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鹤田七濑经过由熟悉各个领域的专家、行业权威和过去的获奖者组成的顾问委员会和编辑部的评审,被选为福布斯日本社会企业家类别的获奖者。
作为一个社会企业家,鹤田七濑将她的事业蓝图重点放在了性教育上,旨在通过“性教育卫生纸”和学习性问题的棋盘游戏等产品,将性教育融入日常生活。
(鹤田七濑刊登在福布斯网站上的照片)
【思想契机:从社会问题到专注于“性暴力”】
鹤田七濑,1995年出生于富士山跨越的日本静冈县。从小学开始,鹤田七濑便展现出了对环境问题和性少数权利问题等社会问题的高度敏感,这为她后来从事社会工作埋下了思想火花。
进入大学后,鹤田七濑明确自己未来想要创业的计划,她并不想按照社会规定的路线,像普通年轻人一样,进公司,再拿一份不错的薪水。她想要做一门生意,以实现一个包括自己在内的后代可以舒适生活的社会,于是选择主修工商管理,进入静冈大学学习。
(鹤田七濑的个人简介)
大学期间,她接触到了海外活跃的运动#MeToo运动(美国反性骚扰运动),这无疑是一个有冲击性的思想启发。同期,鹤田七濑身边发生了一件事。
她听说自己的朋友遭遇到了性侵害,而性侵者竟然是她身边一个普通的熟人。这让她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有什么可以做的。
(Metoo运动海报)
在思考过程中,她开始意识到:性伤害不是个人问题,而是应该由社会解决的问题。这个契机使鹤田七濑从“社会问题”的整体图景中专注于明确的性暴力和性损害问题。
22岁那年,鹤田七濑决定暂时离开学校,去丹麦留学半年,后来又在芬兰和英国等国家呆了一段时间。
经过这段日子,她深刻感受到了海外积极幽默的性表达,在这里,性教育被视为理所当然,这与日本教育界的看法不同——性为禁忌。
“在丹麦,性教育如何渗透社会并影响个性。我想看到这一点,所以我选择了一个师生住在一起的寄宿学校。我感到震惊。”鹤田七濑说,“学校图书馆展示了一张呼吁多样性的海报,那是多张女性器官的照片拼贴。老师还说,‘每个人的身体都不一样,所以你不必和别人比较。’”
(荷兰国家图书馆中的性教育书籍)
这个过程,对于当时的她显然是非常新鲜的。鹤田七濑开始意识到身体积极也是性教育的基础,她感受到了“正确的知识”和“传达自己心情的重要性”。
她说:“他们上学的年龄很早,而且不像日本,他们不会像‘琴鸟是……’那样作弊,因为他们认为性教育是预防性教育,尊重孩子作为一个人的权利。”
【沉默的事实:日本性教育的落后】
日本在性方面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性,一方面是性文化的开放,另一方面则是性教育的保守。从鹤田七濑的只字片语中,我们也可以窥见,在日本的性教育中,性的生物学、科学事实和性别平等的概念都缺失了。
目前的趋势是,世界各地的一些国家慢慢地变得更加支持女权主义、人人享有平等权利,并公开讨论性问题,而日本则站出来反对。
虽然日本是一个发达国家,近几十年来变得更加国际化,但日本社会本身重视自己的传统,许多人都持有保守的观念。
诚然,保持传统和保守本身并不是一件天生的坏事,因为重视传统和文化对于理解一个人的身份并与之建立联系很重要。但它提出了一个问题,即在传统的社会价值观下,人们如何被对待,被审查允许谈论的内容,特别是在性方面。
在日本,回归传统社会的想法变得越来越迫切,支持这一想法的人正在采取激烈的行动。在日本的学校里,性教育课程的教学方式也反映了日本社会目前的困境。
日本在性教育方面的指导方针非常保守,总是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基本词汇,如性交。许多学校在性教育课程中只是片面地教授每一个科目,比如说如何怀孕以及为什么使用避孕套有助于预防怀孕。但教育工作者试图避免深入解释如何正确使用避孕套或怀孕期间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
除了学生获得的关于避孕套使用的有限信息外,在日本基本上不存在其他形式的避孕讨论,如避孕药和宫内节育器,如性传播疾病或性病,就连购买避孕药,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正如鹤田七濑所说:“在其他国家,你可以在药店免费买到紧急避孕药,但在日本,你必须去看医生,花上2万日元,这个障碍高得离谱。就像男性总是把自己理想中的女性形象强加给我们,认为日本女性应该是纯洁、天真和温柔的。”
(日剧《17.3 about a sex》片段)
在日本,一种流行的观念是,如果儿童或青少年不能获得有关性行为本身的信息,他们在成年前不会主动进行性行为。但这并不能阻止青少年甚至年龄较大的儿童进行性交,只会增加他们在健康和社交生活方面可能发生的事情的潜在危险。
