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福建石油帮”教父破产
谁也不会想到,“教父”的破产来得这么突然。
“教父”名叫林恩强,创业60年来,一手带出的“福建石油帮”占据了中国民营加油站的半壁江山。
这么说一点都不夸张:2017年8月,中图能源、中能集团、中福集团等十余家能源企业董事长开过一次会,会上统计的数据是,全国有2.26万座福建油商开的加油站,而当时中国的民营加油站还不超过5万座。
而在不久前,79岁的林恩强坐着轮椅,被人推着进入法庭。当庭承认了自己指使财务人员在财报中隐瞒了过去期货亏损的8亿美元,面临着130项罪名的指控。
林恩强被推出法庭
为了还债,这段时间以来,林恩强和他的家人们四处出售资产。2021年10月,他将自己在新加坡的一套豪华洋房出售,售价3339万新币(约为人民币1.5亿)。
但是目前他的公司总共负债为38.5亿美元,资产仅有7.14亿美元,卖房子这点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在东南亚地区叱咤了一生的石油教父,落了一个这样的晚景。
只能说,商海无情,一朝走错,满盘皆输。
林恩强的破产经历,说起来也非常简单。
一开始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做错,可是一场疫情让市场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过去赚钱的手段变成了赔钱的生意。情急之下他开始一错再错,直到谎言再也圆不下去了,只能申请破产。
他就像是一个在赌场赢了一辈子的赌王,偏偏在最后一把All in出去,不仅输光了台面上的筹码,还让一世英名付之东流。
2、
60年基业一夜成空
1943年,林恩强出生在福建莆田的一个村庄。他的父亲早年间下南洋去新加坡经商,这在当地是一种风俗。多年之后,莆田这个曾经在中国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在大批海外经商侨民的带领下,闻名了中国,走向了世界。
12岁那年,父亲带着林恩强来到新加坡。上学只上到中学二年级,林恩强就跟着父亲跑船卖鱼,在江海上混迹了几年,风浪颠簸,尝尽生活的艰辛。
18岁那年,跑船的林恩强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夜幕下的海上,一艘快艇悄无声息地接近一艘装满货物的轮船,只见快艇上一个黑影跃起翻上了轮船,不久后黑影背着一大箱石油跳上快艇,绝尘而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油耗子”。专门以偷盗过往运载石油的轮船为生。
这种只需要胆量的生意,可比出海卖鱼赚得要多。林恩强骨子里对赚钱的渴望,让他也铤而走险,加入了“油耗子”的队伍。
两年后,赚到了钱的林恩强开始改邪归正,从“油耗子”转型为“油贩子”。不再偷油而是开着油车,给新加坡的各个工地、电厂、矿场送油。
年轻的林恩强
也是从那时起,林恩强开始创办了“兴隆公司”。在他25岁那年,他买下了人生中第一艘轮船,取名“海狮号”,为新加坡过往船只提供船舶加油服务,随后又进军国际石油贸易和航运业务。
等到他刚刚30岁出头,他就已经事业有成,人生开始迈向巅峰。
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林恩强早已经今非昔比。从那个在夜晚偷油的“油耗子”升级成为了新加坡最大的私营船王,手底下一共有130多艘轮船,每年的石油交易总值超过140亿美元。
1998年,林恩强更是一次性购入46万吨柴油,一举奠定了兴隆在新加坡柴油贸易市场上的霸主地位。
在当时的新加坡,想要买卖燃料油,如果林恩强不点头示意“OK”,即便你有再多的钱,也都无济于事。因此林恩强还得了一个外号“OK林”。
这样的“江湖地位”,除了本身的实力雄厚以外,更重要的是林恩强做人做事都很得体,各路的朋友都要给面子。
林恩强后来被称为“福建石油帮”的教父,这个地位可不是白来的。
在他功成名就之后,他开始投资福建老家,并且一手带出了“福建石油帮”。
在“福建石油帮”里面,除了林恩强之外,还有三个重量级人物,分别是厦门海澳集团的郑金泉、泰山石化集团的蔡天真、美福石油企业集团董事长吴再进。
这三位石油大佬全部都是林恩强的合作伙伴和“得意弟子”,在他们进入石油行业做大做强的路上,都得到了林恩强的鼎力相助。
在这几位先行者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福建人进入到了这个行业,才有了今天开遍全国的福建加油站。
这群福建石油人以乡党宗族为纽带,形成了牢固的行业藩篱,外乡人很难打入其内。
在三大国字号石油企业的垄断与半垄断之下,福建石油帮在夹缝中不仅顽强地为自己博得了生存空间,反而不断壮大。
从1963年创立兴隆公司到如今,林恩强的石油生意做了近60年,他在福建石油帮里“教父”级别的地位也早就确定。
66岁之后,他功成身退,将生意交给子女打理,过着“风清扬”一般的世外高人生活。然而就在2020年疫情在全球开始大流行之后,这位江湖传说中的“风清扬”,也不得不再次出山,拯救自己一手开创的基业,却输掉了所有,几乎是一夜之间,60年的基业化为乌有。
3、
成王败寇,谁笑到最后?
2019年的时候,林恩强手里总共有价值12.77亿美元的原油,那时疫情还没有在全球开始大流行,原油的价格也正在缓慢上升。
可是到了2020年,他手里的这些原油,就一路狂跌到了只值1.41亿美元。每天一睁眼就是亏数千万美元,这样的大跳水让林恩强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也慌了手脚。
但这还并不是底谷,原油价格不但没有触底反弹,OPEC+减产协议的多次谈崩,拉着国际油价滑向深渊。林恩强为了补窟窿,不顾这些原油已经抵押给了银行,竟然私自将这些货给卖了。
为了假装还能撑得住,他指使财务人员造假,造成外界看来好像兴隆公司还在盈利的假象。
在2019年10月的财报中,兴隆资产净值还有45.6亿美元,净利为7820万美元。可那都是造假出来的,2019年10月公司账上有4.61亿美元,2020年4月只剩了5000万美元,而外面还欠了银行、债主们几十亿美元的债……
这个谎话说得太大了,最终林恩强圆不上。
无奈之下,林恩强只能申请破产。
60年的奋斗和他身上所有的光环,消散殆尽。
他和他的家人的财产被陆续冻结,79岁高龄的时候被人推着坐在轮椅上去跟法官认罪求情。如果罪名成立,他还将面临数十年的刑期,这位“福建帮石油教父”恐怕要在狱中度过余生了。
这就是商业的残酷,尤其是像期货、贸易这样的行业,哪怕你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也是用身家性命在赌。
我们有的时候,只看到那些赌赢了的人,是如何鲜衣怒马,风光无限,却看不到那些赌输了的人,是如何落魄潦倒,凄凄惶惶。
福建人爱唱:“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但如果没有那三分天命和时运,就算你再怎样打拼,也拼不过时代的洪流。
成王败寇,输就是输了。林恩强现在不光光是生意上赔钱的事情了,他还背上了130项指控,也79岁了。他这一生,辉煌过,虽然结局惋惜,但也足够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