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云算计（ID：gh_0068c4e23a81），作者：后场村蔡水根，原文标题：《后场村的加班别有不同》，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一、我是劳动者自己人


泛互联网行业的劳动者，经常在网上热议划水、摸鱼、躺平、佛系、内卷，95后随时辞职等等，其实都是信息茧房里的小布尔乔亚。


一天看了300个号的医生怎能佛系养生，老师划水备课也要大吼讲课，外卖小哥在路口怎么躺平，流水线就是防止厂妹摸鱼的，工地和农场不用内卷直接多劳多得。


在茧房里自娱自乐，根本解决不了加班问题。本文既不折腾劳动者们，也不反对发薪人，我想分析加班的原因是什么，有什么可行（而非口嗨）的解决方法？


发薪人要的是产品物而非劳动时长，如果将蛀虫和失职中间层清理掉，能否释放出无效劳动时间，让劳动者和发薪人能和平共存？


这两篇文章是我的立场自证：


  • 我用《后厂村的996演员们》，解释脑力劳动者的生理极限就没办法996，大部分工作都是被演员们带着跑的。


  • 对于95后工程师的无奈躺平，我分析的走心和符合常识，《其实95后程序员比80后更难》。



二、一图千言的汇总


经过分类分析，我认为可以减少劳资对抗，仍能减少加班和提高生产率。


整篇文章都是为这幅图写的注释，大家退休都还早，早晚会遇到这些加班套路。



三、细分员工主动加班


为了表达对发薪人的善意，也让读者知道我是圈里人，我先聊聊员工主动加班。


3.1 抓住机会自我实现


我并不灌鸡汤，麻木躺平是被迫和可悲的；劳动者要的不仅是待遇，也关注是否有自我实现的机会。



很多劳动者都是出于敬业精神加班的，这是员工最可靠的兄弟，也是公司的高价值资产。


  • 很多劳动者看到油瓶子要倒了，出于与人为善也要扶一把；扶的次数多了就会骂骂咧咧的，但骂完了还得扶，否则寝食难安。


  • 很多劳动者加班是因为工作时间破事屁事太多了，只有加班时世界才会清净下来。


  • 有些员工（自认为）是管理者的心腹，“我愿意为老板加班”就是他们共情共苦的好办法。


  • 有些职场精英的定位就是救火救场，他们选择高薪、浮动工作制、不干琐碎事的代价，就是要随时准备加班。


  • 有些劳动者享受工作本身的乐趣，贪恋工作提交时的正反馈，他们真是觉得上班比休息好玩。


另一些劳动者加班就是带薪学习，无论是提升个人技能，还是刷刷履历见更大世面，都对劳动者本人有益。


积极加班时就算搞砸了任务，老板也不能过分苛责热心员工。


3.2 无所事事被动加班


很多员工嘴上喊着痛恨加班，但他们的身体很诚实，这就是无所事事的被动加班。




  • 有些员工租不起好房子，回家也是形单影只，甚至水电费都是按照商用标准缴纳的，大厂园区的环境优美，能健身能上网，在公司还有同事陪伴，无论是健身房里挥汗如雨，还是加班餐的大快朵颐，在园区蹲着就可以自称加班。


  • 无论是自驾还是打车，6点回家路上都太堵了，我就经常这个原因7点多才离开公司。


  • 有些过分鸡贼的员工，因为各厂9点打车能报销，所以他们就拖到9点再走。请各位读者晚上9点打开打车软件，然后定位到任意大厂办公区附近，你会发现打车排队都是百人起步，路况被停车等候挤得黑红黑红的。


  • 员工自发加班，最多最常见的理由，其实是懒得思考。比如不加班也没事做，别人都在就不敢走，甚至自我麻痹，认为换个单位一样要加班。他们在网上口嗨着反抗加班，也只是懒得思考的常规点赞而已。


