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要:

1.近半个月来,大陆境内因境外输入引发的疫情此起彼伏,其中也不乏隔离设施突破感染的例子。目前,我国入境隔离酒店大都由普通酒店负责。缺少专门的防传染设施,经过专业培训的人员配备也不足。在实际运转中,造成了多起内部感染事件。

2.隔离酒店感染事故并非仅发生在国内。放眼国际,以和中国隔离制度基本相似,防疫效果较显著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为例,平均每检出166例入境感染者,就会造成1例隔离酒店感染事故。

3.隔离酒店并非防疫的保护墙,而是一项薄弱环节。它是疫情初期为应急利用现有设施,快速启用的一套过渡性机制。它本身存在的交叉感染风险难以根除。面对具有更强传染力和扩散速度的O毒株,作为中国南大门的广东将面临着更大的压力,创新入境隔离体系急不可待。

4.考虑到隔离酒店存在的缺陷,早在今年6月份,广州市开始建设全国首个国际健康驿站,按照人员全流程闭环管理的防疫要求,代替隔离酒店。从设计到运行,全方位地避免交叉感染情况的出现。此外,佛山、东莞、珠海也在加快健康驿站建设。



深冬季节,大陆境内因为境外输入引发的疫情仍此起彼伏。

已延续20多天的江浙沪系列疫情,经基因测序溯源,源头是国航13日上午入境抵达的CA738(华沙-太原-北京),航班上检出三例境外输入病例,及一名疑似空乘感染。



而这架空客A330飞机14日上午返回北京,15日下午执飞了北京到上海的CA1521航班。

其中一位境外感染者黄某,在归国航班上所坐的位置是37E。



由于机舱消杀不够彻底,座椅上残留的病毒,在间隔50多个小时(13日上午10点-15日下午12点)之后,竟然感染了坐在邻座37F的一名厦门大学教师!

进而引发了搅得长三角不得安宁的江浙沪系列疫情。D毒株的强传染性再次突破了原有的认知。



另外,大陆范围内的首例Omicron输入感染、Omicron本土感染确诊病例都已出现:

某大爷(67岁)11月25日从加拿大维多利亚出发,乘加航AC8166、AC25航班,经温哥华、首尔,11月27日飞抵上海入境。



经过14天集中隔离后,12月11日从上海乘坐国航CA1837航班飞抵广州,闭环转运回越秀区进行居家隔离。

12月13日凌晨,其12日的采样初筛及复核为阳性,诊断为确诊病例。随即,同楼栋居民13日当天集中隔离。



其中一位唐老太(70岁),13日、14日、15日的核酸检测结果均为阴性。

16日凌晨,核酸检测结果初筛及复核阳性,诊断为确诊病例(轻型)。

同楼栋但不同家的唐老太(70岁),大概率是因楼道间接接触被感染的。



但从加拿大归国入境的某大爷(67岁),不仅归国日期比加拿大确诊首例还早几天,更是全球首例发现的“潜伏期超过14天”的Omicron感染者。

真的是“潜伏期超过14天”吗?有没有在隔离设施感染的可能?



事实上,最近半个月,隔离设施突破感染的例子就有不少。

12月3日深夜11点,广州白云新市棠涌发布通知:按照上级部署,棠涌辖区范围等1.2万人立即进行全员核酸检测。



4日凌晨,广州通报白云区一位入境隔离酒店(均禾文星酒店)工作人员在例行核酸检测中,检测结果阳性。

随后,根据基因测序,该工作人员(谢某,男,50岁)与酒店检出的境外输入确诊病例高度同源,确认为同一传播链。



12月8日,西安灞桥区入境隔离酒店(瑾程酒店)一名工作人员(向某,男,21岁)的隔日核酸采样检出阳性。

流调发现,12月4日,瑾程酒店专班执行巴基斯坦伊斯兰堡、葡萄牙里斯本航班入境隔离任务。

伊斯兰堡航班已发现4名确诊病例,向某5日~8日曾到已确诊病例的隔离房间进行消杀。



随后,与向某同房间居住的另一名工作人员张某(男,20岁)单人单间隔离,最初连续5次核酸检测均为阴性。

13日采样检测为阳性,诊断为确诊病例(轻型)。



这一组隔离酒店工作人员感染,与目前正在发生的西安、东莞系列疫情(截止17日上午,西安累计15例、延安1例、东莞8例)是否有关联性,尚待明确。



目前的入境隔离酒店大都是由普通的酒店负责的。缺少专门的防传染设施,经过专业培训的人员配备也不足。在实际运转中,造成了多起内部感染事件。



国际与国内的统计结论

此前,新西兰和澳大利亚也是全球少数几个国内清零、入境隔离的“净土国家”。

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的几位研究人员统计了截止2021年6月15日两国所有的隔离酒店感染事故。

