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外卖平台曾称,与任何一位外卖骑手都“不存在劳动关系”,但现实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财经E法(ID:CAIJINGELAW),作者:殷继,编辑:朱弢,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接单、取餐、送达,无止尽的循环。
无论黑夜白天,还是刮风下雨,外卖骑手始终听从指令、服从安排将物品从A点配送至B点,但他们中只有一小部分能够成为受到法律保护的劳动者。
动员更多人成为外卖骑手,避免负担过高的用工成本——这本是一对无解的矛盾,但外卖平台们似乎找到破解的办法,那就是将大量的“众包骑手”转化为“全职骑手”,这改变了骑手的工作方式,却没有改变他们的身份。这也意味着,平台并不需要为这些“忠诚骑手”们承担太多责任。
一、谁都能成为众包骑手
“送这个主要是时间灵活。”在咖啡店门口一同等着取餐的马大姐跟我这么说,她可以趁着女儿在校的间隙,登录美团众包App——跟专职骑手所用的终端并不一样,成为众包骑手。我在深圳市南山区,遇见过好几位像她这样的家庭主妇,一边照顾家庭,一边通过送外卖来补贴家用。
外卖骑手分为“众包骑手”和“专送骑手”两大类。
专送骑手由平台的加盟商或代理商招募,相当于正式员工,必须接受平台派送的每一个订单,不能拒绝,其收入由基本工资和订单配送费构成,主要服务于大品牌餐饮店。
而众包骑手来自于用户注册,可随时上线接单,完成配送后随时下线,这份“兼职工作”得以让不少人赚取额外收入,他们主要服务街边、城中村、美食广场等中小商户。众包骑手因具有较高的“自主性”,在现有法律框架上,无法与平台构成劳动关系。
理论上来说,只要是年满18岁的人都可成为众包骑手。尽管依据美团众包和蜂鸟众包(饿了么众包平台)的规则有多项条件限制,但我注册成为“黄骑士”和“蓝骑士”都没有超过10分钟。
众包骑手们的身份五花八门:地铁口骑着电动车的拉客师傅,在中午难等到客人的时候,就车子横梁处放个小箱子,加入午餐高峰时段配送;一些建筑工人也会在天黑后加入进来,他们常常戴着工地配发的安全帽,主要配送夜宵时段;还有小区保安、酒店前台这些“三班倒”人士,他们中有人把当众包骑手当成了额外的“加班”。
另外,两大平台的用户协议中要求,注册众包骑手需持有健康证,但在注册过程中并未强制上传。在美团众包,如注册满30天未上传健康证,会将众包骑手的“同时接单量”限制为5单,而蜂鸟众包则并未有影响。
显然,外卖平台对更多外卖骑手加入的渴望,并不希望设立太高门槛。
2020年8月,美团发布“外卖新一线城市”排行榜,深圳凭借外卖单量以及“超七成外卖餐饮商户营业超过22点”两项全国第一指标,位居“外卖新一线城市”之首。
“外卖之都”深圳有多少外卖骑手?根据深圳统计局数据,在2020年,深圳的“餐饮配送及外卖送餐服务”有22家法人企业,有3358名从业人员登记在册,这个数字根据“劳动合同签订”“社保缴纳情况”等统计得出,有了这两个条件限制,大量的众包骑手其实在统计数据之外。3358名专职外卖员,显然也无法满足这座1700万人口大都市的需求。
根据美团最新财报,截至2020年底,共有950万人从美团的外卖配送获得收入;饿了么在其官网公布骑手人数为300万人,但其在今年初接受红星新闻的采访时,声称活跃骑手数为85万人,其中包括兼职的众包骑手和全职的专送骑手。
那么,到底有多少众包骑手穿梭在深圳的街巷,并没有公开的统计数据。
但可以知道的是,各平台都在大力招募新众包骑手。如果有人成功邀请新人加入美团众包骑手,最高可获得510元奖励,而受邀者最多也可获150元奖励;蜂鸟众包的邀请者最高可获得500元,受邀者则能得到100元。
这些众包骑手具有高度的“自主性”,正如美团众包App的弹窗语:“自由接单、想赚就赚”。他们可以随时上线下线、可拒绝系统派单、不用穿工装,但他们大多不愿意在暴雨天冒着风险跑单,有的也无法忍受高温,还有许多人过着“三和大神式”——“干一天躺三天”的生活。
二、“兼职”变“全职”
据国际劳动组织在2020年11月发布的《中国数字劳工平台和工人权益保障》报告显示,美团在2018年4月后将所有的“自营用工模式”全部转成了加盟或外包模式,占比为40%。众包成为美团的主要用工模式,占骑手总人数的60%。
外卖平台又是怎样吸引松散的众包骑手呢?
