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阑夕(ID:techread),作者:陆离,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5月28日,京东物流正式登陆港股,上市首日股价开盘即高开,股价涨幅一度超18%,总市值接近2800亿港元,成为国内仅次于顺丰的第二大物流公司。


这也是继京东健康之后,京东集团又一拆分独立上市的子业务公司。而从去年至今,百度宣布拆分小度科技独立融资发展、网易拆分云音乐寻求在港股IPO、甚至顺丰也传出了拆分同城业务的消息……


中国科技互联网企业正迎来一波子业务拆分热潮,这已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有趣的是,以FAANG为代表的美国同行们却仍保持着不断并购的步伐,用巴菲特他老人家的话说,这些企业正在滚大雪球的道路上,寻求让雪道变得更湿更长。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中美科技互联网企业发展的差异究竟从何而来?


中国科技企业爱分拆,底层逻辑是什么?


其实,分拆上市早就是我国互联网科技企业的基本操作了。


早在2012 年,阿里就把支付宝进行分拆,围绕支付业务逐渐完善构建起了一个金融巨擘蚂蚁集团,直到去年申请在科创板上市,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再比如2016年,腾讯把旗下的QQ音乐业务与中国音乐集团进行合并,通过资产置换股权成为大股东并组建腾讯音乐集团,最终在2018年底完成赴美上市。


还有新浪与微博、腾讯与阅文、网易与网易有道、搜狐与搜狗/畅游……在拆分子业务独立发展上市这条路上,已经有相当多耳熟能详的成功案例。


在我看来,中国科技互联网企业热衷此道,有以下几个主要原因:


其一,子业务分拆意味着更健全的激励机制,有利于业务创新发展。不难看出,只有业务成熟的巨头企业才会选择拆分一些前景可观的创新业务,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巨头企业可分配的核心利益——股票和期权非常有限。


而在日新月异的科技互联网行业,人才挖角竞争激烈,拆分业务成立子公司,针对管理团队和重要员工推出更可观的股权激励策略,让其实现从员工到股东的角色转换,工作积极性提高,带动业绩持续提升,这是留住和激励人才的一步好棋。


比如搜狐在2010年宣布拆分搜狗在线搜索业务成立子公司,由此前任搜狐CTO兼搜狗负责人的王小川担任CEO时,张朝阳就曾直言,这次战略重组将给予搜狗团队良好的激励,使得搜狗的业绩与团队有直接关联。


其二,拆分子业务,意味着后者可以突破企业主业务所圈定的发展局限,获得更大市场成长空间。


这并不难理解,以阿里拆分支付宝成立蚂蚁金服为例,阿里董事局主席、CEO张勇曾解析过分拆支付宝的逻辑:不拆分,支付宝充其量是淘宝里面的一个大部门,解决的是淘宝的问题,拆分后,它带来的市场机会绝对是原来的场景下所看不到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拆分前,支付宝不过是承载了淘系购物的支付工具需求,拆分后,在支付的基础上延伸出了理财、保险、日常缴费、虚拟信用卡等更多元的金融服务。


再比如京东物流,作为企业物流,其无疑是成功的,说是为京东电商的好口碑撑起了半边天恐怕都不为过,但如果站在一家社会化物流企业的角度去看,京东物流仍然是封闭的,根据其招股书显示,目前京东物流总订单的超过半数仍然来自京东商城,订单量也还低于顺丰、通达系。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从京东集团分拆出来独立上市,意味着京东物流要走向开放,从企业物流蜕变为物流企业,唯有如此才能在更广阔的的市场中深耕更多价值。


其三,分拆后的子业务可以拥有独立评估体系,从而获得更合理的市场估值和融资,也有利于公司战略聚焦。


相较于公司内部的一个业务板块,分拆成立新的公司可以减少信息不对称,让市场更加充分认识到子公司业务状况与成长前景,从而带来更合理的估值和融资。分拆同时也会让子公司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业务板块之间的内耗,战略和资源更加聚焦,更有利于产品服务成长。


比如新浪董事长兼CEO、微博董事长曹国伟在2014年微博上市之初这样解释分拆微博的原因,“微博独立上市后有了独立评估体系,新浪可以腾出手来重新规划新浪网的发展。”


这三方面的原因都或多或少推动了国内科技互联网企业倾向于拆分的主观意愿,而近年来客观环境也越来越利好拆分。


2019年12月,中国证监会正式发布《上市公司分拆所属子公司境内上市试点若干规定》,为企业在A股拆分上市扫清了最后的障碍,大环境的愈发宽松也为更多企业分拆上市铺平了道路。


当然,分拆也存在一些缺点,比如不利于母公司的股价——在京东物流上市认购火爆、开盘大涨的同时,京东集团股价微跌,距离今年2月高点已经跌去了33%,这是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拆分子业务对于母公司是“损失”。


分拆这么香,FAANG为啥不动心?


分拆上市对于企业而言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利大于弊,但贵为美国科技互联网五大巨头的FAANG却提不起什么兴趣,反而保持着买买买的“独大”策略,这又是为什么?