3.3 其他加班的可能性


当直属上级不懂技术不懂业务的时候，某些员工主动加班就是个态度表演。


  • 部分情况是下属心虚，既然能力不够，我就态度来凑，在职场上态度真能保命。


  • 还有些下属挺无奈的，最烦公司不考核能力，只考核态度，这才是俗称的内卷。


某些员工主动加班，看的就是加班费和轮休；特别是节假日值班的三倍工资，以及值班后错峰轮休，这对年轻人挺有吸引力的。


对于自主浮动工作的员工，今天加加班直接休息，可能指的是后续连休三四天，这是福利而非剥削。


还有一些员工生活困难，不人道但赚钱加班，总好过体面地穷死，每个人都要扛着自家的生活责任。


四、深究公司发起加班


泛互联网行业是个脑力劳动场景，我认为公司发起的加班更多是个管理问题。


希望我分析的是对的，因为劳资对立是零和死斗，但管理问题可以善意优化。


4.1 公司层面主动剥削


首先让我们直面阴暗，从发薪人的意志出发，公司如何主动剥削员工；从泛互联网行业的实际情况看，发薪人是否有必要这么做？



过去做体力劳动的逻辑，“多加班就能多产生剩余价值”，但是在脑力劳动者场景下，这个剥削逻辑遇到了自然人的生理困难。我认识的技术大牛普遍每天编程6小时，拉长工作时间效率急剧下降，Bug多多大脑胀胀。虽然互联网行业喊996和007喊的很响，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开会和交流，每天踏实干活的时间就几个小时。


因为泛互联网行业内大量的决策思考工作，提高单人劳动强度是有可行性的。此时最常见的就是过度使用几个顶梁柱员工。某些团队里，少数几个专家在为其他员工加班燃烧，这种燃烧是真会过劳致死的。


职场剧里常见脑补，老板恶意欺负“退无可退的中年人”或者“孤苦伶仃的90后”，但实际上老板精力有限，大都是误伤而非恶意剥削。


从流水线管工人的经验看，闲则生乱，繁忙的员工需求少也好管理，但是泛互联网企业没得到这个精髓，最繁忙的不是员工而是中下层管理者。


  • 某些小领导儿有奇思妙想，或者赌个项目冲刺，就让员工加班验证，万一大力出奇迹哪。


  • 有时加班是老板焦虑员工陪绑，公司业绩堪忧或者老板危机感过于深重，看到员工忙起来了，老板们就不那么焦虑了……


4.2 直接管理者的失职


大部分公司发起的加班，都是部门管理者们发起的，本部分是全图中标旗最多的部分。这些加班中有自愿的有补位的也有失职的，是整个加班原因中最复杂的。



能否明确预估和优化工时，这是部门主管的本职工作。很多项目交付前的突击加班，深究就是主管挖坑让团队一起填。比如预估工时算错帐、细项目标不清晰、任务排序主次不分、实操时容错不足等等原因。


支持部门经常因外部需求变化而加班，员工可以发牢骚说要拒绝服务，但主管们真做不到这么硬气。我们可以要换个角度想问题，一个团队能扛下灵活机变的外部需求，必然是个优秀的团队，公司是不是该给点甜头和认可？


在长期加班中，必然也存在团队很理性清晰和可靠，但是公司就是没办法加HC、没胆量拖工期等等没资源的情况。此时大家分析一下，是公司穷还是主管怂，还是因为这地儿足够贫瘠，才没人跟你抢这份工作。


有些部门的定位比较低，管理者唯一能拿来解压的就是折腾下属了，这就是前文中老板焦虑的退化乞丐版。这种加班多也是弱势低薪员工的服从性筛选和稳定性麻痹，暗合前一条“繁忙的员工好管理”。


