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派终于向新媒体低头。”
4月3日，延期两个月的第64届格莱美颁奖礼落下帷幕。这个曾经的世界音乐风向标，在过去几年里被全球粉丝乃至音乐人本人批驳“越来越水”，今年果不其然也没什么水花，创下收视率新低。即使有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视频演讲现身颁奖礼，也无力挽回低迷的关注度。不过，在目光不那么集中的地方，行业的秩序已经悄然改变。
01
饭圈打败老戏骨
爆冷夺得本届格莱美最佳音乐剧专辑的是《非官方音乐剧》。这个结果有多出乎意料呢？先看看和它同场竞技的提名者：
《灰姑娘》，词曲作者是人称韦爵爷的Andrew Lloyd Webber，代表作《歌剧魅影》、《猫》；
《一些情人》，作曲家Burt Bacharch和词作者Steven Sater分别是奥斯卡和托尼奖的座上宾；
《北国姑娘》，改编自传奇人物Bob Dylan的19首金曲；
《悲惨世界：音乐会》2020年现场录音专辑，经典音乐剧作品，已经上演将近40年；
《快照》，由Stephen Schwartz过往经典作品改编而成，Stephen格莱美和奥斯卡拿到手软，代表作有音乐剧《魔法坏女巫》和迪士尼动画电影《风中奇缘》。
打败这些大咖的《非官方音乐剧》的幕后作者，可以说是名不见经传：Abigail Barlow，23岁的流行歌手；Emily Bear，20岁的音乐学院学生。她们一位是TikTok的音乐类博主，一位是上过几次艾伦秀的民间音乐达人，虽有一些粉丝但也不是大网红。
更具有颠覆意味的是，《非官方音乐剧》是一部“土生土长”在TikTok上的音乐剧。
它没有完备的制作班底，也不曾真正上演，而是一部从短视频和直播里脱胎出来的音乐剧专辑。Abigail和Emily两人充分借助了TikTok的特性，创作出现象级的作品：在TikTok上，#bridgertonmusical话题的累计浏览量接近3亿，音乐剧专辑发布仅两小时就登顶iTunes排行榜，这样的成绩在音乐剧的小众圈子里难以想象。
图源：nytimes
《非官方音乐剧》是一张非典型专辑。正如标题所说，这部音乐剧是Netflix大热剧集《布里奇顿》的非官方改编——或者说，是同人作品。
Abigail是这部古装言情剧的粉丝。和很多剧粉一样，Abigail追剧的时候忍不住搞一些“二创”。2021年初，她为女主角Daphne创作了一小段角色主题曲Ocean Away，朋友Emily给她配上钢琴伴奏后，Abigail把这支在自己房间拍摄的视频发布到TikTok，没想到一炮而红，收获了230万次观看。这支意料之外的爆款视频激励了Abigail和Emily，后来，两人合作创作了一系列“如果《布里奇顿》是音乐剧”的短视频，每支都有数百万播放，并基于此形成了《非官方音乐剧》这张专辑。
在音乐剧历史上，改编流行的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并不罕见，而《布》的爆红则是一次流行文化和新流媒体平台合力的结果。
Abigail发布的一系列音乐剧唱段视频
图源：TikTok
02
新一代艺术家，新创作方式
活跃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的新一代创作者，熟稔“民有、民治、民享”的创作理念，在自我表达之外充分考虑粉丝的意愿。Abigail和Emily也是如此。
继玩票性质的Ocean Away之后，后续创作压力不小。善用新媒体的两人干脆直接在TikTok和Instagram上直播自己作词作曲的过程。在每次直播里，Abigail和Emily并不掩饰思路卡壳时的痛苦，这种真实而新奇的场面也往往能吸引粉丝们静静地看上一两个小时，有时还给她们提些建议。Abigail和Emily也会认真地考虑粉丝的反馈，和粉丝交流。在一次次直播中，俩姑娘用了6周就创作出专辑里的15首歌曲。
Abigail和Emily的直播
图源：YouTube
基于观众偏好进行创作，当今的内容创作者恐怕都习以为常。从很久以前就有美剧编剧根据收视率撰写剧本，现在几乎每个up主都会分析播放数据。而Abigail和Emily的创作方式又向前走了一步：不用靠数据和算法猜观众喜欢什么，而是让观众直接参与到创作中来。
过去创作者得在内容发布后才能得知观众的反馈，进而调整下一次的内容创作；Abigail和Emily直接把反馈环节提前，在直播里，她们可以看到观众的诉求或建议，实时获取反馈，从而更准确地把握观众的口味。
对于观众来说，这也不失为一种仪式感和参与感的体现。观众深入到创作幕后观察艺术家的真实工作状态，并且被赋予参与创作的宝贵权利，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反过来又会强化他们对作品的喜爱。
在人人都是创作者的网络文化氛围里，观众和作者身份转换来得十分容易，二创、接力创作对流行符号的创造和传播中起到重要的作用。基于Abigail和Emily最初发布的简陋唱段，有人为它们制作了丰富的编曲，有人创作了编舞，还有人用电视剧画面剪辑了mv，它们的传播过程也是一部音乐剧专辑不断完善的过程。
粉丝在TikTok上发布二创视频
图源：TikTok
03
大屏换小屏，内容创作的套路变了
疫情导致线下影院和剧院停摆，大多数内容娱乐坍缩到一方小小的电子屏幕上。由YouTube、TikTok、Netflix等新媒介平台所定义的内容形式以及内容的消费方式，在深深塑造、影响了大众的审美口味之后，也终于被学院派所承认。
这一点在电影领域更加明显。以Netflix为首的流媒体平台冲击奥斯卡已有四五年，今年奥斯卡的最佳影片终于首次授予流媒体电影《健听女孩》，多个重要奖项的提名更是被Netflix、Apple TV+、HBO Max等流媒体平台占据半壁江山。
10部最佳影片提名中，6部来自流媒体平台
图源：reddit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内容偏好。时代变了，媒介变了，观众消费内容的偏好也变了。
贾樟柯在与B站up主小策的对谈中提到，在电影院聚众式的观看是一种宝贵的仪式感。而对未来的年轻人，这种仪式感可能更多地来自弹幕、来自直播间刷出的火箭雨、来自同一个视频滤镜的翻拍。
大屏换小屏的时代，观众对情节、洗脑点的敏感程度超过了对精美形式的需求，背靠科技公司的流媒体平台以及这些平台上的创作者，拥有观众数据、能和观众近距离互动，在这样的创作环境下先天拥有更多优势，比起传统创作者苦思冥想找选题，它们能源源不断地为观众输送合胃口的“猜你喜欢”。
更何况，观众也越来越在意自己的存在感，除了通过点赞、评论和打赏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外，“舞到作者面前”和创作者平等交流、甚至影响作品的走向，更能赢得他们的芳心。
不过这并非表示粗制滥造也能“上位”，Abigail和Emily在网红身份之外都是专业的音乐人，《健听女孩》也在冲奥之前获得圣丹斯电影节的认可。即使创作的方式瞬息万变，但内容质量为王的底色不会改变。
参考资料
Variety: ‘Unofficial Bridgerton Musical’ Becomes First Grammy-Winning Albumto Originate on TikT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