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花儿街参考(ID:zaraghost),作者:林默,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闺蜜群?


你们一起吐槽工作,一起骂臭男人,在遇到奇葩的时候第一时间在群里分享,八卦碎碎念不知疲倦。


你们当时说,姐妹才是一辈子的依靠,以后要一起去养老院养老,不要臭男人。


某一个深夜之后,某一场混战之后,甚至只是一个无声的裂痕之后,群渐渐沉默了。


后来,身边的臭男人还在,闺蜜群却再也不说话了。


我和父母亲戚有家族群,和关系好的姐妹有闺蜜群,和共事的同事有工作群,和吃过一次饭的伪熟人有聚餐群,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有活动群,和素不相识的网友有云吸猫群。


有的记录了一段感情,有的承载了一个家庭,有的贯穿了一份工作,有的见证了一场离合。


我找到了一些再也没人说话的群,群里的人可能是同事、朋友、家人、闺蜜,每个群聊都有过一段热烈而充满活力的生命力,最终都归于沉寂。


不能变现的群不是好的生意


@阿焕


我在一家曾经很出名的互联网金融公司的媒体群里。


这家金融公司风头正劲的时候,老板出手也特别阔绰,动不动就在群里发个人均几十块钱的大红包。


每次老板一发大红包,大家就纷纷在群里刷屏捧场,说感谢X总,X总威武,XX长红之类……


今年夏天,这家互联网金融公司暴雷了,老板也被抓了,上了行业新闻头条。


这个群里就再也没人吱声了。


@一哒哒二哒哒


两三年没联系过的同学,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突然把我拉到了一个名为“朋友一生一起走”的一百多人的群里。我翻了下群成员,认识的人寥寥无几。


眼见着几个人接连发出问号,这个同学先是发了一个人均0.3元的红包,才缓缓开口说,“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是因为大家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同学、好兄弟,我觉得这是个缘分……”


他细数了这些年的交情,对我们这些“好朋友”的珍惜重视,又谈到自己最近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的工作方向,希望大家能给一些帮助支持。


这时,群里一个人说话了:“你直说吧,你现在卖什么,除了保险,我都可以考虑一下。”


他沉默了十几分钟,说,“其实大家兄弟一场,我也就直说了,你们对保险这个事可能有误解……”接着,他发了一连串一看就是统一培训出来的推销话术,企图切入正题。


看着满屏的PPT话术,大家开始默默退群。不到十分钟,群里就从一百多号人骤减至三十多人。


最终,这个群以他紧急发的一个没人抢的红包而告终,存续时长不过30分钟。


@雨女无瓜


我们公司曾经和一个网红合作过直播带货,由于中间朋友介绍的关系,以一个较低的坑位费和较高的佣金比例达成合作。筹备过程中,网红先是定了20万的货,后来又追加了10万的货。


我们那个有双方老板在的合作群里,字里行间都洋溢着激动与期待,并频频表示,这次直播之后,继续安排下次和下下次的合作。


当天晚上,我们准备了30万元的库存,满怀期待地开了播。从亢奋激动到声嘶力竭,最终成交额,有5万多,几天后退完货,实际成交额只有1万多。


发完货后,老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吩咐直接让财务对账,再也没在群里说话。


结款之后,网红方最后在合作群里发了一个“抱拳”的表情,说希望下次合作大卖。


老板没有回复。


上周,老板把雪梨和薇娅被查税的新闻发到了群里。


人类总是忘记为什么出发


@阿呆尔


阳春三月,我和姐妹们建了一个减肥打卡群,发誓要在夏天来临前穿上去年的裙子。


我们在群里打卡健身计划,晒有氧心率,晒无氧重量,相约帕梅拉,一起周六野。每当有体重和围度下降,都激动地分享出来互相鼓励督促。


当然,七分练三分吃。我们也在群里分享鸡胸肉的一百种吃法,哪些低卡沙拉汁可以放心吃,糙米和藜麦的比例搭配……


后来,群聊话题逐渐集中到了“吃”上,从轻食餐厅、素食餐厅到无油火锅、低卡蛋糕……推荐理由逐渐从低热量到欺骗餐,大家也都默契地互不揭穿。


我已经不记得群里上一次有人晒体重是什么时候了。我只记得,这个群的最后一次聊天,停留在半年前——讨论主题是附近哪家韩国烤肉更好吃。


@老程不是老陈


一年前,我和几个对自己工作现状都不满意的朋友,琢磨着一起搞点副业。


彼时,视频号正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鼓动着每一个蠢蠢欲动走出舒适区的中年人:这是知识的机会!


