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局上,先是有主办方请来的红娘对她进行“估值”,给出了“收入不算高”“北方人骨架,显壮”的评价,并叮嘱她“一定要去整牙”;相亲局结束后,有参与的男生主动约她,因为看上了她微信上显示的“北京市海淀区”定位,而他一心想找一个来自海淀区的女生,让他的下一代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海淀人”。而林芷涵本人,则在参加完这个局后,有了“冻卵”的念头。以下是她的亲历。
“1.有京房;2.有京户;3.身份证110开头;4.年入50w+;5.男生178+/女生165+;6.Face++颜值评分80+;7.本科为985、211及海外名校(QS世界大学排名前500);8.女生94后;9.净资产(金融资产+不动产)800万及以上。”
——这是北京一场飞盘相亲活动的招募要求,报名者需至少满足上述一项条件。
在一个公众号上看到这则招募信息的时候,我被其中“毫不遮掩的极致物化”所震惊,决定去看看。至少,我满足了其中三个条件——这让我享受到了折扣价,原价150元的入场劵,我只花了89.9元。
活动现场,几分钟简单交谈后,“红娘”开始对我进行“估值”。
“您的优势就在于您的学历,还有京户。”她对我说,“很多男孩对女生学历都有要求。因为这样的女生基因好,以后生出来的宝宝肯定聪明。”之后,她提到我的工作和年薪,“您这收入可真不算高”。接着是外形,“您的脸型是圆的,北方人骨架,显壮”。我有些不爽:是暗示我不符合当下主流的白瘦幼审美吗?最后,她语重心长地劝我,一定要去整牙——我在12岁箍过牙套,但可能矫正习惯不好或小城医疗技术有限,我的牙齿确实不算整齐。
实际上,从我在公众号上看到招募信息并决定参与这场游戏开始,我就做好了被审视的心理准备。也因此,在最初报名要求上传生活照这个环节,我放了一张猫咪的照片。我想了想,如果我的照片被“示众”,那将是极度难堪的社死时刻。
几天后,这个公众号公开了几位报名参加活动的人员信息,专业术语叫做“挂牌”。“挂牌”的有“85后”男性——面对镜头展现着自己矫健的身姿,照片下方的资料注明“京房京户,家境优越,高收入”;有“95后”女性——强调自己在体制内或银行这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单位”工作。关于性格的介绍大同小异,无非是“温柔”“可爱”,毕业院校则是清一色的清华北大或者国内顶尖985。他们都符合世俗评价体系中的“优秀”——一种千篇一律的优秀。
“纯度”
由于是飞盘局,报名成功后,主办方的人提醒我要穿运动衣、运动鞋,于是我非常听话地穿了一身优衣库99元速干运动衣。活动当晚,我带着身份证和其他个人资料到现场完成了身份核验。当时到现场的人还不算多,大家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彼此。看到有姑娘穿着无比凸显身材的紧身短袖、热裤,我深吸一口气——在这种求偶场合,我总以为已然十分努力,没想到和他人一比,自己几乎算是自暴自弃。
〓 当晚飞盘局的场地(摄影:林芷涵)
上述那位对我进行估值的红娘此时正热情地接待报名者。得知我是某校毕业生后,她显得格外热情。她向我介绍了这家相亲机构的创始人——我的某位经济学院校友、一位中年男性。接着,她把我拉到一边,向我推销他们的会员方案。先是一段开场白:“在北京这样的一线城市,适龄优质男性是少于女性的。现在的婚恋市场还是一个男性市场,您知道这一点吧?”
