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假装富有”的柬埔寨人
柬埔寨,在我们的印象中是一个比较贫穷的国家。而且从最直观的人均GDP来看,柬埔寨只有1600美元左右,怎么算都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
但如果不告诉你这些数字,没有之前的印象,单就把你放在柬埔寨金边最热闹的市区,你可能会有一种这个地方非常富有的错觉。
拔地而起的高楼、满街跑的豪车、琳琅满目的国际大牌专卖店、打扮时髦的年轻人……
如果你走进其中一家餐厅或者咖啡店,你将花5美元才能买到一杯咖啡。这个价格几乎可以和大部分发达国家的物价相比。
如果你想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那你可能要花400到500美元,才能在地段还可以的位置,租一个单身公寓。如果想要住在市中心,那至少要准备1000美元。
当你向人打听当地的房价,他们会告诉你,一般的3000美元一平,好的话3500美元。
单看这样的物价,你很难想象这里的人均工资却是那样低。
金边已经是柬埔寨工资最高的城市了,一般的职员平均月薪只有250美元,做到管理层才有500美元。
“十八线城市的薪资,一线城市的消费”。这就是金边的现状。
是什么导致了这样“假装的富有”呢?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1979年。这一年,柬埔寨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改变了这个国家的命运,也决定了它今天的走向。
1979年的春天,有个叫梅福的柬埔寨军官,在越南军队的帮助下,几个月时间攻下了柬埔寨首都金边。几年前,梅福曾经被当权者赶出柬埔寨。
刚刚取得胜利的梅福,迅速成为了柬埔寨新的领导人,他也改回了自己的真名——洪森。就是一直掌权到今天的首相洪森。
他,直接决定了柬埔寨过去几十年乃至未来一段时间“走向何处”。
2、
柬埔寨为什么穷了几十年?
或许你不曾想到,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是全球最贫穷的国家之一的柬埔寨,曾经也有过令人羡慕的阔气日子。
1950年到1960年代的10年间,柬埔寨在当时冷战的世界大格局中,左右逢源,从两大阵营中都得到了帮助,专心致志发展经济。那时的柬埔寨开始了自己的初步工业化,首都金边修建了国际机场,被称为“亚洲明珠”。连刚刚建国的新加坡都来学习“柬埔寨模式”。
但这样的安稳日子,在国际局势两极抗衡中,显然不能长久。
最终柬埔寨还是沦为了冷战的“试炼场”。极左势力发动政变,赶走了国王,掌握了实权,也开始了一场人类历史上最激进的社会实验——“红色高棉”。
这场社会大实验带给柬埔寨无尽的破坏和伤痛,200万人被屠杀,尤其是知识分子,几乎被屠戮殆尽。到1979年,整个柬埔寨合格的老师只剩下不足300人。
尽管洪森靠着越南军队的帮助,推翻了“红色高棉”,但是这场社会实验留下来的柬埔寨,就是这般千疮百孔。
连最基层的教育资源都被破坏殆尽,整个国家还能指望培养出什么人才呢?
我们都知道,一个国家要发展经济,除了开放的政策,更重要的是本国能有足够的资源接得住外资的涌入。柬埔寨当时连一批有基本文化,能够被训练成工业化劳动力的人都找不到,谈何发展?
更何况,前期洪森也忙着巩固自己的权力,无力顾及其他。一直到90年代中期,洪森逐渐清除了竞争者,连老国王西哈努克的儿子都被他赶出国境,真正“坐稳了江山”,他才开始腾出手来,把重点工作转移到了经济发展上来。
当时柬埔寨环顾四周,发现有个最好的老师,那就是中国。中国经过了十几年的改革开放,经济增速迅猛,社会日新月异。
洪森可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他对中国的发展非常欣赏和羡慕。
他明白,时代不同了,发展经济已经国家是最重要的事情。于是决定学习中国的发展经验,搞“柬埔寨特色的改革开放”。
尽管相比起中国,柬埔寨的“改革开放”姗姗来迟,但总比没有要好。
不过柬埔寨的底子还是太薄了,改革开放搞了好些年,经济都没有大的起色,一直到最近10年,才用迅速增长的数字让人眼前一亮,刮目相看。
最近10年柬埔寨的GDP以每年6%-7%的速度增长。
数字当然是外界了解柬埔寨经济最直观的,但是对于身处柬埔寨的人来说,新建起的一座座高楼和夜晚越来越闪烁的霓虹灯,都让他们最直接地感受到了变化。
快速的变化让很多人看到了机会,这些年来,涌入柬埔寨,投资柬埔寨最多的,就是来自中国的资本。
2006年,华人富商方侨生在金边投资了一个总面积100万平方米的“钻石岛”。兴建了多栋高档商用写字楼、商用住宅楼、五星级酒店,钻石岛中心地带还修建了高级别墅区。
紧接着,中国的许多地产公司也纷纷进军柬埔寨,包括富力、碧桂园、绿地等8大中资房地产集团,看上了这块东南亚的热土,拿地盖楼,直接将金边的房价在短短5年内推高了60%。
如今你走在柬埔寨金边的街头,会有一种恍惚,感觉好像是身在国内一般。两旁林立的商店挂的是大大的中文招牌,只在下面配上小小的高棉文。
你甚至可以说中文就能够在这里生活,因为中国人太多,这里的人想要赚高薪也只能给中国人打工,所以大家多少都会讲几句中文。
在柬埔寨流传着一句话,激励着无数年轻人从全国各地涌来——“给中国人倒茶提包,一个月都能赚300美元”。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么多中国人在柬埔寨,如果不是为了赚钱那是不可能的。贫穷的柬埔寨能够让中国人赚到钱呢?
