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真实故事计划 (ID:zhenshigushi1),策划:李点,编辑:孙雅兰,头图来自:电影《非诚勿扰2》


我们会邀请谁来参加自己的葬礼?这是真正朋友的一条分界线。


他一定是个特别的人。足够了解我们,也足够重要,可以为我们的人生做总结发言。


特别的人


他是我的音乐老师,我们在很多领域都颇有共鸣。某晚,我们听完一场爵士乐后散步,不知不觉就走了10公里,各自回到家中已是半夜三点。睡前,我们分享了彼此葬礼上想播放的曲目,约好活着的那位要为死去的那位演奏指定曲目,做对方葬礼的音乐总监。


——陈芜


我和煖煖认识八年了,除了怎么吵也吵不散外,没什么特别的故事。不过她肯定能帮我把骨灰变成烟花吧。


——小冷


图 | 小冷的朋友
图 | 小冷的朋友


高中时大家只会读《意林》《读者》,唯独他喜欢《萌芽》,那时我都没听说过这本杂志,他的特立独行吸引了我。上大学后,我认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战战兢兢告诉他后,本以为我们的关系将会走向终点,没想他包容了我。我想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弟。我跟他说,以后你有了娃,一定要认我做干爹,毕竟我要不了孩子。


——陈腾群


我的高中同桌,是我的班长。她家里很有钱,对我这个农村娃而言像小公主。她对我特别好,经常给我带吃的,带我去各种地方玩,带我积极融入班集体。可能出于嫉妒,我听信舍友的谣言,说她用班费买东西。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丑陋。这么多年,我一直心怀对她的愧疚。我活着时可能没勇气向她道歉,希望死后能在我的葬礼上向我伤害过的人一一道歉,无论他们是否原谅我的懦弱。


——匿名


《摩登家庭》里有个桥段,父亲让儿子帮忙,在他葬礼时播放“猛敲棺材,大喊放我出来”的录音。我给玉玉说了,她也觉得不错,我的葬礼应该可以委以她重任。


——lxy


以前我从事酒水营销工作,这份工作有些擦边性质,我一直带着面具示人。直到遇见小桑,我们有相似的经历,她不像别人那样带着有色眼镜看我,我才卸下防备展现真实的自己,过了一段不戴面具的轻松日子。


——唐唐


经人介绍,我认识了大麟兄,他是一个对历史有纯粹情怀的人,四处行走,去过很多我梦里去过的地方。他曾赠我一套斯飞日历,内容是他踏足过的历史遗迹。我们见面不多,只有几封书信往来,但于我情意浓重。另一位我珍重的人是曹社长。一次在咖啡馆,我听到旁桌四人的谈话内容,出于对他们深邃思想的钦佩,我悄悄买了单,就此结识曹社长。我很尊重这两位先生,虽然和他们交流频率不高,质量却很高,这样的关系我很珍惜。


—— 黄晋川


图 | 大麟兄送的斯飞日历
图 | 大麟兄送的斯飞日历


我想请一位绝交很久的朋友来我的葬礼,和她释怀之前的矛盾。我们曾经喜欢同一个男生,闹得两败俱伤。想跟她说,我很怀念那些闺蜜时光。


——你的山风子


希望我现在单位部门的主管能出席我的葬礼。我们都出身于离异家庭,她比我大五岁。2014年,我被调到她主管的部门,当时我患有中度抑郁症,因为药物的作用,状态很差,经常出现脱岗、缺勤、迟到、失误的情况。她打听出原因后,没有排斥我,反而说:“从今天起,你认我当姐姐吧。” 


之后工作上她很照顾我,出了错会批评我,但不会给我实质处分,一直等到我的病情好转。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通过了中级会计师,还在单位拿了不少先进。遇见这样的领导,是幸运的小概率事件。希望最后一程有她送我,想对她说,谢谢你的出现。


——龙旗


我有一位认识了十年的朋友。我们的关系忽远忽近,有可能很久不联系,也可能突然决定一起旅游。 


他是一个很利己的人,说白了就是自私。看到他我就明白,那些对着我遗体哭泣的人,哀悼的是他们失去的寄托和情感,而不是我。他让我明白,只有爱自己才是最真实的爱,其它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罢了。 


十年前我曾暗恋过他。我想在离开前再看一眼让我心跳加快的人,然后慢慢地心跳减速,直到彻底停止跳动。


——Hazel


生死连结


我希望一位病友能出席我的葬礼。2012年,我们在医院的住院部认识,患有同一种罕见病——成骨不全症。无法经常出门的我们,成为彼此第一个朋友。那年我们第一次接触轮椅,在此之前,都是被爸妈抱着出门。我们兴冲冲地组建了轮椅车队,用半个月探索完医院每个角落。有他在,去医院变得像旅游一样快乐。 