我表示当然知道。
接下来,她向我介绍这家机构的辉煌战绩:过去8年,他们已促成8000人恋爱,超过5000人走入婚姻殿堂。并且,这是一家“资源纯度”超高的相亲机构——创立至今,985、211、海外名校资源比例保持在80%以上。其中,北大毕业生比例是市面上所有婚恋机构中最高的,“我们坚决杜绝无效推广以免稀释资源纯度,优质资源更多来自于客户推荐”。
她提及“纯度”这两个字的时候,我联想到曾经在印度十分普遍的种姓制度——为了维护自己所处种姓的纯度,不同种姓之间几乎是不通婚的。
保证纯度必须有审核机制,比如“六证”齐全。“六证”包括身份证、学历证、工作证、房产证、车证和收入证明。为确保每位会员身份的真实性,公司有庞大的背调团队及黑名单机制。此外,机构还为每位会员配备专门的情感老师、形象老师和TOP三甲医院的妇产科专家,提供专业情感咨询、一对一化妆和形象管理课程,以及一对一妇科和备孕咨询。如果会员成功脱单,需要和恋爱对象一起在红娘的见证下签订恋爱确认书,以示对彼此的忠诚。
作为一个阅读了大量女性主义书籍的人,在这样的场合下听到这些,我大为震撼。
红娘显然没看出我内心受到的冲击,她继续向我推销“结婚包成功”的套餐服务,并表示因为机构创办人是我的校友,我可以享受优惠报价:88800元。我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和我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可以承诺说保证让我结婚。
看到我没兴趣,她有些沮丧,但很快又语重心长地叮嘱我,“一定要去整牙”。
〓 红娘给了我一个折扣价(林芷涵供图)
人陆续到齐了,我们真正进入到飞盘运动环节。有男生主动提出和我一组。他是北京本地人,在来回扔接飞盘的过程中,我们交换了彼此的工作、居住地、祖籍等基本信息。他耐心地教我扔盘手法、接盘技巧等,而正当我为自己的性别魅力沾沾自喜时,几位姗姗来迟的女生加入了游戏。
她们的加入像是颠覆了原本的约会关系。其中一个相貌姣好的姑娘,几乎吸引了全场男生的注意,包括之前跟我聊得正欢的那个男生。在教练演示环节,他用看似无心的步伐,在不知不觉间位移到了那位热辣姑娘身边,开始搭讪攀谈。
接下来的组队比赛环节,大家慢慢熟络并攀谈起来——有留学生讲起自己在美国上学玩飞盘的往事;有体制内的人神秘兮兮地分析防疫政策背后的故事;有人自称已经报名了这家机构专门为年薪百万的人准备的法餐专场。那个面容姣好、身材热辣的姑娘是全场最忙碌的人,虽然她没能接到一次飞盘,但所有的男性都要求她留在场上。
活动结束后的互加微信环节,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每个人都想加那个漂亮姑娘的微信,以至于她一时搞不清楚每个人的备注姓名。一开始和我相谈甚欢的那个男生没有加我的微信,只是礼貌性地对我说:“回家路上小心。”而一个几乎全程没有和我搭话的男生,则主动加了我的微信。
散场之后,我们组建了一个微信群,我决定找其中的几个人聊一聊。
“为了下一代”
首先被我约出来的是那个主动加我微信的男生。我提前告诉他这是一次采访,就暂且叫他W吧。我们约在了北京一家知名商场里的星巴克,而他迟到了足足40分钟。
W今年31岁,在某国企海外项目部工作,常年驻扎在海外,最近趁休假回国。他想买房,于是隔离结束后,就马不停蹄地看房、相亲,希望用这三个月飞速完成人生大事。
“我从小在北京长大,北京户口,北京人,但我的身份证号不是110开头的。”W的眼神从直视我转为盯着桌子上的咖啡。接着他蹙起眉头解释,“因为我不是在北京出生的,只有在北京出生的人身份证号才能是110开头。”
〓 韩剧《社内相亲》剧照
这让我想到了我自己——当年毕业求职的时候,我和同学都削尖脑袋苦心孤诣地想要跻身体制内、获得京户。在这个时代,一纸文凭也许无法兑现自己幻想的都市中产生活,但它帮我兑现了一个北京户口。而它带来的“好处”之一,就是我有参加这种所谓“高端相亲局”的资格,以及会被W“垂青”。
