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乌战争爆发后,不只是内蒙古满洲里,黑龙江绥芬河、黑河等也容易成为传染病的集散地和传播通道,甚至成为病毒变异的沃土。

冰川思想库特约撰稿 | 张田勘

2月24日凌晨,俄国入侵乌克兰。这一震惊世界的战争与新冠疫情发生了时间点上的重叠,屋漏又逢连夜雨,战争和疫情的灾难或以乘积的形式危害人类社会,俄乌战争可能成为检验新冠疫情的防治的试金石。

01

3月可能不会是疫情转折点

1月19日,美国健康指标与评估研究所主任默里在医学杂志《柳叶刀》发表了一篇评论文章,称新冠病毒或将继续存在,但全球新冠“大流行”即将结束。

根据默里的预测,“大流行”结束的关键时间点是2022年3月份。因为,2022年2月中旬,大多数国家将迎来奥密克戎确诊病例的峰值,到2022年3月下旬,全球将有超过50%的人感染奥密克戎。而感染奥密克戎可以对其他变种病毒产生保护力,因此可以帮助全人类建立免疫屏障,预防今后可能会出现的变种病毒。

在默里的预测之前,由于疫情的缓解,从2022年1月底开始,北欧三国挪威、丹麦和瑞典率先开启“解封”,取消了大部分防疫限制措施。

之后,欧盟一些国家,如捷克、比利时、葡萄牙、荷兰等欧洲国家也纷纷效仿,计划提前结束主要防疫措施。现在,英国、美国、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等国也分别就本土疫情防控和入境管制政策等方面逐步放宽。



▲第58届慕尼黑安全会议现场图(图/网络)

但是,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2月18日在德国出席第58届慕尼黑安全会议时表示,一些国家认为新冠大流行已经结束,“这种想法是危险的”,接种疫苗仍是欧洲地区防止重症和死亡的最佳手段。

在难民潮出现后,3月2日,谭德塞又称,俄乌战争或将令新型冠状肺炎重症个案激增。

重症增加只是战争因素导致疫情严重的一个方面,但是,战争无情,会把一切撕碎,包括所有的公共卫生措施,战争会为新冠疫情的传播带来有利条件。

目前,根据英国的“数据看世界”(Our World in Data)网站的统计,截至3月11日,全球新冠病例达到4.55亿,死亡604万,每10万人的新增病例数为21人。

当然,还有少数国家和地区的新冠疫情有较大的增长。如日本、韩国、中国香港地区和部分东南亚国家正在经历奥密克戎变异毒株带来的新冠病例上升。


▲乌克兰疫情统计数据,近日已停止更新(来源/JHU CSSE COVID-19 Data )

而且乌克兰的病毒检测率低,意味着当地或有大量未被发现的传播链,加上新冠疫苗接种率低,这些因素或令当地的风险增加,可能出现大批人染疫并病情严重的情况。

如果加上战争原因,新冠疫情的不确定性大增,因而3月份是否能成为疫情的转折点存在较大变数。

02

超200万难民潮导致疫情蔓延

俄乌战争中疫情的传播有几个方面值得注意。

联合国难民署3月11日公布,已经有超过215万乌克兰难民逃离战火中的乌克兰,进入邻国寻求庇护。其中,波兰接收了一半以上的乌克兰难民,其他难民分别逃到匈牙利、摩尔多瓦、罗马尼亚、斯洛伐克等欧洲国家。

国际移民组织的统计表明,还有11.6万名第三国国民逃离乌克兰。



▲乌克兰难民(图/法新社)

据媒体报道,边境的医疗救助组织介绍,当地对专业医护人员的需求依然很高。在人流量如此高的边境,却鲜有人戴口罩。因为和逃离战争相比,新冠病毒似乎已经是很小的威胁了。即便有发热病人可能是新冠,这里既没法检测确认,也无法针对性地治疗。

难民聚集,亲密接触但又没有防护措施,而且各国边境也顾不上检查难民疫苗接种情况。无疑给疫情的传播创造了有利条件。

红十字会与红新月会国际联合会发言人库里称,早在俄乌战争前的几周,乌克兰已遭遇奥密克戎带来的染疫潮。

战争之下,不可能维持正常的防疫措施。因此,战争开始后,在乌克兰基辅音乐学院留学的中国留学生李依萍和另外7名留学生到防空洞避难,防空洞内多是当地民众,有孕妇、老人和儿童,中国学生有2人不幸染上新冠肺炎。



