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墨西哥总统向华人道歉

 

在中国的新冠疫苗送到墨西哥之后,一桩110年前的惨案被唤醒了。110年之后,墨西哥托雷翁市,在303名华人遇害的地点,墨西哥总统安德烈斯·洛佩斯道歉了。

 

在道歉仪式上,他这样说:“各民族的历史记录着辉煌灿烂的时代,以及黑暗与耻辱的时刻。仪式的意义在于确保与后者类似事件永不再发生”。



110年前的那场惨剧,如今被称为“托雷翁大屠杀”。

 

1911年的5月13日,一支墨西哥的“革命”武装部队攻入了托雷翁市,推翻了独裁35年的前总统,建立了立宪共和制度。

 

对于墨西哥人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当时身处墨西哥的华人们来说,墨西哥革命的成功却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托雷翁市被攻破之后,居住在城内的几百名华人遭了殃。约4000名暴徒冲入了华人聚居的社区,将华人驱赶到屋外,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杀死,华人社区立时变为了人间地狱。



根据史料记载,暴徒们的手段极端残忍。

 

“一个中国人的头被从他的躯体上切下并从窗户扔到了街上。在另一个例子中,一个士兵抓住一个小男孩的双脚后跟,将他提了起来,并用灯柱将他的脑子撞碎了。在许多例子中,都有中国人的身体被绳子绑住,并且他们被士兵在马背上拖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在另一个例子中,一个中国人的双臂和双腿被套在马身上,在街上被拉成了碎片。”

 

“被杀害的华人的头颅随着街道滚动,而他们的躯干则被绑在马尾上。”

 

这场屠杀持续了十个小时,除了一些幸运的华人在当地好心人的保护下躲了起来逃过一劫,其余303名华人遇害。

 

一直到革命军的首领马德罗赶到现场,下令“任何人杀死了一个华侨都将被处死”,这场屠杀才得以被阻止。



 

2、

为什么遭殃的是华人?

 

墨西哥人搞革命推翻独裁政府,为什么遭殃的却是华人呢?

 

墨西哥的革命,是社会矛盾到了无法调和之后的爆发。在当时的墨西哥人看来,华人的存在,也是一种无法调和的矛盾。在旧体制下,他们对华人只能抱怨和排挤,可是当革命之际,旧体制崩溃之后,这种长年的积怨就会被诉诸武力。

墨西哥人和华人之间的矛盾由来,有多方面的原因。其中有墨西哥人的偏见和一些人的煽动,也有华人自身的问题,

 

1876年,墨西哥开始大量鼓励外来移民进入。

 

主要是这个时候的墨西哥正在大力发展经济,矿山、铁路、工厂、贸易港口,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本国首先人力不足,另外华工的勤劳和顺从,比本土的人力更有优势。



而正好当时大清的广东沿海地区,民生凋敝,地少人多,除了出海谋生别无他法。

 

1899年,中墨双方签订了《亲善与贸易条约》,由政府支持鼓励的大规模的贸易和移民正式开始。

 

此后的20几年时间,共有两万七千八多名华工来到了墨西哥,尤其是在墨西卡利这座城市,最多时聚集了9000多名华人,被称为“小广州”。

 

除了华工,还有一位非常有影响力的华人来到了墨西哥,此人就是康有为。

 

1906年,在海外逃亡多年的康有为来到了墨西哥。在这里他向华侨集资创办了“华墨商业银行”。康有为之所以选择墨西哥为据点开设银行,正说明了当时墨西哥华人在经济上的发展状况。



当时华人在墨西哥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卖苦力了,有更多的华人开设了自己的店铺和生意,成为了墨西哥社会的富裕阶层。并且经商的华人基本上都是中小规模企业,他们所竞争的对象,就是墨西哥的中下层民众。

 

一边是源源不断的华人涌入墨西哥,并且获得了商业上的成功,而一边是墨西哥人民在独裁统治下苦不堪言,民生艰难。矛盾之下,一些针对华人的攻击和构陷的言论开始在墨西哥泛滥。

 

比如他们认为华人之所以能够轻松移民墨西哥,并且抢占工作岗位和生意,就是因为当局政府的纵容和优惠政策。

 

而且华人们在墨西哥赚到的钱,全部都汇往了中国老家,这种行为在华人的传统观念里再正常不过,但在墨西哥民众看来,就是不愿意与墨西哥人分享财富,窃取社会资源。

 

另外华人群体向来是以“旅居者”心态在墨西哥生活,他们迟早都要回到中国,落叶归根。所以从不与当地人建立关系,更加剧了双方的误解和隔阂。

 

综上种种,墨西哥民众对华人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而在当局政府的管控下,又没有办法采取行动,直到墨西哥革命爆发,旧秩序崩坏,由官方支持的大规模排华事件才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攻打托雷翁市的战前动员上,有军官对士兵发表了演说,称华人是“危险的竞争者”,并在最后说“那么,根除掉他们最好。”

 

 

3、

迟来了110年的道歉

 

托雷翁大屠杀发生之后,清政府向墨西哥表示了强烈的谴责,并且委托了一位美国律师来调查此事,调查结果驳斥了墨西哥官方的谎言,之前他们一直说华人遭到屠杀是因为向政府军提供武器。

 

这位美国律师给出的调查报告最后这样说:“说华人进行了抵抗的论点纯粹是捏造的,是革命军的军官们虚构出来的。他们这么做唯一的目的就是逃避惩罚,而这一如此可恨的犯罪行为自然本将由他们承担后果。”

 

墨西哥政府自知理亏,并且听说清政府派了一艘军舰要来攻打自己,只好答应赔偿。可是第二年辛亥革命爆发,清政府被推翻,道歉赔款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没有道歉,无需赔偿,墨西哥人对于自己犯下的错误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接下来的20几年时间,排华事件依然不时在墨西哥发生。



对于这段不光彩的历史,墨西哥政府也是一直保持沉默,排华和大屠杀都没有写进教科书,很少墨西哥人知道这段历史。

 

一直到了2015年,在墨西哥的“记忆与宽容博物馆”,举办了一场特殊的展览,展品为1911年托雷翁大屠杀死难者的名单、照片、遗物,和各种被遗忘掩藏了多年的文档资料。这是墨西哥第一次公开纪念那些死难的华人。



据墨西哥人自己说,这是为了“提醒人们种族仇恨的危险”。

 

2021年5月17日,墨西哥总统洛佩斯在中国的新冠疫苗抵达之际,举办了名为“呼吁宽恕对华人社区的屈辱”的致歉仪式,这是墨西哥政府对此事的首次道歉,迟到了1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