我们已经相识10年,两个人骨折的次数加起来有七十次了。世上没几个人能理解这种痛苦,有这么一个哥们儿能互相理解,多难得。


——张志军


图 | 张志军儿时与哥们在医院
图 | 张志军儿时与哥们在医院


她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两家离得很近,她怕黑我就陪她一起睡觉,坐在家门口聊天都能聊到天黑。高中我们分开了,大学联系也很少。 


后来她生病了,电疗后失去很多记忆。这个曾经十分钟就能背下一篇英语课文的人,记忆力变得很差。我们的很多共同记忆,变成了我一个人的。我不知道她还记得多少,也问不出口。如果人生我先退场,她总得好好盘盘吧。希望葬礼上她能讲讲和我相关的事,我想听听我们还剩多少“你我”。


——如是


大福是我领养的金毛,很粘人,经常求抱抱。我很怕半夜上厕所,大福知道,每次都在厕所门口等我。我能感受到她把所有爱都给了我。 


今年5月30日,她去了汪星。那天我带她散步,她突然很累,走着走着就吐了。第二天明显虚脱了。那天我只剩十几块钱,想等晚上发了工资再带她去医院,等我到家,大福已经走了。医生说她是中毒身亡,如果昨天抢救,说不定能救回来。 


如果大福能来我的葬礼,我想对她说声“对不起”。如果当初我厚着脸皮求人借点钱,一切或许不会如此。


——王子


图 | 大福生前的照片
图 | 大福生前的照片


我和小罗高二相识,高三走近。她的班在我楼上,一下课我们就上下跑,去找对方。高考她进入一所重点大学,我复读。每天晚自习后,我们会打电话,她陪我走过高四。大一,我发现对她的感情不是友情,而是爱情,急切地向她表白,一次次在电话里“逼问”她。她被弄得不知所措,表达了她的异性恋倾向。我删了她所有联系方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今年5月,我因为疫情担心她,主动联系她。这才得知,在我消失之后,她过了一段黑暗抑郁的日子。她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甚至想从高处跳下去。现在我们和好了,她原谅了我,但我无法放过自己,依旧觉得亏欠她。前两个月,她说起身后事要我来处理,我只想着日后能尽力护她周全。


——叶少宜


图 | 叶少宜日记中的小罗<br>
图 | 叶少宜日记中的小罗


我想在葬礼上确定他死得比我晚。他是我的大学同学,跟我一样患有躁郁症。抑郁的时候想死,我们知道不需要安慰对方,只需要用轻松的语言化解痛苦。躁狂的时候,我们一起到凌晨无人的街道上散步,去山顶喝酒吹凉风,拖一张沙发,在学校的湖边喝咖啡。因为他的存在,我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我们约好,如果谁先走了,要在葬礼上放他最开心的照片,让大家看到我们很努力地热爱过生活。


——植树


图 | 植树与朋友的聊天截图
图 | 植树与朋友的聊天截图


小学时流行贴吧,我跟小符在一个小说吧里相识。我在四川,她在浙江,我们互相分享成长的烦恼、家人的故事。她文笔好,我看她的短信常看哭。那时我用一台没有网的老人机,短信收满40条就要删,以便腾出内存。她的信息我一条都舍不得删。高中毕业后,我去了她的城市,明明第一次见面,却好像很熟悉。 


如今20多岁的我们,已经参与过彼此一半的人生。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但每次想到有她,又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干干将耶


图 | 很多年前朋友发来的短信
图 | 很多年前朋友发来的短信


我和Leo偶遇在凌晨五点的校园。那天我为了打工,从宿舍爬出来,他正好在阳台上抽烟,见到我,立马回宿舍拿了车钥匙,说送我去。我们早到了一个半小时,两人买了手抓饼,坐在马路牙子上吃,绕着外滩散步,我第一次看到外滩清晨的样子。 


后来我兼职做礼仪,没想到那天的酒会不太绿色,我打电话向他求助。他闯了三个红灯杀过来,把我接走,指着我鼻子想骂人,又骂不出口,最后把自己憋哭了。 


我想让Leo看看我被鲜花围起来的样子。我会给他留言:记得用白玫瑰花瓣铺在我的遗体上。葬礼音乐也让他来选。因为我深深爱着他。


——阿妍


按照我家乡的风俗,葬礼要吃席。我想请流浪汉或者任何有缘人来吃席。葬礼上能有多少人为我的离去流泪,与其惺惺作态,倒不如让流浪汉吃一顿饱饭,让有缘人因为我的离开得到一份快乐。


——小周


谁都不用来我葬礼,大家都挺忙的。如果生前约不出来,死后才约到,多少有些讽刺。


——阿一


总结发言


我想请大学时的好朋友来我的葬礼,让她帮我向父母澄清一下我的人生。 


我生长于一个典型的中式家庭,父母不善言辞,也不会相互表达爱意。小时候我喜欢回家分享学校的事情,他们表现得很不耐烦。后来我不再分享了,他们又说我性格孤僻。希望在我死后,朋友可以跟我爸妈讲讲,我没有那么差,性格也不错,有挺多好朋友,在大学还当了社团社长。这些话如果出自朋友之口,我爸妈可能会信吧。