当然可以,至少对一部分中国人来说是这样的。
先来的都是大公司,这些公司的投资是战略性的。紧接着是为这些大公司服务的小老板们,餐厅、休闲场所、货币兑换、贸易等等,这里的竞争一开始也没有国内那么大,赚钱还是会容易一点。
用一位柬埔寨华人的话说:“它类似中国八、九十年代的深圳。那个阶段,国内有这个样板在前,很多有这个投资意识或是有资金实力的人就想投资。相对于在这种待开发的这片热土也好,包括各个行业也好,机会相对来说还是大得多的。”
另外就是一些在国内被禁止的行业,比如博彩。大家可能也都听过柬埔寨的赌场,这些年来吸引了不少人去玩,也坑了不少人。还有就是因为柬埔寨法律不完善,打击力度也不强,一些搞“电信诈骗”的人躲到了这里,专门骗国内的钱。
不管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大批中国人的涌入,不仅让这里的房价暴涨,也给柬埔寨创造了许多就业机会。过去在老家种田只能勉强温饱的柬埔寨人,也纷纷涌入城市,尽管他们还是买不起这里3000美元一平的房子,但至少可以拿到比过去多好几倍的收入。
但是,这样快速的社会变化,让柬埔寨人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3、
这一代年轻人
还没做好准备
前面说了,柬埔寨存在着一种“假装富有”的现象。不仅仅是高房价和高物价,更是因为拿着低薪资的柬埔寨年轻人,确实比谁都敢花钱,他们的消费观真的属于“一线城市”的。
他们真的会去喝5美元一杯的咖啡,会去买最新潮的手机、笔记本。会去消费根本不属于他这个阶层的东西。没钱的话,甚至不惜借贷。这也是目前金边“小额贷款”非常盛行的原因。
造成年轻人“假装富有”的原因,主要有三个。
第一是再怎么努力也存不到钱,干脆及时行乐。
大部分在金边工作的柬埔寨人,只有250到350美元的月薪,扣除生活的基本必要支出,也就剩下100多美元可以支配了。
这些钱再怎么存,也不可能买得起房,也不可能成为很大一笔积蓄,那就不如拿来及时行乐,享受高品质的生活。
第二是消费主义的涌入改变了人们的思维。
柬埔寨打开国门欢迎外资,外资带来了经济发展,同时也带来了“消费主义”。在过去,柬埔寨人大多过着农业生活,衣食都是自给自足,除此之外,平时很少会想到要去消费。
但随着金边的高楼一座座拔地而起,商场一间间琳琅满目,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同时,也似乎给人们打了一针“兴奋剂”,对于物质的追求前所未有的强烈。
即便是还没有达到消费水平的,也要存上一年的钱,去买一个最新的手机,最潮的衣服,。同事朋友之间相互攀比,为此透支自己的财力。
第三也是很有意思的一点,那就是柬埔寨的平均寿命不长,大家没有存“养老金”的概念。
在很多发达国家,人们很早就开始规划自己的老年生活,通过购买养老保险、理财产品或者储蓄来存足够的养老金。
但是在柬埔寨,很多人是没有这个概念的,大约10年前,柬埔寨人的平均寿命只有60岁。一些偏僻地区还达不到这个数字,那里经济落后,医疗条件更差,往往40多岁就过世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一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如果年轻时能赚钱的时候不为老了做准备,养老生活将是一个大难题。
柬埔寨,还是“太年轻”了。这里展现出了不同的“改革开放”,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国家坎坷的发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