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勿以类拒（ID：nfccmzk），作者：李波，编辑：秋雨，原文标题：《求婚现场没有王子，只有带货的商人》，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520”前夕，一桩事先张扬的求婚如期举行了。
“这是最美的缘分，这是最真挚的等待。”大屏上这么播放着文案，诉说着网络红人、“求婚一哥”殷世航对女友套路璐的情感。5月15日晚上9点，殷世航的直播间里，还是熟悉的布景，大红的地毯，粉红色的气球，电子大屏上打着“航璐订婚盛典”。
套路璐是否会接受殷世航的求婚？
170万人就此围观。
这个问题不仅殷世航等得很久了，就连吃瓜群众也等了几个月了。喊话网友围观直播求婚仪式、发视频和现女友套路璐冷战吵架、花钱请前女友何婧婧来求婚现场说个明白，这些常人眼中离谱的行为成为殷世航身上最大的噱头。
围观者关心他们的求婚进展，但求婚当事人关心的只有带货。当然，这出求婚连续剧已经提前谢幕。
5月17日，快手电商官方微博发布消息，认定商家“殷世航6.1号结婚”在15日晚的直播过程中，存在炒作卖货、低俗演戏、虚假宣传等违规行为，目前已对殷世航账号进行封禁处理。
祸不单行，抖音上有600万粉丝的殷世航账号、有286万粉丝的套路璐账号也已无法搜索到。
直播间里的“罗曼蒂克”就此消亡。互联网世界或许因此清净一会儿，尽管还有不少期待爱情的人们，想从围观他们的分分合合中，试图品尝爱情的甘霖。
1. 求婚大王
曾经的殷世航不是这样表演的。
2019年9月14日，这是殷世航在抖音平台上181个作品里发布最早的时间。面对镜头，殷世航从耍酷的表情到露出开朗的微笑，走的是帅气男孩的路线。在这条获赞11万的视频评论里，有考古打卡的网友留言：“来看一下正常的时候”“以前多好”。
殷世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有迹可循的是，他在与前女友何婧婧分手以后，也抛弃了以往霸道总裁的宠妻人设。
网上流传的版本是，殷世航与何婧婧是相恋4年的情侣，他们互相见过双方家长，还拍过婚纱照。这对“航婧CP”经常发布一些霸总疯狂宠爱小娇妻的甜蜜日常。时至今日，还有粉丝唏嘘：“其实我真的有羡慕过你们的爱情，希望和婧婧和好。”
裂缝陡然出现在2020年7月。同样是一场求婚直播上，放言准备求婚的殷世航没有等到何婧婧，两人最终在社交平台上分手。
此后的一两个月里，殷世航在互联网上心碎，他伤春悲秋地留下：“被爱的人无需道歉”“在你之后，我没有拿得出手的痛苦”。
在直播镜头里，轰轰烈烈的爱情去得快，来得也快。
2020年11月24日，新角色套路璐第一次出现在殷世航的视频里。12月初，殷世航在直播间里官宣两人在一起。
从这时始，殷世航频繁发布直播预告，抛出一个个悬念，屡次称将在直播间宣布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个曾经用小说式恋情吸引CP粉的男人彻底放弃了原本的言情戏路线，势不可挡地表演起“我爱她轰轰烈烈最疯狂”的土味狗血剧情。他和新CP套路璐的组合被称为“矮love油”——身高不高、又总穿着宽大正装的殷世航被戏称为“还没山东大葱高的袖珍总裁”，套路璐则被调侃“头发很油”。有人称之为“150总裁和油头少女的爱情故事”。
最负盛名的桥段是，殷世航在官宣直播中如同选妃般从三个蒙着红盖头的女生中和套路璐牵手，而前女友何婧婧在自己的直播间里哭得梨花带雨。这边厢喜结连理人逢喜事，那边厢失魂落魄肝肠寸断，不得不说，喜剧感十足。
抱歉，是戏剧感。
2021年2月27日，殷世航走上了“不正常”之路。他喊话套路璐：“今天你会选择接受还是拒绝？”
从此刻起，长达三个月的求婚马拉松开始了。
更刺激的戏码是，在5月15日这场直播前，前女友何婧婧放话：“有一些话不想在这里说，明天我会直接去你直播现场说。”而现女友霸气呛声：“我就在这等你了。你来吧。你敢来试试看。”
前任手撕现任、现场阻拦求婚、幸福二选一……极富冲突性的因素吸引了无数人蹲守直播间看好戏。
为了这场订婚，殷世航也煞费苦心地进行了大量预热。他邀请到一众网红前来撑场面，比如好兄弟小猪先生、以骑骡子爆火的港风博主何江海、搞笑博主小李朝等。
只是，想凑热闹的网友什么也没蹲到。当殷世航骑着半人高的小驴马滑稽上场后，很快地介绍起套装礼盒、纸巾、各类首饰等爆款产品，熟练地开始了卖货流程。
有观众看到睡过去了，这场求婚直播都没有进入主题。有网友总结：“当你以为要开始的时候，他卖起了套路璐的鞋；当你以为他爸要露面的时候，他卖起了他爸送给他的刀具；当你以为他妈要露面的时候，他卖起了他妈的锅具。”
这场长达5小时的直播里，正经求婚时段还不足15分钟。
流水的求婚，铁打的带货。
2. 商人殷世航
观众看不下去了。
快手平台表示，此场直播一共收到23万条用户举报，下一步还将严查其商品质量，做进一步的处理。另一则快手员工内部爆料也在网上流传：由于殷世航求婚带货太恶俗了，账号将被封禁23万天，也就是630年。