▲包括李依萍在内的8名中国留学生所在的防空洞(图/李依萍摄)

由于东欧国家的疫苗接种率相对较低,人群对新冠肺炎的免疫力尚未普遍建立,反而有利于新冠肺炎的传播。与乌克兰接壤的几个国家因为乌克兰难民的涌入,可能导致感染人数增多。这些国家也与乌克兰一样疫苗接种率并不高。乌克兰的疫苗接种率不到35%,波兰约59%,罗马尼亚不到42%。

“数据看世界”的统计表明,截至3月8日上午,乌克兰累计确诊约487万人,累计死亡人数约10万人;波兰则累计确诊约574万人,死亡人数11万;罗马尼亚确诊约277万人,死亡人数6.4万。与乌克兰接壤的邻国摩尔多瓦数据不详。

由于兵荒马乱,乌克兰等国的病例统计已经有一些顾不上了,因此,真实感染人数有可能更多。

还有一个因素是,在逃难中,加上卫生条件极差,都有利于疾病的传播,甚至让疾病恶化。

03

交战各方可能导致疫情增加

俄国发动了这场战争,专业人员的疑问之一是,为何俄国不顾疫情发动战争。来自现实的答案是,俄国有恃无恐,有两点。

首先是,尽管俄国的新冠感染数和发病率较高,但感染新冠病毒后的病死率却比较低。

截至2月27日,俄国新冠感染数为97.5万,位居全球第二。在此前的一周,俄罗斯新增感染数甚至排到了世界第一。但病死率目前只有0.4%。这个数字已经远远低于俄国之前4%的新冠病死率,也只是流感病毒感染病死率(0.1%)的4倍。因此,俄国似乎并不担心疫情。

其二,俄国军人的疫苗接种率较高。

俄国国防部长绍伊古称,截至2月,95%的俄罗斯军队人员已接种疫苗,25%的人员接受了第三针。而且绍伊古称,俄军人员的新冠病毒致死率比普通民众低4到5倍。这个数据是否真实,有待核查。

考虑到新冠导致老年人死亡率高,而军队中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因此病死率低是有可能的。

尽管俄军人员的疫苗接种率高,基于接种任何疫苗都可能被感染的事实,俄军的隐性感染也会较高,如果与当地人员接触,就有可能加大疫情的传播。



▲苏梅地区的一名乌克兰军人(图/路透社)

另一方面,抗击俄军的乌军和作战人员也面临新冠病毒感染的威胁。

2月26日,在基辅的乌克兰国民警卫队一名指挥官西尔斯基将军称,他的队伍约有1.5万名士兵,其中有2400名士兵感染了新冠病毒。但战时检测基本停滞,仅在士兵有症状出现时,才进行检测。他预估士兵感染数字超出实际检测数字数倍。

虽然乌军人员的新冠疫苗达到99.3%(接种两剂),并且正在进行加强接种(第三剂),但是,西尔斯基认为疫情正在乌克兰前线蔓延。

与俄军作战的不只是乌军、民兵和百姓,还有来自世界各国的雇佣军。

有消息称,已经有52个国家的约2万雇佣兵在陆续进入乌克兰,阻击俄军。从世界各地进入乌克兰的作战人员也有可能把疫情带入乌克兰,而且战争结束后还可能把疫情带回家乡。

因此,交战各方可能促进疫情的传播,并使疫情持续恶化,而且短时间内难以终结。

04

如何防止战争和疫情双重灾难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即便中国远离乌克兰和波兰等国,但是也与俄国有大量的接壤边境,容易受到疫情的牵连,主要体现在边境口岸输入疫情。



▲截至3月12日15:45中国本土疫情统计数据(不含港澳台和境外输入病例)(图/腾讯新闻)

截至3月11日24时,据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报告,现有确诊病例5461例(其中重症病例6例),累计报告新冠确诊病例113528例,累计死亡病例4636例,新增确诊588例,其中境外输入病例112例,新增本土病例涉及十余个省份。

