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浙江大学一名博士生在网上购买橘子。商家得知是用来做实验后，立马表示直接按博士生的需求赠送一箱，“帮不了国家什么大忙，遇到了就想着出点力”。
事情的发展可谓是皆大欢喜：博士生把对话截图发到校园论坛上，被感动的同学们纷纷找到这家店买橘子，而浙江大学全体同学也获得了“正能量证书”。
大家都在夸赞果农和浙大学子，怎么就没人关心橘子啊！它们会被用去做什么研究？！
浙大的“橘子团队”
根据浙江大学官方公众号的信息，购买橘子的博士生叫肖小娥，是浙江大学农业与生物技术学院植物病理学专业的在读博士生。肖同学购买橘子是为了做病虫害防治的相关研究，“要把真菌接种到健康的柑橘上，看看柑橘的感染情况。”[1]
柑橘青霉病和绿霉病 （Citrus blue mold & green mold） 丨Gerald Holmes / forestryimages.org
这是肖小娥所在团队做的众多事情之一。
肖小娥的导师李红叶教授，已经为我国的柑橘事业坚守了近20年。李红叶教授的实验室有三大研究领域：研究指状青霉菌和互隔链格孢菌的分子生物学、植物病原真菌的系统发育，以及柑橘真菌性病害及其防治[2]。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给植物、尤其是给柑橘看真菌病的“医生团队”。
李红叶教授的部分论文丨参考资料[2]
和跟人看病一样，网上问诊远远不如当面诊断来得准确。但植物不会自己走动，很多时候，需要“医生”亲自前往。
据钱江晚报·小时新闻的报道，李红叶团队曾经收到来自西双版纳的几颗生病的柑橘。大家怀疑是真菌导致的，但实验结果不足以下诊断。李红叶奔赴千里之外的果园，对柑橘进行“面诊”。在观察了果树的枝梢和叶片后，才找到了病因：这不是真菌感染，而是虫害。[3]
还挂在枝头的橙子被指状青霉（Penicillium digitatum）侵染，引起柑橘绿霉病丨apsnet.org
数十年如一日，在实验室做实验、在果园防治植物病害、在各地进行农业技术培训，李红叶和团队获得了一次市级科技进步奖、两次省级科技进步奖，还拿到了教育部自然科学一等奖。
我们总教育小朋友，说吃水果蔬菜的时候，要感谢农民的辛劳。其实，在我们吃到越来越香甜、越来越实惠的水果时，里面也有一代代农业科技从业者投入的热忱和汗水。
植物被感染，真的很严重？
李红叶教授的实验室，主攻方向就是植物的真菌感染。这对于很多人来说很新鲜：我们通常知道植物生病，不过就是虫害，什么蚜虫、蝗虫、蜗牛。植物被微生物感染，真的那么厉害吗？
科幻电影《星际穿越》中，农作物接连灭绝，逼得人们铤而走险。剧中让植物成片倒下的元凶，原型很可能就是农作物的真菌感染。
现实中，有很多真菌可能导致植物枯萎。比如由小双胞腔菌（Didymella bryoniae）引起的黄瓜蔓枯病、由真菌山茶花腐病菌（Ciborinia camelliae）引起的山茶花腐病等等。真菌导致农作物枯萎，可能是由于它们在植物体内大量繁殖所致：这些病原堵塞维管束，阻碍水和营养物质的输送，最终导致植物细胞坏死，农田颗粒无收。
引起玉米小斑病（Southern corn leaf blight）的异旋腔孢菌（Cochliobolus heterostrophus）无性态孢子及菌丝片段丨Cesar Calderon, USDA APHIS PPQ, Bugwood.org
另外，致病细菌也会使农作物受到巨大的损失，最著名的恐怕就是细菌感染导致的柑橘黄龙病。被感染的果树幼苗期会长不高、抽梢难、叶片变黄，到了成熟期则会让果肉变得苦涩，直接导致果子卖不出去[4]。
黄瓜蔓枯病（左）、洋葱叶枯病（中）与山茶花腐病（右）丨Gerald Holmes, California Polytechnic State University at San Luis Obispo, Bugwood.org / Howard F. Schwartz, Colorado State University, Bugwood.org / Clemson University - USDA Cooperative Extension Slide Series, Bugwood.org
据一项2002年的统计结果，因病害，虫害，杂草等因素造成的损失占全世界粮食总产量的30% 到40%，其中由病害造成的损失约为14%，价值2200亿美元的粮食被白白投喂给了植物病原。
以佛罗里达州的柑橘产业为例：2010至2011年，因为柑橘黄龙病导致柑橘减产4400万箱，占预计产量的24%，同时因为柑橘供应量减少，橙汁平均价格比预计高出15%。
将心比心，想象有一种专门吃文档的细菌，会让你用了半年终于要做完文档时，永久损失80%的内容，再写一遍还要用半年，你痛心不痛心？
植物被微生物感染，受到影响的也不仅仅是果农的收入。
2006至2011年间，因为整个柑橘产业链的衰退，佛罗里达有8000多人失去了工作，133947英亩果园被废弃。
植物病害还能直接或间接地危害人类健康。历史上著名的“圣安东尼之火”，便是因为食用了被麦角菌（Claviceps purpurea）感染的小麦而引起。其中的麦角酰二乙胺可以导致出现幻觉、关节损坏，甚至死亡。在国内也偶有食用变色甘蔗中毒的新闻，这是因为节孢霉属（Arthrinium）真菌感染甘蔗后产生真菌毒素3-硝基丙酸， 影响到了中枢神经系统。
麦角菌中毒的患者丨Matthias Grünewald
除此之外，因防治植物病而施用的各类杀虫剂（杀灭传播病原的昆虫载体）、杀菌剂，不仅危害种植者的健康，也提高了农作物的种植成本。
保护农作物的健康和安全，就是保护人的健康和安全。从果园到餐桌，这条生产运输链很长，有无数的人在站岗。致敬支持科研的果农，也致敬坚守农业科技的科研人员，你今天吃橘子吗？
参考文献
[1] 因买橘子感动全网 浙大这位博士生做的是什么研究？https://tm.zjol.com.cn/news.html?id=467257
[2] https://person.zju.edu.cn/lihongye#581292
[3] https://www.thehour.cn/news/481246.html
[4]韩鹤友, 程帅华, 宋智勇, 等. 柑橘黄龙病药物防治策略[J]. 华中农业大学学报,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