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边码故事(ID:tech-kk),作者:夏柱智(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副教授)、夏日,编辑:松松,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我们正在进入一个网络空前繁荣的时代。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1年6月,我国手机网民人数已超过十亿,而农民网民的规模为2.97亿,已经接近网民整体的三成。
我们在鄂东南地区调研时,看到了很多具体的现实——在家庭年收入6到10万的山区乡镇,七成的家庭都接入了宽带,从2兆到100兆再到1000兆,WiFi已经覆盖了村民的生活区。
在农村行走时,随处可见拿着智能手机的老人,花六七百元,他们就可以拥有一台质量尚可的手机。我们在一个村庄调查时发现,村里60岁的老人,基本都会使用微信和抖音,对微信语音和微信视频的掌握程度很高。手机与互联网,已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但真正深入农村生活的肌理,我们会看到更多——村民们如何用手机排遣时间、学习新知,如何在网上购物,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了互联网创业。但同时,人们也在面临一些考验,比如孩子们要克服诱惑,年轻人要与消费主义作战,而创业的道路,也并非看起来那么美。
乡村是我们社会中相对薄弱的部分,也是人们生活的缩影。我们观察人们如何互联网共处,看到其中的改变与希望,也看到隐忧,并以此为鉴,希求更好的生活。
01 被改变的生活:在抖音学广场舞,在微信群构建公共交流
“没人串门时,坐在火炉边,拿起手机刷短视频。有人串门时,放下手机拉家常。”在鄂东南农村地区,漫长冬日里,这是村民们的典型生活一景。
在广大的农村地区,农民的生活正在发生巨变——农业机械化程度提高了,劳作时间下降了,空闲增多了,人们说着这样的口头禅:“三个月种田,三个月过年、六个月休闲”。如何打发剩余的时间,恰逢其时,互联网进入了村民的生活。
在湖北农村,我们遇到了50岁的村民红梅,她讲述了自己被手机改变的生活——她的爱好,从麻将变成了抖音。
红梅是一个广场舞爱好者,2012年,在家带孙女的她迷上了广场舞。为了练习广场舞,她一直在升级自己的“装备”:从最初的影碟机、跳舞机,到时髦大气的音响。当然,直到2017年,一台新的智能手机替换了这一切——比起笨重的影碟机,手机里的视频APP资料更多,也轻巧多了。
对识字不多的红梅来说,视频类APP是她的学习利器,可以从中找到丰富的练舞资源。
在最早,红梅使用优酷的频率更高,她学会了通过语音输入,直接查找广场舞视频,有时候她还会和朋友一起挑,找到了都喜欢的资源,就让她的孩子下载到U盘,跳舞时可以直接通过音响播放。
但到了2019年,一次偶然的机会,红梅用了一次抖音,便被牢牢地吸引了,抖音便很快取代了优酷的地位——抖音的使用门槛更低,大数据之下,只要她打开抖音页面,很多广场舞和打鼓短视频就会直接出现。如果看到优质的短视频,她通常会点赞,保存到自己的账号上,方便随时查找学习,比如打鼓视频《大花轿》、《十跪爹娘》等。
目前,她的抖音账号关注了300多人,粉丝也有200多人。在抖音里,她可以看到更多的广场舞和打鼓的短视频。不仅仅是本地人的(短视频),全国人的(短视频)都看得见。早晨吃饭后,她没事就会打开手机刷一下抖音,“生活中的抖音,抖音中的生活。”这已经成为红梅闲暇生活的常态。
拍视频,也成了红梅的另一个乐趣。她在账号里上传了60多个广场舞视频,她平时练习时,她丈夫帮忙拍摄,比如《最炫民族风》、《九月九的酒》。疫情期间更是她玩抖音的最高峰,“主要是拍着玩,找点乐趣。”