俗话说,“你看不见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这似乎与当前的困境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日本性教育中存在的无知和排斥只会制造一个新问题,而不是起到帮助作用。
这种困境并不只出现在学校教育上,伴随而来的是性方面的家庭教育也一并缺失了。
根据Susan D.Holloway和Ayumi Nagase的《日本的育儿》一书,日本父母在育儿方面扮演着更被动的角色。即使在家里,父母也不愿意告诉孩子他们性是很常见的,甚至于一些大人在讲述性方面的话题,也会不自觉感到精神羞耻。
鹤田七濑也意识到了这个结构性的问题,指出日本的性教育落后于其他发达国家,虽然许多国家提供从性到性别平等的全面性教育,但日本没有处理受精等于性的基本过程。
【从卫生纸开始的性教育革命】
针对于性教育这一社会问题,鹤田七濑认为,要想消除性伤害,从小就必须有正确的性知识。
于是,在一家为年轻人进行性教育的非营利组织工作期间,她开始在博客上传播信息,并于 2018 年与她在丹麦认识的朋友一起创办了综合法人协会Sourage。
2019年2月,她开发了第一个项目——“性教育卫生纸”,后又开发了棋盘游戏。通过“性教育卫生纸”和“棋盘游戏”来学习性相关的问题,使其成为日常性教育的一部分,让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教育融入每一个日本青少年的生活。
(鹤田七濑开发的性教育卫生纸)
至于为什么选择“卫生纸”和“棋盘游戏”作为性教育指南的媒介,鹤田七濑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
最初,鹤田七濑在网上发布关于性教育的内容,但这只能影响一部分有触角的人,影响范围不够大。然后她想出了一张说明身体机制、性暴力和性行为的厕纸。制作出原型并将其发布在 Twitter 上,获得了大约 2000 个赞并引起了轰动。
基于这种信心,她们开始在社交媒体上众筹商业化资金,最后筹集了大约 200 万日元的支持资金。在资金支持下,2019年8月发布的性教育卫生纸目前正在医院、宿舍、儿童学校等地方引入。
(资金众筹项目的页面)
鹤田七濑认为,厕纸是家庭和学校的日常用品,可以在房间里学习,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熟悉主题的插图针对的是对性教育几乎没有支持的小学生和更年轻的学生。
(鹤田七濑开发的性教育卫生纸)
而棋盘游戏是高中以上成年人谈论性教育的地方。测验和讨论的主题写在sugoroku 广场上。
(鹤田七濑开发的用于性教育的棋盘游戏)
通过这种方式,鹤田七濑期望自己能够通过教育去增加孩子的选择,避免更多的孩子受到性暴力,在与性行为和分娩有关的一切事务中尊重孩子们的个人意志并允许他们自行做出决定。
直到现在,鹤田七濑仍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依然在社交媒体上积极发声,举办与性教育相关的线上活动。
(鹤田七濑担任嘉宾的性教育沙龙,下图为鹤田七濑)
鹤田七濑指出:“有一种强烈的刻板印象,包括性教育在内的教育是由处于较高职位的人(例如从成人到儿童)向没有经验的人传授的。然而,与朋友分享知识,支持它,并创造,与父母交谈也可以称为教育。我认为这也适用于免费分发避孕套,例如在英国。我们相信,通过创造这样一个为儿童和世界播下和培育知识种子的循环系统,可以激活教育,实现舒适的社会。社会是由个体群体构成的,个体群体的行为构成了社会。这个想法一直在我的脑海里作为我的铭文。”
性教育的方式并非一成不变,它存在很多创造的可能性。
目前,社会对性教育仍然存在很多误解。我们应该了解的是,性教育不是禁忌,它是智力和文化,它的目的不是教会青少年如何开展性行为,而是让他们意识到身体的变化并学会保护自己,使他们做出正确的决定。这能够赋予青少年作为个体的尊重和行为上的自觉。
(日剧《17.3 about a sex》片段)
同时,这种性教育对于成年人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性教育的目标群体并不简单局限于青少年,而更应该是对性教育持消极态度的人群,针对那些从来不会努力获取性教育信息的人。
只有性教育深入人心,我们才有机会去构建一个没有性侵害的理想社会。显然,鹤田七濑的努力正在慢慢推动这个社会的到来。
资料来源:
Rucker, Heather. A Topic of Silence: Japan’s Sexual Education. Diss. Wittenberg University,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