补贴是重要的方法。平台往往会不定时地设置“跑单礼”,激励众包骑手外出接单,补贴通常设置在高温或雨天、午高峰时段、夜宵时段以及周末,奖励为阶梯式的,要想拿到最高额奖金,就需要花更长时间去跑单。
除了补贴,平台们也试图让这些众包骑手更加组织化,美团推出了“乐跑计划”,它的前身叫做“忠诚计划”,饿了么推出了类似的“优选计划”。这些被组织起来的骑手依然被归类为“众包”,但他们中的很多人却由“兼职”变为了“全职”。
我在5月10日注册为美团众包骑手,配送区域为住处方圆3公里。七天里,我在闲暇时间里共送出100单外卖,每天上线2至3小时,收入453.61元(跑单及奖励共收入597.4元,超时、取消订单等违规罚款及每日保险共支出143.79元)。
在第八天,我尝试上线8小时,当天送出24单,共计收入146.4元。
我算了一笔账,如果将众包骑手作为全职工作,即便每天投入8小时接单,按照每天收入150元计算,即便每月跑满30天,也只能收入4500元,而深圳的月平均工资为10453元。
后来,我开始向一同等餐的骑手取经。对方告诉我,像我这样的众包骑手很难获得更高收入,主要是因为我的账号等级是最低的“青铜3”,没法获得优先派单,他建议我去参加美团的“乐跑计划”。
为探究能否获得更高收入,我听从了他的建议。
后来,自称南山区乐跑站长的肖生(化名)添加了我的微信,并向我推荐了南山区科技园地区的骑士长林伟(化名)。次日晚上,我与林伟约在创业路的街头见面,他对我的情况进行了解,并向我介绍“乐跑计划”的规则。
乐跑计划以一周为考核周期,当周需要出勤6天,午餐高峰(10:30~13:30)、晚餐高峰(17:30~20:00)必须上线,以满足在线时长和基础单量。另外,还需要在早餐(7:30~10:30)、下午茶1(13:30~15:30)、下午茶2(15:30~17:30)、夜宵1(20:00~22:00)、夜宵2(22:00~00:00)的五个时段中选择1个时段。
林伟向我强调了几点,需要每天满足在线时长、各时段的基础送单量、控制准时率、不能拒绝或取消派单,否则会被判定为不达标,拿不到附加的奖励。准时率大于97%时,每单额外有0.4元奖励,大于96%且小于或等于97%时,每单额外有0.25元奖励。
“进乐跑就相当于开了个‘游戏VIP’,外卖单子先给‘乐跑’,吃不完的才会给到普通众包。”肖生后来跟我这么说,他说现在整个南山区有好几万众包骑手加入了乐跑计划。
蜂鸟众包的“优选计划”的规则与“乐跑计划”类似,对在线时长、基础送单量都有要求,再加比普通众包更严厉的违规惩罚。
有多少人从普通众包骑手加了美团的“乐跑计划”或者蜂鸟的“优选计划”呢?两大外卖平台未曾公开过具体数字。
“去年我可以看到的是600多人,现在可以看到的是1000多人。”“优选计划”的骑士长郑民(化名)告诉我。
对于是否加入“乐跑计划”,众包骑手们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加入者是“甘愿为奴”,不仅要接便宜单子,还要服从排班管理;而有人则认为,加入后拿到的派单更多,收入更加稳定些。还有人认为那些没有其他工作,只做普通众包的人“懒惰、不思进取”。
加入“乐跑计划”后,我能明显能获得更多的平台派单,最多的一天送出50单,当天挣到278.4元,跑了约10小时。
在“乐跑计划”中,系统派单的单价普遍在4元至6元之间,与此对比的是,新入职的专送骑手的单价为固定的每单8.5元。既然都是“全职”,而且专送骑手的订单价格更高,那为什么有人宁愿加入“乐跑计划”,而不愿做专送呢?