结论是平均每集中隔离10万名旅客,就会发生5次感染事故;平均每检出166例入境感染者,就有1例会造成隔离酒店感染事故。

这个数字还是新澳两国的平均数。如果只算澳大利亚的话,则是每入境检出44例感染者,就有1例会造成隔离酒店感染事故。



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酒店集中隔离制度,基本制度和中国差不多,都是标间隔离14天,吃喝送上门。

差别主要体现在检测强度。澳洲和新西兰一直是入、离两轮检测;

而中国是逐步升级,现如今已经是两家机构同时检测核酸、血清抗体,至少三次、一般五次了,还要接续家乡集中隔离7天、居家隔离7天。

但不管怎么说,把人关在酒店房间里14天不让出门,送餐开门自取这个基本制度还是一致的。

但澳新每接收2万名入境旅客/166例入境感染者,就造成1例隔离酒店感染事故。



事实上,国内入境人员隔离酒店工作人员感染的例子也不少。据不完全统计,此前公开报道的至少有7起:

2020年10月15日,广州花都区例行检测发现1例无症状感染者,为隔离酒店工勤人员(王某,男,40岁)。

2020年12月20日,广州南沙区例行检测发现1例确诊病例,为隔离酒店工勤人员(吴某,女,31岁)。

2020年12月29日,杭州例行检测发现1例无症状感染者,为隔离酒店保安人员。

2021年1月14日,南宁例行检测发现1例确诊病例,为负责隔离酒店消杀的工作人员(陈某,男,36岁)。

2021年1月23日,深圳龙华区例行检测发现1例无症状感染者,为隔离酒店工作人员(赵某,男,34岁)。

2021年7月29日,无锡例行检测发现1例无症状感染者,为隔离酒店工作人员。

2021年9月4日,广州越秀区例行检测发现1例无症状感染者,为隔离酒店工作人员(徐某,女,42岁)。5日在密接同事中又发现1例无症阳性。



另外,有少量入境人员“超长潜伏期的病例”也被怀疑与隔离酒店有关。

例如今年9月的福建疫情,感染总人数471人,源头被确定为回到家乡和亲人团聚的林先生。

他8月4日从新加坡落地厦门,并在高崎机场附近的可居酒店集中隔离。8月19日回到莆田仙游县集中隔离,8月26日回到枫亭镇家中居家健康监测,至9月3日解除。



在厦门14天集中隔离期间,测了5次核酸(最后一次是双采双检,即采2次样,由2家不同的检测机构检测,所以也可以认为是6次),在仙游县7天又检测了3次。

从入境到解除居家观察的一个月,一共进行了9次核酸检测和1次血清检测,结果均为阴性。

但即便如此,还是引发了波及莆田、厦门多地,共471人感染的疫情(儿子9日晚在学校首先检测阳性后,林先生10日检测阳性)。



在9月16日在国务院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中国疾控中心的免疫规划首席专家王华庆证实:

根据流病调查、抗体检测,尤其是基因测序结果,认为林先生有非常大可能是在隔离期间感染上的,从而导致了后续疫情的发生。

那林先生具体在哪感染的呢?8月份莆田、仙游未报告过其他境外输入感染者;自然是在厦门集中隔离的时间段,且在后半程,即8月13日-19日期间。



另外,9月份黑龙江疫情,感染总人数96人,也是“超长潜伏期”入境感染者引发的,但更可能的原因是隔离期内被感染了。

根据国家卫健委统计,截至12月3日,境外输入累计确诊病例10242例(无症状感染者统计暂缺),现在医院治疗的417例(其中重症2例),另有疑似2例。



另外,从实施入境统一隔离制度以来,从2020年4月1日到2021年12月2日,19个月累计报告的确诊病例对比,本土系列疫情扩散一共是7696例,同期入境者确诊则达到了9421例。

平均下来,大致是每入境1000例感染者,就有1例会造成隔离酒店感染事故。

虽然中国国内的突破概率大约比澳新低6倍,比澳大利亚低20倍,但依然难以接受。



隔离酒店是薄弱环节

隔离酒店存在交叉污染可能,这是一个确凿的事实。

例如在南澳州阿德莱德的一个隔离酒店,一位入境无症感染者和隔壁不相识、不同航班的隔离者,一次开门取餐的时间接近(间隔时间18秒)。

因此两个房间通过走廊发生了微乎其微的空气交换,于是隔壁房间的隔离者也被感染中招了(经基因测序确认同源)。



入境无症感染者5月3日才入住,而被感染者5月4日就解除隔离离开了。仅有的间接接触机会就是两次开门取餐,一次间隔12分钟,一次间隔18秒。

最有可能的感染就是其中一次先后开门取餐,病毒传出了几米远。而且这还不是同时开门,是前后间隔了18秒。

但这就导致被感染者回到墨尔本后,5月11日确诊,并最终导致整个维多利亚州封城。

这还是D毒株,O毒株的感染传播能力更强。



如全球首例经基因测序确认的O毒株感染者(11月11日回香港14日检出阳性的印度籍男子),在11~13日的隔离酒店取餐过程中,因为开门关门那一点空气传播的病毒颗粒,就造成了斜对着间隔的房间感染。