这句口号实实在在地戳中了我和我的朋友们。毕竟,人到中年,除了肚腩和皱纹,我们还有什么?我们有的就是知识啊!


于是我们一合计,就干视频号!抓住知识的机会!做时代风口弄潮儿!


我们建了个做视频号的群,热火朝天地搞了起来。每天群里的热血盛况,不夸张地说,日常分享几百条选题思路,拆解几十个对标账号,日常打鸡血,喊着年底粉丝过百万,明年营收过千万。


直到我开始对着屏幕讲知识之后,我才发现,全天下做视频号的老男人,都在对着屏幕讲知识,而大家也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有知识。


更新了半年视频之后,我发现看我视频的只有两类人:要么是自己圈里的朋友来回点赞,再互相吹捧一下说很有启发;要么是老家的亲戚朋友,友情夸一夸说真厉害都做视频了。除此之外,再无进展。


在大家陆续认清现实之后,慢慢就有人不再更新了。在所有人陆续断更三个多月后,群里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我们突然被点燃的热血,只是一次中年人的堂吉诃德视频之旅。


关系和食物一样,会过期


@cici


我的闺蜜群存续时间长达4年,在聊天记录里搜索“爱你”“宝贝”,有几千条记录。


今年新消费风起,后来有一个姑娘辞职创业去做熬夜养肝饮料,另外两个人表示特别看好她的产品,成为了她的股东,也都表示可以引入各种资源。


创业项目后来亏了钱,她们都觉得对方有责任。


大半年前,群里爆发了一场无法劝和的撕逼大战之后,她们几个纷纷退群。


群聊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去死吧。


@托尔斯太忙


我前公司的部门之间内斗特别严重。我们部门有一个和大boss的群,主要内容是日常同步工作进度,还有一个只有我们部门自己人的小群,主要内容就是吐槽boss和骂隔壁部门。


每天在小群里的花式吐槽,成了我们部门共同的情感支柱,大家颇有内部团结,一致对外的战友精神。


后来,我们部门的领导离职,大家在小群里依依不舍,百般祝福。领导在感动之余,表示最近工作交接太忙不能聚餐实在是太遗憾了。


最后领导郑重地说,找时间一定聚。


后来部门来了新的领导,我们在新的群里继续工作,部门里又陆续有同事离职。


半年前,某前同事又拉了一个已经离职的同事群,邀请已经从前单位离职的大家吃饭叙叙旧。几句寒暄之后,大家既没有约定好一个吃饭时间,也没有更多的话题可聊。


至今,聊天记录的结尾依然是领导说:找时间一定聚。


离职之后发现,其实大家除了对工作的恨意,也没那么多共同感情。


我什么也没有忘,但有些事只适合收藏


@行者孙


我在一个小县城出生长大,同一条街上,有几个从光屁股玩大的朋友。我们一起上树掏鸟窝,一起下地偷西瓜,一起被大人抓住挨过打。


小时候为了捍卫友情,我们模仿着武侠剧里的情节,拜过把子,喝过鸡血。


大家的成绩普遍不太好,有的高中没上完就辍学打工去了。高考之后,只有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去大学报到前,大家一起到县火车站送我,说,你出息了,以后别忘了兄弟们。


毕业之后,我去了更大的城市工作,一年到头也就回老家一次。这两年疫情,过年连家都没有回。


我们那个叫“五街兄弟肩并肩”的群,并不热闹。有人在外地安家,有人因打架坐牢,有人开了个小厂赚点小钱,又因为疫情关了厂。


群里共同聊天越来越少,有时候会想问问,兄弟现在过的怎么样。但转念一想,解释眼下生活的背景都要解释一会儿,也许他正在其他群里无障碍聊天,只要大家的生活还是热腾腾地往前奔就好。


正如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所说:我什么也没有忘,但有些事只适合收藏。


我以为我们结束了,事实只是我和你们结束了


@狼外婆


我有个群聊叫“不结婚三剑客”,是我和高中时关系很好的两个小姐妹组的。群名源于当时一个小姐妹失恋,在一场场哭诉和安慰之后,我们共同表示不找男朋友不结婚,约定以后一起去养老院结伴养老。