与红梅一样,农村留守青年使用视频类App,主要也是为了休闲功能,只是关注的内容差异性大。30多岁的女青年彩霞,在日常家务以及针织工作后,沉浸于抖音与快手,“以前是看电视,现在基本不看电视,都快生锈了。”在快手,彩霞主要刷电视剧短视频,比如《步步惊心》等古装剧。抖音则用来刷各种短视频以及学习厨艺,比如如何制作柠檬凤爪和包子。
20多岁男青年李亮,最常用腾讯视频,主要是看电视剧以及动漫,比如动漫《斗罗大陆》、《斗破苍穹》、《秦时明月》等。午休前与晚休前的零碎时间,成为他使用腾讯视频的主要时段。他长期开通了腾讯视频APP会员,觉得有种被吸进去的感觉。“在工作之余,看各种视频主要是为了日常休闲。”他说。
在工业化与城市化背景下,农村形成了半耕半工的家计模式,老小留守村庄,青壮年进城务工,呈现出“离散化”的特点。手机视频APP成为村民生活闲暇的重要补充方式,甚至代替部分休闲方式。
而以微信为主的社交类App,成为村民交流沟通的新方式,亦成为重建村庄社会关联的重要手段。学者冉华的研究指出,微信群协助村民实现了跨时空的“共同在场”、情感的“共振共鸣”以及村务的“共同参与和行动”,实现村落共同体的线上建构。
由于时空的隔离,村庄原有的以面对面为主的社会交往方式受到极大的影响,而地缘、血缘微信群与行业兴趣微信群,重构了当前村庄的社会交往方式与交往空间。
我们的调查显示,在鄂东南地区村民的微信APP中至少有四类微信群,构成自外而内的四圈层结构。
第一圈层,是以父辈为核心的家庭微信群,群内人员主要涉及到父母兄弟姐妹等;第二圈层,是以爷辈为基础的家族微信群,群内人员主要涉及到五服内等;第三圈层,是以地缘为基础的自然湾或村民组微信群;第四圈层,是以村庄为基础的全村微信群,一般由村两委干部建立,群内人员涉及到整个村庄。
在不同圈层的微信群里,聊天内容呈现出明显差异。村里事就是在村里群,村民组事就在村民组群,家庭事就在家庭群。比如涉及到抗疫,村两委干部通常会在全村微信群里发布最新的防疫政策与信息;涉及到村民组的收水费、祭祖等事件,就会有负责人在村民组微信群通知。通过这些微信群,村民的日常交流依然能够在线上进行。
不仅如此,新兴的各种行业、兴趣等微信群,在无形中构建起了新的公共交流空间,拓展了村民的日常交流。在堡村,文体爱好者建成了一个腰鼓队微信群,2016年,由13名中年妇女组成的堡村腰鼓队正式成立,并开展演出。2017年,腰鼓队负责人初步建立了腰鼓队微信群,人数10个。另外3人最开始不适应微信,后来意识到微信群的好处,也加入了进来。
在腰鼓队微信群里,每次要外出表演,腰鼓队负责人就会提前通知排练与表演的事项,每个成员都可以随时在群里交流沟通,分享优质打鼓视频,“以前要说个事,需要一个个打电话通知,现在直接在群里通知即可,大家随时都能看到。平时,有什么疑问直接在群里说,非常方便。”
02 人们如何购物:网上买小件,实体店买大件
今年过年,红梅家的餐桌上,已经出现了在城镇火锅店随处可见的鸳鸯锅,这让人感受颇深——鸳鸯锅是红梅女儿从拼多多上给她购买的。实际上,在“互联网+”背景下,在广大的农村地区,网购已成为村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同时在变的,是村民的网购话语。网购兴起之前,人们说的是,“我准备去镇里买一件新衣服。”网购流行之后,变成了“我打算去淘宝/京东上买一件新衣服。”如今,村民的网购行为,也产生了一些分化。
一方面,从漫无目的向目的性强转变;另一方面,购买产品主要偏向便宜实惠的小物件。与此同时,面对大中型物件,人们还是倾向于回归实体店,一方面更关注产品的质量;另一方面更重视逛街的体验轻松感。
王婷,26岁,是一位护士。作为一名资深网购青年,她最常用的网购平台是淘宝和拼多多。但从频率上来说,她逛淘宝与拼多多等平台的此事已大大降低。以淘宝为例,现在她每月在淘宝购物次数不超过4次,每次时间不超1小时,一年花费不会超过8000元,“以前逛淘宝会花时间,甚至一下子逛几个小时,现在很少逛淘宝,连看都不看。”即使现在刷淘宝,她也不再是随心所欲地挑选产品,“我的目的性比较强,买什么就直接去看,不会花太多时间。”最明显的差异就是,2021年双十一,她只在淘宝买了100元的尿不湿,其他什么都没买。
