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病人家属，请来一下》（经上海译文出版社授权），作者：王兴，头图来自：《心术》剧照


我上学的时候特别崇拜神经内科的大夫，我觉得掌握神经内科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的脑子是不足以让我理解自己的脑子是怎么长出来的。但是有一次，我陪一位神经内科的大夫去查房，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神经内科的大夫先是展现了一套全面的基本功，拿着叩诊锤上 上下下敲敲打打一通， 我也曾学习过， 这样可以判断出一些病理征， 通过简单的操作就能看出人体的病变定位在大脑的什么位置。然而大夫接下来的问话就让人大跌眼镜了。

 

“有片子吗？”


病人小心翼翼地翻出片子交给他，他拿出来扫了几眼，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病变的位置。


他皱皱眉头，又问病人：“报告呢？！”


病人像犯错误一样又拿出了报告。


他仔细阅读了下报告，点点头说：“好的，输液吧！”


然后就非常潇洒地走了。


我当时就想，如果我是病人，我不会信任这位医生。医生的每一个问诊细节，都是向病人传达专业度的最佳名片，这比把自己的照片P成明星，或者发表诸多专业论文，或者在网上孜孜不倦地做科普都要有价值得多。


我的一位老师跟我讲过，做外科大夫，看自己专业片子的水平一定要比放射科的大夫强才对。但凡看病，他每次都以身作则，先 不看报告，自己看片子，看完片子就和病人分析病情，之后再拿出病人的影像报告做个对照，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遗漏的地方。每次病人看到大夫用记号笔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所有结节一一标注清楚并且和前次进行对比的时候，总是对他无比的敬佩和尊敬。假设我是病 人，我也会认为这位医生是专业的，有两把刷子。


还有一次，还是这位老师，在看一位肺结节病人的片子时，突然皱了皱眉头，问病人：“你的食管是不是以前还得过什么别的毛病？ ”病人大吃一惊说：“是啊，您怎么知道？我有食管憩室，我看报告也没有写，其他医生也从来没说过，您从这个片子上能看出来，是吗？”我当时就看到，病人的眼里开始泛着信任的光芒了。


老师继续慢悠悠地讲 ：“不止有这个，您以前是不是还切过胆囊？我看胆囊也没有哦！ ”病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他发现，这位医生并不像其他医生那样，只看这些结节，而是把病人当做一个 整体去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这位老师不只能看出病人以往的病情， 要决定做手术的时间时， 还会问病人近期有没有什么安排， 然后会错开病人的事情安排手术。 得过癌症的年轻女性来复查时，他都会非常仔细地询问近期是否有要孩子的计划，一方面是怕因为 CT 的辐射影响怀孕，另一方面， 很多40岁以上的女性一下子就会被问得笑出来—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 生啥啊，哈哈哈。”氛围一下子就能活跃起来，病人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所以你看，医生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病人的心，病人能够感受到你是关心他这个人的，才敢把身体放心地交给你。


我再给你举个反例。有一次我去做体检，我们单位安排在一家私立医院。这家私立医院的医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请来的，但和我们医院的做法明显不一样。做甲状腺 B 超检查的时候，这位医生用探头在我的脖子上擦来擦去，还不时发出“嘶……”“啧……” “诶……”的声音，而且做的时间很长。


我这就开始心里犯嘀咕了，妈呀，这不是有什么事儿吧？！我这可才升主治，事业才刚起步呐，我可不能有事啊……我一直憋着不敢问，直到医生终于倒了一口气说 ：“小伙子啊，你这个……甲状腺……”


我的心脏一下子就停跳了， 准备接受命运给我的制裁。我才 20多岁，我还不想死，我还没生娃呢……我……


“长得挺好的！”


当时我真的看到我的心里有一千匹羊驼在遛弯，不骗你。

 

医生有哪些细节值得你在意呢？有几个细节， 可以帮助你判断。


1．生活细节。医生衣着整洁得体，细节一丝不苟，每看过一位病人都会认真洗手的外科医生更值得信赖，因为外科医生在生活当中有点洁癖，更说明他可能在手术当中更加注意细节，例如有无菌观念、无瘤观念。


另外，写字认真好看的外科医生会更让人信任，毕竟外科也是个手艺活儿嘛， 而写字是两个人短暂的接触当中， 最容易展现出“手艺”的一个方面。从我的个人经验来说， 在我碰到的外科大夫里面， 写得一手好字的医生，往往手术也是十分漂亮的。


2．看病方式。如果一位医生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是看你的CT报告，而是仔仔细细看你的片子，那么至少说明这位医生基本功是过硬的。


3．交流方式。如果一位医生看都没看就让住院开刀，你至少要多留个心眼。手术前是否进行了充分评估，开刀到底是不是唯一的方式，有没有其他选择，病人的身体能不能接受这个手术，这些问题你可能都需要了解清楚。如果这位医生拒绝和你交流更多的细节，也没有耐心去解释，这样的情况下尽量不要盲动，最好通过其他方式来了解一下这位医生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4．一定要珍惜二诊意见。现在已经不像过去，医生会要求绝对的权威。我认为任何疾病都值得去寻求个二诊意见，也就是第二个机构或者医生给出的意见。这才能最大程度减少因为医生的主观 判断和之前所讲的立场偏倚所造成的影响。


5．通过医院同行的评价来侧面了解这位医生。在一家医院， 要了解手术医生，最好的方法是问问麻醉科和手术室护士的看法。 他们看的医生相对来说是最多的，因此他们自然知道哪些医生技术精湛、台风沉稳、不紧不慢、游刃有余，哪些医生遇到点小事就大呼小叫、乱了阵脚。


在互联网如此发达的时代，不止是病人需要通过细节去了解医 生是不是值得信任，医生也同样需要利用短短的一点点门诊时间来向病人展示自己的专业度，获取病人的信任。而且，医生也需要通过自己长期的工作进行口碑的积累，让更多的人能够为自己背书， 并且把真正需要帮助的病人推荐给自己。


本文摘自《病人家属，请来一下》（经上海译文出版社授权），作者：王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