近期中国内地本土病例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有三:

一是冬春季是呼吸道传染病比较活跃的时期;

二是境外输入的巨大压力;

三是奥密克戎毒株本身特性所致。

尽管境外输入病例只占目前新增病例的24%,但是俄乌战争发生后,境外输入病例可能会增加。原因当然既在于战争,也在于中国的边境线较长,有边境口岸的省份达13个,其中东北、北方、西北边境线口岸的压力增大。

中国涉及边境口岸的城市尤其是与俄罗斯壤的城市是境外输入疫情的重要防控点。内蒙古的满洲里就是如此,该地西临蒙古国、北接俄罗斯,是中国最大陆路口岸,货物交流频繁,人员往来密集,已经多数出现输入性疫情并导致大量传播。

在俄乌战争爆发后,不只是内蒙古满洲里,黑龙江绥芬河、黑河等也容易成为传染病的集散地和传播通道,甚至成为病毒变异的沃土。从2020年11月,包括满洲里、绥芬河、黑河和云南瑞丽等都反复遭遇疫情输入。因此各边境城市也将“外防输入”作为防控重点。

即便是在战争情况下,国际上也应提供疫情防护,这是防止疫情进一步传播的重要措施。现在,波兰等接收乌克兰难民的国家表示,要提供难民免费疫苗接种,不过,由于现实的原因,尚未在难民抵达时进行筛检或隔离。

3月4日,意大利卫生部通知,要求各地区配置资源,以保证向乌克兰难民提供足够的新冠拭子检测和疫苗。对于来自乌克兰的公民,无论国籍,若未持有疫苗证书,则须在入境48小时内由地方卫生局进行检测,并对5岁及以上未接种新冠疫苗或没有接种文件的个人提供新冠疫苗接种。

德国卫生部长劳特巴赫也在3月7日表示,德国可以接受乌克兰难民,但是许多乌克兰难民感染新冠病毒,数字“令人担忧”,其疫苗接种状况也有显著差距。因此,德国将遵循《寻求庇护者福利法》,让难民将与德国公民一样受到照顾并接种疫苗。

由于部分乌克兰人接种的新冠疫苗未获欧洲药品管理局(EMA)认可,这也让欧洲国家对接收的乌克兰难民需重新接种疫苗。


▲3月4日,乌克兰难民在柏林火车站主站休息(图/EPA-EFE)

另外,难民潮也不只是可能让新冠疫情蔓延,还有可能造成其他疾病传播,如导致更为致命的脊髓灰质炎病毒进入西欧和世界其他地区,中国应当及时采取相关防范措施。

从历史来看,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给人类留下了战争与疾病共同危害人类的惨痛教训。

一战期间发生了1918年大流感(俗称西班牙流感),时间周期为1918年1月至1920年4月间,尽管是在一战末期,但是也造成了当时世界人口约1/4的5亿人感染,2000万-5000万人死亡(估计值在1741万至1亿人之间)。

流感造成的死亡人数甚至超过了战争中的死亡人数,当时的战争有3500万士兵和平民伤亡,其中约1500万人死亡。

1918年大流感造成如此重大的灾难有很多原因,包括,战争时间长,历经时4年;国家和人员多,有30多个国家,15亿人口卷入战争。这些人员的流动和密切接触造成了流感的世界大传播和巨大杀伤力。

1918年大流感先后共出现三波疫情,第一波发生于1918年春季;同年秋季暴发第二波;第三波疫情发生于1918年冬季至1919年春季,但以第二波疫情最为致命,占此次大流感总死亡人数的90%。

在秋季发生的第二波就是因为美、英、法、德等国陆续参战,通过士兵、后勤人员等的流动,并在参战人员回到各自的国家后,让流感在全球广泛传播。

从这些经验来看,此次俄乌战争很有可能让新冠疫情持续化和蔓延,甚至不排除恶化。但是,有了过去的经验,人类只要加以防范,此次俄乌战争就不会让1918年大流感的悲剧重演。

俄乌战争是检验新冠疫情的试金石,无论结果怎样,人类只要从积极的方向努力,在反战和止战的同时,加强抗疫,就有可能同时终结这两个灾难对人类社会的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