与王婷相似的农村用户很多,为何出现这种态度的转变呢?在农村调查时我们发现,用户使用网购平台,最直接的驱动因素就是价格便宜。
陈萍,33岁,是一位把网购平台价格实惠的优势发挥极致的村民。目前,她使用网购平台有6个,分别是拼多多、淘宝、快手、抖音、京东、美团。追求便宜、实惠的逻辑,贯穿她的整个购物体验,“哪个电商便宜就在哪个买。”
正是这种逻辑,陈萍在不同平台的购买行为,存在差异性与分散性——淘宝是她使用最早的平台,约七八年,现用得少;快手小店,使用了2到3年,主要购买食品,花费不高,每年几百元;抖音使用2到3年,主要购买纸杯、手袖套、一次性筷子、短裤、口罩等;美团优选,2021年才开始使用,来自其他村民推荐,买过一次自提蔬菜;京东,使用次数少,价格贵;而拼多多,是她目前使用最多的平台,每年花费约5千元,主要购买蔬菜、孩子学习用品,日常蔬菜种子,“看到需要的产品,就想买。看到便宜的产品,也想买。到了孩子换衣的节气,就要去看,或者提前看,看中就加入购物车,等需要时再去买。”
与陈萍的想法一致,王婷的购物也主要集中于生活用品和母婴类产品。大数据时代,她早已有了用户画像,打开拼多多页面,就会出现很多便宜的产品,尤其是小孩玩具,它们本身并不贵,几块钱也包邮,她举例说,“小孩玩具车,在实体店15元一个,拼多多3.8元一个。”
实际上,目前乡村已经有了更便利的物流服务。农村小卖部一般只有烟酒、油盐、零食等小生活用品,乡镇才有衣服、鞋子等大件用品,陈萍从家到镇上约15里,“不好搭车,有摩托车还好,冬天根本不愿意出门。”随着电商的兴起,陈萍所在的村子,已经开通了电商送货上门服务,便捷性大大提升。村里有兼职收快递的人员,按照小件1元,中件3元,大件5元的标准收费。
网购已经如此便利实惠,但村民们还是会回归实体店,这是为啥?还是因为质量。一些网购平台的体验感在逐渐变差,以淘宝为例,“一件衣服有不同的价位,同样的价格衣服不一样。”在王婷看来,淘宝的很多产品图经过美化,假牌子和假货多,价格参差不齐,退货率很高。
当然,经过多年的网购实践,很多用户已经有了避开假货的经验。以淘宝为例,王婷说:“评分越高,可信度高。还会看店铺的粉丝量、是否有运费险。现在逛旗舰店多,根源在于那里产品品质有保障。”
而淘宝也明显感受到这种情况,开始提升用户体验。芝麻分貌似是一个细微的举措。只要淘宝用户信用好,就可以使用芝麻分。王婷觉得其好处就是:0元购买,对消费者有保障。自己不出一分钱,可以买回来看,觉得产品不错再付款,“这就是有点类似现场试试的感觉。”
在陈萍看来,如果一件衣服或一双鞋子价格超过200元,肯定去实体店买。孩子大了,衣服要讲究质量,“讲究质量就去实体店,以前小孩买鞋20多元一双,现在至少100多元一双。”在王婷看来,小孩的其他用品是一次性的,不需要那么贵,而衣服就不一样,她从不在拼多多买衣服,觉得质量太差。小孩玩具可以图便宜,但是衣服,要看质量和舒适度。
衣服鞋类产品,实体店降价后,其实也很有竞争力。王婷说,当网购和实体店价格趋向平衡,而网购质量无法保障的情况下,买家偏向现场试试。也就是说,相比网购平台,实体店可以体验的相对优势凸显出来了。“实体店信任度更好,可以现场试,一件一件试。”
当然,这也源于实体店的一个变化:体验轻松感。类似王婷等青年人,觉得在一些生活百货店的体验感就不错。在她看来,生活产品比较齐全,样式好看,适合20—30岁的群体。“带小孩去逛逛,服务人员也不会说。可以随便试,不合适不会买,感觉很轻松。有些实体店,非得有导购员旁边介绍,导购员常说‘试这么多,怎么不买一件’,感觉有压力。”
03 在乡村创业:除了买买买,人们也开始卖卖卖了