斜对房间居住的是一名10日从加拿大入境香港的62岁中国籍男子,到18日核酸采样呈阳性,经基因检测,确认与印度籍男子同源。



防止病毒传播,除了空气,还涉及到下水、垃圾处理等。例如上下楼之间的卫生间,是否存在病毒经下水等管道垂直传播的可能?



更麻烦的一个事实是,由于隔离酒店规模有限,分散各处,也难以再为数量众多的工作人员都配备集中住宿条件。

所以实际上,很大一部分存在感染风险的工作人员并没有闭环管理,而是如常一样在家起居、乘公共交通上下班。



一旦出现突破感染,很难杜绝社区传播。即使幸运地没有出现社区传播,也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进行大规模社区检测,确保没有扩散。

例如这次白云区酒店工作人员感染,截止4日下午14时,感染者谢某所居住的新市街道全域,工作的均禾文星酒店周边以及其他重点场所核酸采样近13万人。



这还引发了越秀区的南部战区总医院、荔湾区中心医院临时封闭环境筛查,以及芳村大道西新世界凯粤湾,以及白云区多地社区进行了环境筛查,波及范围很大。

而经基因测序对比查实,5~6月的广州疫情,是由一位在荔湾区隔离的入境者,因病到区中心医院检查,病毒颗粒飘散到另一栋相距很近的“握手楼”中,到医院检查的郭老太被感染引发的。



即使没有医院跨楼栋感染的意外,隔离酒店大量设在人口高度密集的广州城市中心,也令人提心吊胆,惊心动魄。

在很多繁华市区,大马路上就是常有走路一抬头就发现是一家隔离酒店,左右两侧就是商业门脸,背后就是居民小区,几乎是伸手可及。



这是因为广东尤其是广州承担的入境隔离任务压力最大,每个区、每个街道几乎都接到了开设隔离酒店及支援任务,需要临时抽调社区人员,去承担不熟悉的专业防控任务。

当时每天全国入境人员,广东占到了90%。全省在用的集中隔离点有300多个,在隔离酒店观察人员有近3万名,相关工作人员有近2万名。



归根到底,集中隔离酒店就是疫情初期为了应急,而利用现有设施快速启用的一套过渡性机制。它本身的定位、感染风险是很难根除的。

未来1~2个月,O毒株以比D毒株更强的传染力和扩散速度,可能成为全球的主要流行毒株。中国归国入境关口面临的压力更大,必须改进创新入境隔离体系。



从隔离酒店到健康驿站

经历了5~6月的新冠疫情影响,广州决心投资14.3亿元建设全国首个国际健康驿站,按照人员全流程闭环管理的防疫要求,代替隔离酒店。



国际健康驿站一期选址位于白云区钟落潭镇,105国道广从公路段以南,地铁14号线马沥地铁站旁。

这里背靠燕子岭,远离人口密集区。距离入境人员抵达的白云机场约20公里,行车约25分钟;若确诊转送广州新冠定点医院市八医院,行车40分钟;同时临近14号线马沥站,便于人员运输和医疗物资保障。



健康驿站项目于今年6月24日开工,总占地面积500亩,总建筑面积近25万平方米,一排排三层楼房组成,规模为火神山医院的5倍,可提供5000间客房,用于全程闭环管理入境人员,守护中国的南大门。



国际健康驿站分为入境人员居住区(A区、B区)、健康服务中心(C区)、医护及后勤生活区(D区)、综合服务楼(E区),安保、消防、餐厨、洗衣房、车辆洗消、废物暂存等配套设施也一应俱全。