W很坦率,他说他加我微信的原因是,我的微信地址显示是“北京市海淀区”——而海淀区,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虽然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在海淀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那些动辄十几万一平米的房价让他只能心向往之。但“回到海淀生活”,成为完整意义上的海淀居民,是他的人生目标。所以,那个和他一起“打怪升级”的伴侣,必须是根正苗红的海淀区出身。他参加这场飞盘相亲局也是因为机构选择的体育场在海淀,他相信从而能结识很多生活在海淀的女生。而且入局要求之一是身份证“110”开头,这意味着她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北京人。“110”,是W最梦寐以求的数字。
我再次大受震撼——为他的坦率,也为自己被垂青的原因。我赶紧解释,这个微信号是我读研期间注册的,“海淀区”只是我当时的地址,我的户口不在海淀,而且我是名副其实的“北漂”。几乎在所有场合,我都会以“我是河南人”作为自我介绍的首句。
那一瞬间,W明显有些失望,也可能有些后悔自己来赴约。但确认我的户口在北京市另一城区后,他又面带微笑地说,“那也是很不错的学区啊。”
在W的择偶观中,他一再强调,“不管怎么样,都要为下一代创造好的环境。”他所说的好环境,就是要有户口、有学区房,“不至于让孩子颠沛流离”。他说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父亲带着他到北京生活,又再婚,他有了一个妹妹。父亲沉迷于学术研究,从普通讲师晋升为教授,但在物质层面却不像在学术领域一样有建树,以至于20多年来,他们一家始终在北京租房。因为不断租房,W小学六年转了四次学,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学校。他的发小儿大都是“老北京”,几乎都在现成的房子里结婚生子;而他,人生似乎卡在了房子这关。房子不仅是房子,更是他的尊严所系、“北京人”的身份认同里最坚固的支撑。
他的父母正极力撮合他和他父亲带的一个博士生走到一起,但因为W的父亲没有处理好学术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个女生只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中部地区某省会城市工作。W的父母劝他去那个城市考个公务员,和博士组建家庭。至于“回海淀”的使命,可以循序渐进地完成。W不能接受,“我是北京人,有北京户口,他们反而劝我去三四线城市生活?怎么就不能为我的下一代考虑呢?”
我能清晰感受到W极不稳定的情绪、对原生家庭的怨怼、对自我处境的不接纳、对主流价值观亦步亦趋的服从和这种服从带给他的压抑。我告诉他,并不是每个生活在北京的女性都要求结婚对象有一套房子,他可以尝试建构一个别样的自我,也许稍显边缘,但“边缘”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开阔与自由。
W不置可否地皱了皱眉头,犹疑地问:“没有房子,真的有女生愿意跟我吗?”
“适合娶回家过日子的伴侣”
Q也是当天参加飞盘相亲局的男生。活动结束后地铁停运,我蹭了他的车回家。后来我在微信上联系他,我说我是记者,想和他聊聊相亲局的话题。
但Q显然误解了我。他向我解释中秋节参加了另一场相亲活动,认识了一位很符合他择偶标准的女性,他正在努力追求中,暂时不和其他异性联络了。我慌忙解释自己不是想追求他而是想采访他。过了一会儿,他回了几个捂脸笑哭的表情,答应了。
〓 Q误以为我是在追求他(林芷涵供图)Q是程序员,36岁,在北京工作了十几年。两年前,从某大厂“毕业”后,他在家专职炒股,因为最近股票市场不景气,他又重新入职了一家朋友创办的小型互联网创业公司。由于背着两百多万的房贷,他开始为自己的职业前景担心。
但不可否认,Q是个挺自信的男生。这体现在他的微信头像上——一张贴着屏幕的高清自拍,面无表情、目光炯炯。他自我评价颜值有7-8分(满分10分),原因是小时候邻居经常夸他可爱。他说总有美女主动向他示好,参加某次相亲活动时,一位条件不错的女性公开表示他算得上是“8分男”。
提到择偶标准,Q首先表示自己是个“颜控”,而他的审美偏好是典型的东亚男性审美——永远热爱“白瘦幼”的年轻女性。
生育年龄也是他格外看重的。去年,他有一次差点儿结婚的情感经历。对方是他在教会认识的朋友,他一再强调,“她比我还大几个月”。据他描述,那个35岁的姑娘皮肤白皙、性情温婉,有着不错的教育背景,“适合教育孩子”。但考虑到对方年纪因素,他有些顾忌,怕生出来的孩子不够健康。于是,他选择加快推进两个人的相处节奏,“尽快怀孕,越早越好”。但对方不想在婚前发生性行为。Q将这理解为“爱得不够”,最终两人分手了。