在农村尤其是中西部农村,由于缺少资源及区位优势,创业并不容易。随着国家“互联网+”“产村振兴”“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等战略推进,利用电商平台创业,成了农民致富的新路径。在这个过程中,农民电商创业逐渐走向组织化,从分散经营向合作经营,推动了城乡的互联互通。
在麻城调研时,我们遇到了28岁的韵玲。2018年,韵玲在浙江义乌的亚马逊公司工作了三个月,与丈夫商量后,决定开办一家电商公司。夫妻俩注册了2000元/年的亚马逊店铺营业执照,购买了一台4000元的电脑,租用了一个40平米的办公室(年租金1.1万元),添置几百元的办公桌椅,在当年9月,开始了电商创业之路。
在亚马逊公司,韵玲学到了基础的后台操作和运营知识,又挑灯夜战,狂补了贸易行业英语。在此基础上,夫妻俩开始摸着石头过河,销售饰品,涉及到手链、脚链、胸针等7项、600多款,并不断寻找新货源。目前,他们在亚马逊平台销售量比较高的产品是项链和手环,“虽然经营的利润比较丰厚,每年能够赚30到40万元,但是也存在两类风险:品牌侵权和关键词侵权,2021年侵权导致损失7万元。”
相比韵玲的夫妻经营模式,34岁的汉阳,选择的则是合伙人经营模式。汉阳是红村的三伙电商创业者之一,他与本村两个合伙人投资了100多万元,开启了电商创业之路。
汉阳毕业于一个普通二本院校,他学的是机电专业,不好找工作,毕业后在深圳汽车公司做销售,底薪0.8万元/月,最高能拿到一到两万的月薪,但是“干销售实在太累了,每季度、每年都有考核,压力太大。”
2018年,汉阳决定回家创业,在老家所在的地级市里,租了一间房子,成立了一间工作室,开办了多个淘宝店,主要经营文化用品与教辅资料。2019年,他与合伙人考虑到经营成本,将工作室从市里搬到县城。现在工作室的工作很辛苦,网上接单,服务顾客,旺季每天从早上8点到晚11点,甚至凌晨1、2点。
截止2021年底,他的工作室共有13名员工,其中亲戚占9人,外招的3人。他未来想做一两百个店铺,员工规模可以达到30人,但是员工招聘不易。“外来找人不好找,也不好留,年轻人现在排斥晚上上班,希望有休闲时间。”
类似韵玲、汉阳这种借助电商平台创业梦想的村民,并不在少数。在阳新县B村,村民们也凭借敢拼敢试的勇气,借助电商的平台,做成了阳新县“淘宝第一村”。
B村人均耕地不到一亩,有8家电商公司,每年电商交易额却高达2亿元——B村电商之路源于2015年,本村“80后”青年W南下深圳创办的电商企业,靠在网上批发销售低价买入的各大品牌尾单服装盈利。考虑到深圳高额的租金等成本,青年W就把分公司迁到B村,村里有些青年人嗅到商机,纷纷效仿,开办了多家电商公司,形成了一个庞大多样的电商群。
相比于赚差价的利润模式,B村有几家以生态农业合作社为基础,通过电商为线上销售渠道,勾连起了城乡。黑芝麻油、绿壳鸡蛋、手工鱼面、蚕丝被等当地土特产,进入线上销售渠道,其中不少产品还是热卖状态,成交量不低。2021年,村民网上销售土特产卖了2000多万元。“做电商可以买全国卖世界。平原村村民搭上互联网的快车,角色也从传统农民转变成网络店小二。”村干部说道。
尽管创业场所、盈利模式等方面存在差异,但总体而言,农村电商创业者掌握资金不多,规模不大,抗风险能力不强。笔者在调查中发现,为了增强抗风险能力,很多农村电商创业者开始整合资源,形成团队式的创业组织,这些组织具有现代企业的特征,这证明了一些学者如王义明发现的农民创业者组织化趋势。
在蕲春县S镇的调研中,我们发现的“YJ生态农业发展公司”,就是农村新兴“互联网+农业”的代表企业——目前,这家公司有10个股东,均是有梦想有实力的农村创业者,他们从分散经营走向了合作经营,形成了创业团队,“这么多人抱团,比一个人厉害”。
这家公司希望依托电商平台,整合各类生产土特产品的家庭农场和合作社,把农村土特产品推销出去。公司的合伙人志勇认为:“要做大,就要做平台。农村许多好东西由于没有概念和品牌,因此没有形成市场价格。通过打造品牌,提升农产品的附加值。在城市土鸡30元一斤,土鸡蛋1.5元一个,牛肉40元一斤,而在农村由于缺乏品牌意识,土特产与普通产品价格一样。”