“乐跑单子比专送多,专送有的时候要熬满时长。”肖生跟我说道。
这意味着乐跑骑手需要“走量”来获得提升收入。
成为乐跑骑手的两周中,我把这份工作视为全职,但我的业绩仍在工作群里中垫底,有些骑手的单量是我的两倍。
根据第一周的周报,我不幸成为全队两个不达标的队员之一,当周我仅配送240单,而排名第一的骑手送出523单。
“他们都是拿时间拼出来的。”林哥跟我说,那些每周能送500单左右的都是老骑手,也就是说,他们账号等级能同时接10单以上,而且他们熟悉所在片区地区所有的商家和小区,可以基本不用导航,很多人每天跑十几个小时。
“App里面每个月跑3000多单的‘单王’都是跑‘乐跑’的,普通众包拿不到这么多单子。”肖生向我介绍。
在美团众包骑手社区里,那些见过“单王”的人说,他们的特点是:又脏又臭、电动车很旧、外卖箱破破烂烂,对他们来说,睡醒一睁眼就是跑单。
在南山区软件产业园附近,我有幸近距离邂逅一位“准单王”,他的电动车头明显遭遇过碰撞,用透明胶带缠绕着,外卖箱盖合页松松垮垮,身上散发出一股汗臭味。当我问他每月的战绩,他略为傲娇地回答:2600多单,收入1.6万元左右。
外卖骑手从不忌讳谈论收入,加入蜂鸟“优选计划”的老陈说,最近一周赚了差不多2500元。他的日程表是上午10点多醒来去拼午餐高峰,到下午2点左右回家睡觉,5点左右再上线,一直干到第二天早上6点。
乐跑骑手、优选骑手更像是“众包中的专送”。
他们需要每周开会、要求在线时长、基础单量、准时率,违规配送将会有更严厉的惩罚,同样需要装备正版美团工衣、头盔和外卖箱。当极端天气来临时,普通众包可以下线躲雨,但乐跑骑手、优选骑手则要求必须出勤,即便当天是他的休息日。
如果不是主动退出,或者被“踢出”队伍,乐跑计划、优选计划将自动续期,不少人常年以这样的方式做着这份工作。
三、谁是管理者?
“带来10个人,马上给你开骑士长。”肖生说,只要能拉来足够人数的骑手跟着我一块干,我也能立马成为骑士长。另外,根据他的介绍,骑士长手下的乐跑骑手的业绩好,骑士长至少能拿到2000多元的额外补贴,好的能拿到4000多元。
在我加入林伟团队后的第一次周会上,林伟宣布在上周“开除”了一名乐跑骑手,那一周团队跑单数据为整个南山区的倒数第一,坏事的就是那位被“开除”的骑手,他一周内取消了20多单,还有几十单超时。
“踢人”是骑士长不愿行使的权力,他们更希望团队里都是精兵强将。林伟会挑时间约着大家夜里早些收工,开自己的轿车载着队员们去周边城市放松。
其实骑士长也是乐跑或优选骑手,他们同样也需要上街跑单。林伟与我每周跑单量差不多,但我跑240单需要约48小时,他差不多38小时就能完成。
无论是“乐跑计划”还是“优选计划”,表面看起来是“骑士长管理骑手”,但这并不是众包骑手们的自治,背后还有外卖平台的代理商。
我在最初做美团普通众包骑手时,因超时、取消订单过多,被通知需要参加线下的“专项培训”才能继续接单。
培训地点在南山区科智西路的办公楼中。临近上午10点,在前一周被评为“不合格”的骑手零零散散聚集到这里,有的从龙华区来、有的从宝安区来,普通众包骑手和乐跑骑手都有。
当天早上,一位遭遇事故的骑手因医疗费用报销找到这里,他操着东北话向旁边骑手抱怨道,“客服没个整事的,今天我来这里瞅瞅他们到底什么意思。”但那些拥挤在走廊过道上的骑手们无意与他互动,大家只想快点结束培训投入午高峰的配送。
10点临近时,负责培训的工作人员出现。在进门右侧的置物架上放着几沓A4纸,分别是《安全承诺书》《消防安全承诺书》《交通安全技术交底》《骑手自律公约》等文件,从这些文件上可以看出,负责培训的是安徽英恒劳务服务有限公司,这是美团的众多代理商之一。
正当骑手们在“签字画押”时,那个遭遇事故的骑手站在工作人员面前,质问他产生的医疗费应该找谁报销,但那个工作人员始终没有抬眼看他,以至于骑手情绪越发激动。