〓 很多年轻人选择通过相亲交友活动认识更多异性不久前在中秋节那场相亲活动上看到的女性,1992年生,属于Q认为的最佳生育年龄范围内。他想尽快完成确定关系、结婚生子这一系列程序,“只要对方同意”。
这次参加飞盘相亲局,他本来是想和在另一家相亲交友网站上认识的女生完成线下联谊——那个女生发给他这个活动的链接,邀请他一起参加。见面后,他发现那个女生做过医美,“整容脸坚决不能要,基因不好,影响下一代。”并且经过这场活动,他认为那个女生“不是特别大方得体,不太适合过日子”。
飞盘相亲局结束当晚,Q给这个女生发微信询问是否安全到家。女生很直接地说,感觉Q不太合适自己;Q不甘示弱地回复:我也没看上你。
第二天,他发现自己被那个女生拉黑了。
“他说还是想找个有北京户口的女生”
欣怡是凭借年龄优势入围此次相亲局的女生。虽然没有京户京房,不是985大学毕业,也没有50w+的年薪,但她出生在1994年——这符合了其中一项入场资格。
欣怡告诉我,之所以选择飞盘相亲局,是因为她觉得玩飞盘可以考查一个异性的运动机能、情绪稳定性、团队协作能力。但真到了现场,她发现所有男生只会围着最出挑的几个女生打转,根本没有深度交流的时间。
聊到择偶标准,欣怡用到最多的词是,“害怕”。
“我害怕男生的道德品质不行,害怕我们的生活出现风险后他会逃避,甚至会抛弃我,让我一个人面对。我对对方的物质条件没有过多要求,但我的目标最起码是小康生活,就是大家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好,所以我也比较害怕遇到享乐主义。”
〓 电影《非诚勿扰》剧照怀着这样的忧虑,欣怡尝试通过相亲交友活动去认识更多异性。除了这次飞盘相亲局,她还参加过这家机构举行的“八分钟相亲”活动。但欣怡觉得,这样的交友场合很难判定一个男性的道德品质和底层价值观。“八分钟相亲那次活动,有个参加的女生,真的很漂亮,很像初音未来那种二次元萌妹,还在大厂工作,听上去很光鲜,有很多男生主动示好。”从事金融工作的欣怡觉得,这种场合里的男性更像是纯粹的“理性经济人”,“女生可能还会有一些浪漫念头,男生就是看长得漂不漂亮、工作好不好。”
欣怡有过两次情感经历。一次是大学时的初恋男友,两个人交往了六年,从本科到读研又一起来到北京。她说最终分手是因为两个人金钱观和消费观差距太大。作为某小城市一个三姐弟之家的长女,欣怡习惯了勤俭节约、未雨绸缪;而男友,“家庭条件比我家还要稍差一些”,更倾向于及时行乐。他们都曾努力向对方的生活方式靠近,但还是无法兼容。现在回忆起这段关系,欣怡觉得大可不必如此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消费观不同不代表他不努力,或者和我对未来生活的愿景不一致。如果是现在,应该不会选择分手。”
她的第二段恋情非常短暂。在一起后,对方一直纠结于他们两人都没有北京户口,担心以后孩子在这座城市的教育问题。欣怡留在北京生活的意愿没那么强烈,“但他可能一定要留在这里,所以不久就跟我提出分手,说自己还是想找个有北京户口的女生。”
分手后,有半年时间,欣怡几乎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一个人兼了三个岗位的工作,薪资也有明显提升。她觉得,从工作中获得价值感和认同感,明显比从亲密关系中更可控一些。
但婚恋问题依旧让她烦恼,其中很大一部分来自于父母施压。于是,欣怡开始参加相亲活动,“到了这种需要外表来撑场子的时候,我就深深嫌弃自己长得不够漂亮。我知道在男性的审美标准下,自己大概是一个什么状况,但并不代表我认可这样的结果。”
而在长辈以及她身边很多人看来,欣怡单身的原因就是“不够主动”。“我不是觉得女生不该主动,而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主动!”欣怡觉得,有些女生天生就“长了那根弦”,在有异性的场合可以释放很多博取好感的信号。这让我想起一些日韩综艺里的女生——会把原本的披肩长发拨到一侧,露出白皙优雅的脖颈;或者是主动提出试喝男生点的那杯饮料,然后笑着问,“我们这样算不算间接接吻呢”。还有国内的社交平台上,也充斥着情感博主们讲解的“斩男大法”“推拉之道”。但欣怡对此大为不解,“这不都是表演吗?为什么要表演呢?难道谈恋爱不应该是很真诚的吗?”