有些直接管理人会带团表演如何加班，大部分案例是主管绑着员工演给大老板看；但也有主管带头积极加班，对员工传递任务有价值，身先士卒的加班给员工带来信心。


4.3 沟通和服从性


某些公司和人事管理的层面看，确实有人在用加班做沟通和服从性测试。



  • 有些公司的加班，目的就是压抑员工的过剩热情，提高员工的执行效率，少思考多执行就好。


  • 有些公司（自认为）对员工有足够的诱惑，发薪人就要挑一些看着顺眼的员工去栽培。看员工顺眼的最简单标准就是服从管理，主动加班而非抗拒溜号。


  • 员工加班（特别是免费）在公司就是一种投名状，离职就是沉没放弃这一层信任，新公司肯定是按照8小时来给你规划工资的。


随口一提：运维运营审核等部门需要7x24值班，但值班不等于加班，合理排班的值班就是上班，值班时间过长过累就是普通加班。


五、公司挤掉加班泡沫


企业的大BOSS也就是最终发薪人，他们要的是剩余价值，而非劳动时长。他们也不支持无效加班，但一直没找到挤泡沫的方法。


5.1 冗员和迟滞的大背景


除了外包公司之外，泛互联网企业都有海量盈利（含风投和融资），因此都存在严重的冗员和人浮于事。越是冗员的职场，就有越多的内耗容错，让加班原因变得复杂。


  • 德鲁克只能提出（但无法简单改变）脑力劳动者的有效性问题。过去整个泛互联网行业不缺钱，有效性差点（包括乱加班）也没关系。


  • 随着大行业发展放缓，符合“高薪高职”的新岗位越添越少，劳动者能体会到（能力锻炼、熬资历等晋升、带技能跳槽）的隐形待遇在减少，这才是劳资矛盾变尖锐的原因。


  • 很多管理者都说95后劳动者更难管理，其实是年轻人没赶上那一波隐形待遇，没有盼头那加个屁班。在有希望的集体里，95后劳动者根本不抗拒加班。


5.2 加班的价值减少


从发薪人的角度看，加班的价值只有“服从性筛选”“救火容错”和“愉悦性表演”，这三个价值现在都有逻辑漏洞。


  • 上文提到泛互联网行业的冗员臃肿，巨大的管理噪音，让加班的“服从性筛选”价值已经很小了。加班会导致稀缺人才跳槽，加班的庸才同样要奖励，还可能引发灾难性的职场冲突和舆论热点。


  • 很多劳动者加班，根本不是向发薪人售卖劳动力，而是给不合格的管理者做“救火容错”。现在各家生意都不好做，发薪人为什么还要宽容这种容错开销哪，换个合格的管理者就能省很多加班开销。


  • 极少数领导者欣赏加班的表演，但劳动者的舞姿既不专业也不免费，还有炸锅的风险。从性价比的角度，老板们可以去买飞机别墅，也可以赞助科研和教育，这比“因反抗加班上热搜”更体面。


5.3 挤泡沫的操作建议


如果企业管理层和人事体系想挤掉加班泡沫，摘掉剥削的帽子，给自己缩减成本提高效率，大致要做三件事：“区分鉴别”、“统计追责”和“提高效率”。


  • 首先公司要区分福利性滞留和真实加班。员工可以福利性滞留，但不应该让加班分析变得更复杂。


  • 每个主管要求加班，都是在代表公司信誉和利用公司权利的工作行为。公司完全可以对加班行为进行统计，要求主管们对加班原因进行解释，对主管无能导致的加班要行追责，对缺少资源和救火容错的团队进行褒奖。


  • 脑力劳动者的真正劳动时间就8个小时，公司有的是办法提高8小时劳动效率。比如少开点破会多看规章决议，少做些诱供式确认多一些坦诚协作。


5.4 旁敲侧击的小例子


今天看了一篇讲能力和潜力的文章，分享一个小段落给各位。


现在AB两个小学生：

A考试100分，A每天学习8个小时。

B考试95分，B每天只学习4小时。

初中知识面扩大2倍，A同学能每天学习16个小时吗？ 

高中知识面扩大3倍，A同学能每天学习24个小时吗？


本案例可以类比推理，加班只能缓解眼前问题，掩盖工作效能的不足。



六、员工切实反抗加班


大家别空喊口号，要走上直接反抗这条路，你得真的有备选工作，有生活保底措施。


请大家区分加班的原因是什么，是你的直属领导有问题，还是大BOSS喜欢这种氛围。


  • 如果直属领导是平庸甚至恶意加班，你们加班它去偷闲，被压榨的兄弟们可以尝试斗一斗这个混蛋。请兄弟们善意尊重仲裁者（最终发薪人），所有的加班证据都要直指到该主管就是个饭桶，ta在浪费公司的劳动力资源，它在降低部门运转效率。


  • 如果直属领导也是被迫加班，而且他和劳动者共同加班，一般是被协作团队拖累，或者大领导的任务催的太紧。员工可以跳槽离开这个团队，也可以搜集证据攻击别的部门，甚至可以离职前自爆一次，给留任的兄弟们争取点福利。


  • 如果加班的根源在企业缺乏资源，请慎重思考该同甘共苦还是劳燕分飞，劳动者并不是企业的主人，但也可以赌一赌忍一忍，未来可能会变好。


  • 如果加班的根源是高管们胡闹，你的直属领导也是受害者，那最好的选择是跳槽，这种公司就没有未来。在顺利跳槽之前，参与人应该划水，尽量低成本地配合加班表演。


即使经历上述阴暗、无奈和荒诞，我仍然祝福大家能找到有意义有价值的工作，开心快乐的主动去上班了，谁管它是不是加班呐？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云算计（ID：gh_0068c4e23a81），作者：后场村蔡水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