双方争执了几句,骑手开始跟这位工作人员理论众包骑手与代理商的关系。“我们拿命给你们创造业绩,你们拿我们命创造业绩”。骑手这番“雄辩”让喧闹的现场安静了片刻,最终工作人员给他管事人的电话,得以让“闹剧”终结,培训这才开始。
在座的骑手急迫地期待着这场培训早点完结,但主动权掌握在工作人员手中,她不紧不慢地展示一边展示着ppt,讲规范配送、安全驾驶的必要性,如何与商户、客户沟通。
“在服务行业,顾客就是上帝,有什么问题好好跟顾客说,我们受点委屈是正常的。”工作人员在培训时,如果现场有骑手试图插科打诨,她就停下来等待现场安静后再接着讲。最后,所有培训的众包骑手参加随堂考试,80分以上的算是合格,否则还得再学一次。
根据美团招募“城市代理”的宣传片称,代理商1至3个月就可盈利,它们在区域运营策略上拥有自主权,包括对于众包骑手的惩戒权。
“好好跑,如果账号被封了你就只能去跑小鸟(蜂鸟)了,两个系统不一样,适应还需要时间。”在我加入美团乐跑计划时,林伟对我说。
老陈就是加入“乐跑计划”后,因为没有照常出勤,导致美团众包账号被“吊销”。他现在成为了蜂鸟众包的优选骑手,他已不再对“违规配送”进行申诉,在多次与客服沟通被宣布“维持原判”后,他放弃了申诉的权利。
外卖平台的处罚是前置的,当骑手发生违规配送时,先进行扣款,再根据骑手提交的材料来决定是否将违规记录剔除。
有些骑手遭遇顾客差评有时候更是种“莫须有”。有的顾客要求骑手配送时帮忙买烟、或者让骑手下楼时帮忙带垃圾,甚至有的把吃坏了肚子也归咎于骑手。
美团近期发文表示,骑手评价及申诉流程之所以存在,是想在给用户良好体验的同时,筛除非骑手原因造成的差评,保证骑手被公平对待。
四、骑手权益如何保障?
林伟从2019年起就加入了“乐跑计划”,郑民也是“优选计划”元老骑手,老陈在被美团账号被注销后后转投蜂鸟,目前已做一个月的优选骑手。就目前来说,这是他们的“全职”工作,但是,他们与专送骑手仍然不一样。
专送骑手与外卖平台代理商签约,他们需要服从代理商所设站点的安排、接受考核及奖惩、每月发放工资,他们与代理商存在法律意义上的劳动关系,应当享受社保、带薪休假等基本劳动权益——尽管聘用他们的人常常不承认。
但乐跑骑手、优选骑手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从能检索到的4个关于乐跑骑手与美团代理商的案例中,无一例外都被法院认定为双方“不存在劳动关系”。
在美团代理商黑龙江捷鑫外包有限公司(下称“黑龙江捷鑫公司”)诉美团乐跑骑手程世吕一案中,骑手程世吕认为,他每天的配送在线时长需要超过8个小时、单量需大于30单,而且配送高峰期在线时长也要多于4个小时,即便在休息日也需要黑龙江捷鑫公司安排。每周三开周会,每天上报工作情况。他认为这种情况黑龙江捷鑫公司对其进行了劳动管理,双方应具有劳动关系。
程世吕因为交通事故受伤后,骑士长帮他向站点提出工伤申请,但遭到拒绝。他向劳动仲裁委员会,裁决确认程世吕与黑龙江捷鑫公司之间存在劳动关系,黑龙江捷鑫公司为其补缴社会保险费。但黑龙江捷鑫公司在之后的劳动争议诉讼中胜诉,全身而退。
为什么同样是“全职”,专送骑手与乐跑、优选骑手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副研究员王天玉表示,在认定是否存在劳动关系时,有的法院会考察双方所达成的“合意”,即双方在缔约时是就“劳动关系”还是“劳务关系”达成一致,这是劳动关系认定没有纠正过来的误区。外卖平台提供的是格式条款,骑手们一般没有协商的余地。
美团众包App将《乐跑网约配送活动规则》列为《网约配送员协议》的附件三,在用户注册账号时要求勾选;而选择加入蜂鸟众包的“优选计划”,则默认同意了《优选计划介绍及申请要求》。根据这些协议和文件中的描述,加入乐跑、优选计划后仍属于众包骑手。