比如Facebook在2020年先后收购了GIF动画公司Giphy、计算机视觉公司Scape Technologies、深度学习公司Atlas ML、CRM初创公司Kustomer,还在印度、东南亚地区投资多家企业。


一方面,这取决于FAANG们的各项业务关联性更强,很少有脱离了主业务领域进行的业务创新——如果有,也往往会选择拆分,比如谷歌早在2016年就将无人驾驶业务拆分成立waymo独立运作。


在此基础上,FANNG无论投资并购还是内部创新,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主业务服务,这也是我们前面所说的,其致力于让主业务所在的雪道变得更湿更长,以滚出更大的雪球。


以苹果为例,从硬件到软件再到近年来快速崛起的音乐视频内容等服务业务,但这一切都围绕着苹果的手机和电脑业务,通过构建硬件+软件+服务的生态打法,在创造更多利润的同时,更是为苹果手机、电脑等核心业务打造护城河。


在2020年,苹果收购了边缘AI、语音助手、计算机视觉等方面的五家公司,这依然是为了强化苹果的主业务产品和服务能力。


比如收购的Voysis在智能手机对话界面开发尤其是自然语言互动方面颇有成就,这可以强化苹果的Siri语音助手,再比如苹果在去年年底花2亿美元收购的Xnor.ai,后者专注于提升智能手机、无人机等硬件设备的AI部署效率,可以更好地帮助苹果提升产品的AI能力。


相较于此,分拆企业尤其是巨头企业等于是分拆利益关系,在主业务和创新业务联系紧密的环境下,这会削弱大公司的综合优势和协同效应。


这一点主要体现在母公司遭受的“损失”上。比如2014年9月eBay拆分PayPal,1年后PayPal以500亿美元市值上市,到2019年市值增长至1100亿美元。反观母公司eBay则江河日下,在与亚马逊的竞争中愈发趋于弱势地位,在2019年同期的市值也仅为PayPal的三分之一。


所以有声音认为,正是对这次拆分前前后后的准备导致eBay被干扰了大半年时间,让其既错过了2015年假日季的销售高峰,也混淆了未来发展战略。


在我看来,这其实也离不开中美互联网企业在分拆子业务时对发展规划的巨大差异。


阿里与支付宝、eBay与PayPal这两个案例所属领域高度相仿,分拆后结果却迥异,正是因为美国互联网企业拆分后往往不再有关联,近乎分道扬镳。PayPal与eBay分拆后,虽然签有一份5年运营协议,但仅仅过了4年,eBay便宣布终止与PayPal的合作。


反观中国互联网企业拆分子业务之后仍会尽量保持版块协同和集团式发展的状态,母公司不仅会给予子业务更多灵活性和独立性,在该有的平台、资源、技术、渠道乃至人才支持等方面也并不吝啬,助推子业务更好地增长发展。阿里与蚂蚁金服就是一个最直观的例子。


另一方面,美国领先发展多年的资本市场结构更完善,公司激励制度更加合理,绝大多数时候不需要分拆业务就能更好地激励和留住人才团队。


简单地说,相较于我国上市公司的激励工具仍较为单一,局限于期权和限制性股票,美国同行们早已玩出了更多花活。以谷歌为例,其董事会薪酬委员会可采用激励工具包括期权、限制性股票、限制性股票单位、股票增值权、购股权等等。


事实上,早在2012年谷歌就为了解决“员工股权激励会稀释管理层控股权”的问题而发明了C类股,即不包含投票权的股票,与包含1个投票权的A类股和包含10个投票权的B类股区分开来,此后成为谷歌发放给员工激励的主要股票类型,这种玩法也被Facebook学去,成为了既有效激励员工,又能巩固管理层控制权的有效方式。


话说回来,选择“一家独大”也并非就全无问题,雪球越滚越大会造成垄断,来自政府的反垄断压力一直是造成美国巨头企业分拆的主要因素,远有AT&T的一分为八,近有微软打了5年官司缴了天价罚款才避免被拆分。


就在去年10月,美国国会公布了一份针对谷歌、苹果、Facebook和亚马逊这四大科技巨头的反垄断调查报告,在这份经过16个月调查、长达440页的报告中认定,四大巨头在关键业务领域拥有“垄断权”,并滥用了其在市场上的主导地位,建议对反垄断法进行广泛地修改。


这无疑意味着,尽管FAANG从主客观两个角度看都没有拆分子业务的诉求,但在不远的未来,其仍然面临着被反垄断政策拆分的困境,这简直就是美国科技巨头命中注定的一种循环。


写在最后


总的来看,无论是拆分子业务独立运作发展上市,还是不断并购做大母公司,都既有优点,也有缺陷,却并无高下之分。


很多时候,这其实是企业在不同环境、不同时期、不同状态下做出的不同选择罢了。


而中美科技互联网企业在发展规划方面也有着明显的区别,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就是:中国科技互联网企业更喜欢多撒种子,培育出一个百花齐放的苗圃,美国科技互联网企业则倾向于把肥料堆积在一起,种出一棵粗壮茂盛的大树。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阑夕(ID:techread),作者: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