对于殷世航而言，更迫切的不是套路璐那看似暧昧不定的情意，而是他再也无法在晚上九点的直播间里带货了。
“你可能会嘲讽他的手段比较低下，或者是觉得他像一个笑话被你看，但其实他才是真正最聪明的人。直播时长5小时20分钟，就赚到了99%的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收入。”抖音博主大头姐王濛说。
求婚的殷世航是众人眼中的笑话，而他真正要成为的是商人。
王濛算了一笔帐：按照殷世航晒出的朋友圈，5月15日的求婚直播人气177万，单场营业额达4534万，按照佣金35%计算，仅带货一项就收入1600万左右。
而殷世航靠这一场直播，前后吸粉150万左右，套路璐也因为求婚事件前后涨了80万粉。就连现场受殷世航邀请出席的伴郎、伴娘网红们也全部涨了十几万粉。
在去年殷世航首次求婚出圈、登上热搜的时候，他的直播在线人数就超过百万，历史观看人数达千万。他曾在评论中回复网友，当天最后一小时卖了800万卫生纸，甚至发出调侃：“当你知道我一场直播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的时候你才恍然大悟小丑是你。”
殷世航已然赚得盆满钵满。
他曾在直播中透露，这几年靠快手、抖音赚了三四个亿。套路璐也透露过自己的收入情况，每个广告收费4.5万元，一个月接5至10个广告，光是广告收入一个月最多就有45万元。
她还在直播间回应过两人关系：“是在一起呀，但是他也给我钱了。1场2500（元），4场直播，殷世航一共给了我1万块钱的辛苦费，还有转账记录。这是感情价，我要这么多钱干嘛，我还涨粉了。”
感情价能让现女友表演，也能让前女友出力。何婧婧在直播中解释，之所以愿意拍摄要去求婚现场的视频，是因为殷世航答应给12万。
3. 小丑表演
被封禁的当晚，殷世航在微博上感叹：“可以好好生活了。”评论却故意用伤感的语气调侃道：“永失我航。”
连遭两大平台封禁后，他略带伤感分享了自己在网络上五年来的心路。从13岁进入社会打拼，经历过学理发、开饭店、卖狗、开宠物店、做品牌、开公司再到公司倒闭，有起有落，一直到后来每天9点开直播才让如此多的网友认识他。
“可能未来不能见面了，但是我还是会记得曾经的你们。也希望你们能记得我，记得今晚九点，记得在你们成长路上给你们带来笑声的人。”
网上一份流传的新闻通稿详细地记录了殷世航的履历，其中所述与他最新的微博感言较为相符。按照他所立的人设，这是一个“白手起家、年少有为”的青年。
1999年，殷世航出生在浙江丽水一个普通家庭。2013年，不想面对父母分居的他远走他乡，2014年开始电商创业。跟随他三年的流浪狗病逝后，殷世航格外伤心，毅然离开落脚地深圳。2016年，他在浙江丽水开了一家宠物店，收益均用于救助小动物。
2017年，他又收购了护肤品牌“VKKE”。年仅20岁的殷世航，在网络上亮相时开始有一连串头衔：VKKE品牌创办人之一，90后创业模范，90后动物保护慈善第一人，浙江大学微商课题组特聘高级讲师……
对于自己的角色，殷世航显然认知清醒：“从一开始一个农村小伙，一个开饭店、开宠物店默默无闻的我，到现在被你们那么多人熟知，且成为了你们快乐源泉。这个代价就是我去扮演一个小丑，去逗你们开心、让你们笑。每个人生活都有压力。我也一样。”
他自称为“小丑”——在视频里穿不合身的霸总西装、拿着麦克风在背景简陋的庆祝场地里，卖力而夸张地向剧本里的心上人喊麦求婚。他用霸气、豪迈的气质装点自己，用浮夸的飞机和五百万现金塑造出上流阶层虚华的泡沫梦境。
殷世航孜孜不倦地扮演好小丑角色，不断生产土味视频，在激烈的短视频竞争里形成自己独有的剧本。
有研究土味文化的学者指出，底层青年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媒介机遇，但社会化媒体与生俱来的技术逻辑决定了他们最终以表演的方式出场。
在镜头里的殷世航经过两年多的摸索，发觉了土味情景剧能够带来的流量与商业红利。“求婚”戏码让人尴尬地脚抠地，但观看这种充满狗血的“简单快乐”，却能符合一些人的猎奇或审丑心理。
有人看热闹就想看这剧如何收尾，有人渴望从中见证爱情，也有人居高临下地观赏，如同看小丑表演。
喜欢求婚的殷世航选择了这样一种可笑、粗鄙的表演，他明白有关注就有流量，有流量也就有商业价值。他找到了财富密码，但没有把握好“俗”与“恶”的边界。
表演到此结束。
求婚一哥殷世航离开了，但满足人们见证爱情心境的视频还在传播。表白、求婚、爱而不得、为爱争风吃醋等情节，再配上象征上层社会的钻戒、豪车——孤独、空虚的人们用这些逃离现实、抚慰心灵，然后拥有孑然前进的动力。
尽管这一切，都建立在消费主义创造的魔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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