健康驿站更关键的设计,是配备了医护人员、工作人员、后勤人员的床位约2000床,配比达到5:2。

进驻的工作人员一般是连续工作28天,隔离检测7天,然后再居家隔离14天。实现了完全闭环运作。

园区工作人员通道、隔离人员通道和物资运送通道独立设置,流线清晰、洁污分开、闭环管理。



房间共设计有18平米单人房、27平米大床亲子房、两间单人房打通的36平米家庭房等5种房型。另有11个无障碍房间, 以满足不同旅客的入住需求。

房间配色以白、绿、灰和原木色为主,颜色清新自然;每间房间均设置一面半墙高的窗户,可以看到户外的绿色植物。



房间门口均设置了健康监测电子屏,具有一键呼叫、健康上报、对讲服务等功能。

考虑到隔离14天期间的健康需求,还配备了瑜伽垫、体重秤等器材。



每间房均有独立的分体空调和独立管道,分区设置独立的排放系统、过滤系统、污水系统,严格按“三区两通道”标准要求设计,划分污染区、半污染区和生活区,避免出现交叉感染情况。



环境消杀、餐食传递、垃圾收运等日常工作均由无人车接手,实现无接触、智能化。

经过三个月紧张施工,9月17日上午,首批184名医护人员进驻广州市国际健康驿站一期试运行,他们将承担起入境隔离旅客和园区工作人员的基本医疗服务工作。



园区医护人员提供健康监测、核酸检测、基本医疗和急诊急救服务。但入住人员一旦检出核酸阳性,将统一转至市八医院集中隔离治疗。

考虑到国际健康驿站封闭运作,这支医疗队伍中还配备了3名精神科医生。目前处于平稳运行状态。



广州国际健康驿站规模宏大,可容纳入境隔离人员5000人,但这对广东地区保持3万人的入境隔离需求来说,依然只能满足1/6。

所以直到目前广州和广东地区依然非常依赖隔离酒店。



广东4个健康驿站

为尽快扩大国际健康驿站规模,广东另外三个地级市佛山、东莞、珠海也承担了健康驿站建设任务,用于分流接收白云机场、香港入境人员。

为加快进度,多是利用已建成、未交付,位置相对独立的保障住房小区,整体临时改建为健康驿站。



佛山健康驿站集中在顺德区,公示了两处,一处是大良街道南国西路地块保障住房,这里共9栋住宅楼,2270套住房。

整个项目2014年底便已完工,但由于种种原因多年一直未交付使用。在经过改造后,计划于12月上旬试运营,12月中旬开始接收入境人员进行隔离。



一处是最近新公示的建鑫家园集体租赁住房,位于乐从镇葛岸,2020年新建,有3800套住房,隔离房间3400个。



东莞健康驿站位于沙田镇立沙岛,由已建成的拆迁农民安置房小区整体改建。毗邻狮子洋。有12栋楼,初定为2000个独立房间。已于11月初投入使用。



珠海健康驿站位于斗门区富山工业园,有8栋楼,由新建成的西海岸阳光公寓改建而成。1800间客房,其中隔离房间1400间。

合算下来,这些改造小区能提供9000多套隔离住宅,大约能容纳1.5万人。连同广州健康驿站,能承载大约2万人同时隔离14天的需求。



总的来说,使用高层建筑小区特别是安置房小区整体改造,时间短,投入使用速度快。另外地理位置相对偏僻,除了延迟安置房交付之外,对普通居民正常生活无影响。

但如何确保对众人出入都要使用的电梯彻底消毒,避免在电梯内感染还是个问题。



另外,广州健康驿站设计较早(6月初),澳大利亚隔离酒店5月取餐隔空传染的调查、香港11月取餐O毒株隔空传染的案例尚未知晓,虽然在送餐上使用了机器人,但尚未考虑到取餐时空气交换感染问题。

未来也许要做房门的改造,设计专门的小取餐取物窗口。另外在硬件和制度上错开各房间的开门取餐时间;更有效的办法可能是走廊要安装紫外线灯,杀灭病毒。



总之,要从布局设计、管理模式和技术手段等方面,全面提升集中隔离场所防疫安全系数。病毒传播无所不用其极,隔离场所设计同样需要更有针对性。



总结

尽管目前还存在不足,但大规模集中健康驿站的运营,将为长期化、平稳化的境外输入防控提供有力的保障。



它突破了酒店隔离分散的地理布局、不专业的房间格局。房间尽可能提升隔离标准,尽可能减少互相传染,这样才叫隔离点。

另外,大规模健康驿站,还提供了医护及工作人员集中住宿,确保实现规模化封闭化运行,杜绝了突破感染后引发社区传播的可能。



还要加大专业化防疫培训,不止医护专业人员不能松懈,所有保障协防人员都要持续增强防疫素养,提高专业能力。

越是进入疫情持久战、常态化,越不可疏忽。



海外同胞有归国回家的权利,国内民众更有正常生活的需求。入境隔离管控工作必须慎之又慎。

在保持最低限度对外人员联系、满足同胞紧迫回归需求的同时,把好国门,尤其是在O毒株即将成为新魔王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