者的无奈。但是不管怎样，在创造了无数财富的同时，风险投资极大的改变了我们的世界：这是金钱与头脑最好的合作。

(作者系九圜青泉科技首席投资官)

[英]塞巴斯蒂安·马拉比 / 著

田轩 / 译

湛庐文化 / 浙江教育出版社

2022年12月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观书评 （ID：jingguanshuping），作者：陈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