——纯崽


希望我的舞蹈启蒙老师能来我的葬礼,葬礼音乐就放《差不多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跟她学跳舞时放的歌。 


2019年为了减肥,我报了一个舞蹈班。那时的我身材壮硕,四肢不协调,混在一群00后中,常常因为舞姿难看被人嘲笑。老师认真地说:“除了我之外,没人有权利评价你舞蹈中的问题。”这句话呵护了我的舞蹈梦想。后来我成功减肥,成为一名舞蹈老师,我也在努力呵护我学生的梦想。 


因为癌症,我为自己整理过一份葬礼歌单,都是我们曾经跳过的舞曲。希望她能在葬礼上回忆起我们燃烧过的时光,说:“嘿,有这辈子打底,下辈子你一定是个天赋异禀的选手。”


——王茜


图 | 王茜与朋友的舞后合影
图 | 王茜与朋友的舞后合影


希望已故的前夫能出席我的葬礼。我跟他是二婚,虽然没有孩子,但他对我非常好。我们说好要一起白头,可老天用先天性血管畸形让他变成了植物人。就在前几天,我永远失去了他。 


我想,在葬礼上他会对我说:“你是个温暖的人,值得一生相知相守,我只是先走一步,我们终将在另一个空间重逢。”


——小九家的女汉


我和杨二凡大概是猹与种瓜人的关系。我是那个猹,每次都会从她口中听到颠覆我三观的瓜。一次,有个男的硬拉她吃饭,还要送她回家,她向我求助。我去到现场,说我开车过来接她了。她见我开的是辆小电瓶,两个人笑作一团。 


说起葬礼,她曾经答应过要给我买寿衣。我很认真地想过,去世时要在肚子里装满玉米粒,等火化时炸成爆米花。这事只有她知道,肯定会帮我安排的。 


人有很多面,每个朋友只看到其中一个侧面。如果葬礼上他们可以通过谈论拼凑出我的点点滴滴,我做鬼也能笑死了,还有人记得这些。


——八戒


图 | 杨二凡传来的小纸条
图 | 杨二凡传来的小纸条


我想让468同学来参加我的葬礼,他让我平淡的日子发光。我们经常一起旅行,坐公交在城市漫游。两年前我们去湛江,抵达时已经凌晨三点,干脆躺在车站外的走道上看月亮,谈天说地,一直等到天亮。那感觉真美好。 


因为疫情,我们很多旅行计划未能成行,希望我死后,他能替我完成。等葬礼结束,其他人都散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把旅行中的一切讲给我听。


——是小刘呀!


图 | 那晚在湛江看到的月亮<br>
图 | 那晚在湛江看到的月亮


李妍画是我两个闺蜜中较为疏远的那个。她沉默寡言、理智清醒,让我感觉我们之间缺乏灵魂契合度。在漫长的岁月中,我逐渐扭转了看法,比起“灵魂契合”,她的默默陪伴更让我感到踏实温暖。只有跟她在一起时,我才最像自己。 


我的葬礼她一定要来,拍拍我的脸说,“没关系的,你过了很开心很特别的一生。你有点傻、孩子气,总是保持对世界的善意,让周围的人陷入你的柔软。未来的日子,无论你在哪里,请继续自由自在。”


——夏天


我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大学期间陷入一场不健康的感情,烟瘾特别大,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室友,就躲在厕所抽烟。后来室友告诉我,我什么都不告诉她,让她很难过,她明明可以当我的树洞。我这么古怪的人还被爱着,很感谢她。如果可以,希望她在葬礼上讲讲我的糗事,希望她到最后都觉得认识我很开心。


——三三


图 | 三三跟朋友的聊天截图<br>
图 | 三三跟朋友的聊天截图


我跟旧友日常擅长抛梗,另一个人总能接住。最近刚好聊到葬礼,我说送我时记得给我倒拿铁,倒美式我要跳起来。他说一定会在我弥留之际给我喂咖啡,说不定我就活了。你知道找到一个臭味相投的人,生命会被点亮吗?


失去一个和你说废话的人,应该会比失去一个说情话的人更孤单吧。我可不想他错过我人生的最后一程。我曾经让他用三个词形容我,他说是:敏感、细腻、执着。如果真到了最后一天,我想问问他,这三个词有改变吗?


——咖啡不加糖


我有一位忘年交,大我36岁,我们相识16年,经常一起爬山。坦诚的交流,弥合了我们的年龄差距,我视她为人生导师。几年前我去纹身,以为她不会接受,但她说“你快乐就好”。我们从没参加过彼此的重要场合,我的葬礼希望她能出席,再对我说一句“你永远都是好孩子”。


——陆甜甜


图 | 陆甜甜与朋友的影子合影<br>
图 | 陆甜甜与朋友的影子合影


我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默默死去,在临走前一个月和医院签订遗体捐献,不会有熟人知道我的离去,也不用办葬礼。不希望任何人因我的离去伤心。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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