04 双刃之剑:那些被遮蔽的部分
随着互联网基础设施的建设、智能手机的普及,互联网从生活交流、消费体验、电商创业等多个层面向农村进行全方位渗透,改变了乡村社会,可以说,村民的闲暇生活得到一定充实,社会交流空间得到重构;网购与实体消费体验正在分化与重组,创业的新型逻辑方兴未艾。
但是互联网是一把双刃剑,挟带的消极因素也进入农村,带来大量负面的影响。“互联网进入乡村是趋势,用得好就好得不得了,用不好,那危害大得不得了。”一位村干部略有担忧地说道。实际上,根据我们在多地的实地调研,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
在生活交流方面,智能手机正逐步代替真实世界的社交,进而成为瓦解乡村社会结构与空间的无形推手。消费方面也是如此,城乡消费差距看似被互联网技术逐步消弭,然而,农村社会消费升级的速度,要远远快于收入增长的速度,农村逐步陷入透支社会——“过去是赚钱过生活,现在是赚钱还债。”
其中,小镇青年往往是消费升级的先行者,成为“被透支”的主要群体。具体表现在车子越开越好,手机不断更新迭代;日常消费不断品牌化、高端化;在网上购物的频率与金额也在逐步提高;外出旅游、观看电影和演唱会等城镇化消费不断增加。“哎,年青人消费真是高啊,我们老年人一般都节俭惯了,舍不得呢。”一位老人无奈地说道。
峡江县的小镇青年刘园,就在经历这样的生活。他告诉我们,2020年,他们一家四口搬到县城,现在每月开销至少要八千元。他家里有两辆小汽车,一辆20多万的三菱,一辆10多万的别克。他自己用的是最新的苹果手机,妻子的护肤品、化妆品和衣服,一般要到市里的专柜购买或者找代购,仅此项开销就上达万元。但家里收入增长却十分有限,借债和透支,成了他们维持这种生活的必然之路。
在电商创业方面,互联网为农民开启一条致富的新道路,网上也有各种创业成功的、激动人心的故事,但实际上,电商创业没有想象中容易。在全国多个农村的调查显示:与其他创业者一样,在农村做电商创业,失败者要比成功者多得多。
天元是阳新县的一位农村青年,他的创业经历也有些借鉴意义。天元今年28岁,大专毕业,本在杭州从事电商美工设计行业,月薪六千。2019年,考虑到工资不高且工作辛苦,以及村里还没人从事电商,天元拿着手头十几万的积蓄,兴致勃勃回老家开了一家淘宝店铺,经营两个月就以失败告终,“想得美好,赚得艰难。”
单单是为了启动这家店铺,他就投入了1.5万元。其中注册淘宝店铺花费了1000多元,购买单反摄像机花了5000多元,购置灯光、摄影棚等设备花了3000多元。
在正式运营过程中,他碰到实际的困难却不少:村里熟悉电商运营的人不多,找不到人搭伙一起干,他一个人,精力又难以支撑。“不管前期的各种拍摄,还是具体的运营,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累得不行。”当然更大的困难还是来自于资金上的不足。他逐渐明白,要运营好一家店铺,投入的成本是很大的,搞不好是无底洞。
“一方面是快递物流,在单量不多时难以享受优惠;另一方面,淘宝店铺主要依靠流量模式,过了平台流量支持后,就需要花费大量的广告费用。”因此,天元毫不犹豫的放弃了电商创业,回到了城市,做回了上班族。
狄更斯的那句名言“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用来形容如今的互联网下乡,再恰当不过了。未来,互联网将会进一步嵌入乡村,这是不可避免的时代洪流。但我们要时刻注意和警惕的是,如何充分运用它的正功能,同时尽量规避它的负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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