欣怡觉得留给她恋爱的时间不多了。她已经28岁了,不会再谈那种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一方面是因为时间成本;另一方面,在一段感情里,你要花费很多心力去了解彼此、经营关系。我没有那么多心力了。”
她也想过,到了30岁如果还没有结婚,会降低自己的择偶标准吗,“虽然内心不想降低,但在各种压力之下,我肯定会降低的。”
我有了“冻卵”的念头
那次飞盘相亲局结束一段时间后,和我对接的红娘每周都会给我转发他们最新举办的相亲活动,看着那些精致的、华丽的、充满工具理性和精密算计的辞藻,我会陷入情绪上的不适与焦躁。最终某一天,我删除了她。
曾经红极一时的“情感教主”Ayawawa用“年龄、长相、身高、罩杯、体重、学历、性格和家庭环境”八个维度来衡量每一个向她讨教“斩男秘笈”的女性。这总让我想起那个红娘。在她看来,择偶没有这么复杂,她可以干脆利落地为每个到这里的男男女女打出相应分数,让他们认清各自价值,然后在对应区间内寻找最匹配的对象。不高攀不扶贫,彼此的资源优化配置,共同实现利益最大化。
而这家相亲机构,基本也根据Ayawawa提到的几个维度开设“相亲专场”,比如“90后专场”“颜值8分专场”“清北专场”“程序员、公务员、体制内专场”“京房京户专场”“年薪百万专场”“小康家庭专场”等等。
〓 这家相亲机构会根据年龄、学历、身高等维度开设专场虽然无法公开开设“C罩杯”“D罩杯”专场,可红娘私下给我讲了两个会员的案例:某位年近40的山东男性表示自己的择偶要求之一,是女生一定要身形纤细。红娘告诉他女生如果很瘦的话可能会没胸。对方表示,“就算胸小也一定要瘦”。红娘因此得出结论,“中国男人普遍还是喜欢瘦的”。另一位身高一米六的女生,“体重可能有160斤,胸有D罩杯这么大,她说和她交往过的男的没一个嫌她胖。所以要是胸部特别丰满,胖点儿男的也能接受。”
红娘最嫌弃的,就是那种“认不清楚自己”的会员。她提到一个女生,1997年出生的北京人,某211院校毕业的本科生,要求男方在北京城六区有房有车无贷,还想让红娘帮忙打听男生父母的退休金有多少。但在红娘看来,这个女生有着巨大缺陷,“满脸都是包,还胖”。为了让这个女生认清自己,红娘拿出了一位极为貌美的女性会员照片,“我问她能给这个女生打几分?她说七八分吧。我又问她给自己打几分呢,她居然说她自己起码能打8分!她这明显就是对自己有着虚幻的妄想!”红娘愤怒的根本,在于这样的会员很难“包结婚”——会员已经付了“包结婚”服务的一半费用,只有结了婚,才会缴纳另外一半费用。
上次见面后,W还是会给我发微信,有时说要请我喝咖啡,有时说要给我爆料新闻素材。我能感受到他庞大的欲望与孤独,但我无法承受另一个人把他的生存所需和情感支撑寄托在我身上。
我总是会想起自己读过的书,它们告诉我爱情和婚姻是一种启蒙主义的、革命性力量,它象征着作为个体的人的价值,撼动了人类与生俱来的利己性,指向一种普世的平等主义。这些文本为我描述的爱情与婚姻太过美好,太值得向往和追求,因此,我无法接受所谓的“主流逻辑”告诉我,这样的观念是错的。
但我的困惑与焦虑也是真切的。我开始思考,人们为什么需要婚姻?今时今日,走入婚姻是否仍是一种必要?在婚姻之外,还有哪些互助选项?这些问题或许凭空去想永远也想不清楚。但我有了新的计划——再过上几年,如果还没找到可以走入婚姻的伴侣,我会选择去国外冻卵。
我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母亲,她表示支持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