“判定双方劳动关系,应注重考察对劳动者进行控制的程度,如果符合劳动法特征(从属性判断),应当认定具有劳动关系,应侧重于考虑客观,而非主观。”王天玉同时认为。
根据原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关于确立劳动关系有关事项的通知》规定,“用人单位招用劳动者未订立书面劳动合同,但具备下列情形的,劳动关系成立。”
用人单位和劳动者符合法律、法规规定的主体资格;
用人单位依法制定的各项劳动规章制度适用于劳动者,劳动者受用人单位的劳动管理,从事用人单位安排的有报酬的劳动;
劳动者提供的劳动是用人单位业务的组成部分。
需要注意的是,在很多时候,外卖骑手并不在乎是否存在劳动关系,以及能够享受到基本劳动权益和保障。对他们来说,获取更多的收入才最重要。
从已有的案例可以看出,绝大多数外卖骑手往往在遭遇交通事故后才会诉诸于法律,以争取劳动保障权利。依据《工伤保险条例》规定,职工提出工伤认定后,应提交与用人单位存在劳动关系(包括事实劳动关系)的证明材料,而不能证明劳动关系的众包骑手自然就难以得到工伤保险的保护,尽管他们是需要全职工作的乐跑或优选骑手。
而进入司法流程意味着骑手要经历漫长的等待,从前面提到的36个案例来看,平台代理商被劳动仲裁委员会判定承担用人单位责任后,往往都会对骑手发起诉讼,要求法院认定双方不存在劳动关系,这些案件有16例案件走到二审才作出最终判决。其中一例,从骑手遭遇交通事故事发之日到走完所有司法程序,耗时约为三年。
虽然,所有外卖骑手每天都需要缴纳3元商业保险费,但这3元钱并不能完全承担足够保障。在深圳,为美团众包骑手承保的是“新疆前海联合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承保期为骑手当天首次接单至次日1:30;为蜂鸟众包骑手承保的“中国太平洋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的承保期为:被保险人在取餐、送货即订单配送完成后的90分钟内。这意味着,骑手上线但暂未接到单的时间处于保险未覆盖的时间范围。
此外,外卖骑手的保险条款中还有免责条款,其中规定:工作期间使用擅自改装的机动车与非机动车,并导致该车辆违反当地法律法规或当地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有关规定的,保险公司不承担给付保险金责任。
事实上,即便依据《电动自行车安全技术规范》电动车设计最高车速不超过25km/h,以及依据将在8月1日实施的《深圳市电动自行车管理规定(试行)》规定,驾驶电动车最高不得超过15km/h,但外卖骑手驾驶的电动车往往会远高于这个速度,而且时常骑行至机动车道。
“不这样搞,你跑不赢嘛。”老陈说,他其实并不清楚,这么做会使得自己无法被保险条款覆盖。
“外卖骑手在乎现金流,但他们老了怎么办呢?病了怎么办呢?”王天玉他认为,亟待对外卖骑手建立新的职业伤害保障制度。
2021年7月7日,李克强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确定,“推动建立多种形式、有利于保障劳动者权益的劳动关系”以及“以出行、外卖、即时配送等行业为重点,开展灵活就业人员职业伤害保障试点。”
“具有劳动关系”意味着大大增加“用工成本”。美团、饿了么两大外卖平台以乐跑计划、优选计划这种“新型模式”,让众包骑手成为“众包中的专送骑手”,那么平台是如何看待自己与这些骑手的关系?
《财经》E法向美团和饿了么发出采访函,但截至发稿时皆未获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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