上了大学,我们三个在不同的城市,聊天没那么高频了,但每年寒暑假回家还是有聚会。工作之后,我们三个人变得一年也很难聚上一次。


前年,两个人接连在老家结婚,只有我依然单身,于是把群聊名改成了“三剑客”,我们依然在群里扯闲天聊八卦。


去年,两个人都生了小孩,我依然单身,群里的聊天内容逐渐变成晒娃、交流育儿经、吐槽老公婆婆。


一开始,每次看到她俩发宝宝的照片视频,我都会很用心地夸可爱,“哎呀这个蹬腿太萌了”“他的小肉手也太可爱了”。


一段时间后,我渐渐词穷,夸不出花儿了,有时会用表情包代替发言捧场,后来,她俩也不太在群里发照片了。


前几天,我刷朋友圈时看到她俩带着宝宝一起出游的照片,并互相在评论区说“下周继续!” 。


这句话说起来很怪,却是真的,我们没有矛盾,却产生了隔阂。


小时候以为,友情可以穿越时空,穿越金钱,穿越一切。现在才发现,友情没办法穿越什么,连生育的隔阂都穿越不了。


@苏打气泡


我的大学寝室里一共6个人,有4个群。在女生寝室里,这挺常见的。


我当时是一个混迹于学生会的班委,时不时能给室友们一些消息和福利。我因此颇受室友们的依赖,对我同时在4个群里的寝室C位地位也颇为沾沾自喜。


毕业之后,这4个群的聊天频次从每天一次,迅速降低到每年过年都不一定有一次。


直到前几天,我在朋友圈刷到一个室友生了孩子,其他人纷纷点赞祝福。


而我,竟然连她什么时候结婚的都不知道。


很长时间里,我都知道混学生会的人往往是同学中最被大家讨厌的那个人,但我不知道,同学们是不是也这样讨厌我。


就像很长时间里,我都知道我们寝室有4个群,但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建第5个群。


时光不待,人不再


@susu


我有个朋友去年离婚,原因是前夫出轨,当时她爸已经肺癌晚期了,所以全家人都没告诉她爸离婚的消息。


她爸和她前夫都是摄影师,在她和前夫、双方老人的家庭群里,大家经常一起交流图片。


办了离婚的第二天早上,她爸像往常一样,往群里发了天气和一张摄影作品。


她有些懵,不知道怎么办,回复还是不回复,如果回复了,会不会显得自己过于可怜。


这个时候,她前夫出现了,和她爸一起讨论了那张图的光,电影相机的构图。


后来大家都会时不时参与聊一些,这个每日对话一直持续到她爸去世。


@木木木


我爸有个中学老同学群,群主是当年他们班的班长,人缘特别好。


前几年班长退休之后,经常在群里张罗各种活动,爬山、钓鱼、下棋,有时还组织一场周边游,群里又是聊天又是晒照片的,特别热闹。


我爸因为还没到退休年龄,平时只能看群里照片羡慕一下,偶尔周末赶上有活动去凑个热闹。他时不时感叹,全靠老班长组织的好,把大家的退休生活都带得有滋有味的。


我爸一直以为,等到退休就可以多参加同学活动了。直到一天,有个老同学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说,老班长去世了,后天举行送别仪式。


送别仪式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大家在群里的聊天,也从天南海北转向为互相提示要注意身体。又过了一个多月,大家逐渐开始如往常一样地聊天,偶尔组织一个活动。


我爸说,他知道这个群里,聊天的人必然会越来越少。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某天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在群里永远沉默。


有一天我为了找一个文件,用旧手机登陆了一下微信,于是看到了很多曾经热闹,现在落了灰的群。


有的是因为同事离职,我们就拉了新群;有的是因为闺蜜间怀疑有人泄露了秘密,被怀疑者也很伤心。还有曾经的瑜伽小群,沉默的原因是某一天,我忽然再也不想去练瑜伽了,不想再用那套沉静的节奏指导我的生活。


那些群沉默时,我曾觉得我瞎了眼,觉得我遇人不淑,觉得我一定会找到更好的朋友。


今天再划过那些群时,心头一遍遍浮动的,是当年我们一起自驾出行,一起喝光家里所有的酒,是当年遇到时的欣喜,约定相伴一生的炽热,以及那些坏人,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他们也都同样真诚地给予过、期盼过,为我挺身而出过。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新年快乐啊,默默说给那些再也不会说话的人,谢谢你,谢谢曾经的我们。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花儿街参考(ID:zaraghost),作者:林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