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ID：diqiuzhishiju），作者：克勒鸡， 制图：水煎包，校稿：辜汉膺，编辑：养乐多，原文标题：《美国人口，凭什么还在增长？》，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人口不仅仅是一个数字，它是一个国家发展存续的基础，其背后有深远的经济、文化、社会意义。通过不同年龄段人数、性别比、族裔、信仰、受教育程度等种种指标变化，可以管窥一个国家的历史、当下和未来。


人是国之根本，个人际遇也与国家命运相互依存（图：shutterstock）
人是国之根本，个人际遇也与国家命运相互依存（图：shutterstock）


虽然人类科技高度发达，但机器还无法完全取代人力，经济发展仍然离不开人口因素。人口意味着劳动力、市场、创新能力和文化认同，结构合理时能够加速经济发展，文化繁荣，文明进步；一旦人口结构出现问题，则意味着经济增长乏力，社会缺乏朝气，极端情况下甚至出现社会撕裂，族裔对抗，甚至文明消亡的情况。


人多了，也是会出乱子的（图：shutterstock）
人多了，也是会出乱子的（图：shutterstock）


如今的世界强国同样身处人口问题的漩涡中。


逐渐走低的增长率


美国的土地资源非常丰富，人口至今没有到达环境承载力的上限。相较于亚洲国家，尤其显得地广人稀。从经济和综合国力的角度出发，美国的人口依旧有较大的上升空间。


美国的人口密度大概是每平方公里35人，人口密度最小的阿拉斯加州每平方公里约有3人（图：shutterstock）
美国的人口密度大概是每平方公里35人，人口密度最小的阿拉斯加州每平方公里约有3人（图：shutterstock）


另一方面，即使美国近年来屡次遭遇经济挫折，社会矛盾日益尖锐，但是货币、军事霸权和科技实力依旧在线，结合上述自然条件的优势，让美国人生活压力相对较小，生活质量相对较高。成为美国人依旧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


虽然如今的美国依旧是最热门的移民目的地，但是同样受到人口问题的困扰，而且具体的形势还显得颇为复杂。


每年有100万以上合法移民的移民大国，没想到竟然也缺人
每年有100万以上合法移民的移民大国，没想到竟然也缺人


最明显的问题是人口增长率下降。美国自2010年到2020年，人口增加了1950万。在2010年7月至2019年7月之间年均增长0.66％，而上个十年的年均增长率为0.97％。



相比于人口数量，人口增长率更值得关注，而美国2010至2020年的增长率是持续下降的


人口增长率下降从2015年以来变得愈发明显，那一年的人口增长率尚有0.73％，到了2010年代的最后一年，人口增长率已经跌落至0.48%。


作为一个对移民较为开放的移民国家，美国的人口增长由国际移民和人口自然增长两部分构成。如今人口增速放缓的问题，也是由这两部分因素共同决定的。


移民的变化趋势并不大，主要影响人口增长的还是出生人口减少，原来不只亚洲人不想生孩子
移民的变化趋势并不大，主要影响人口增长的还是出生人口减少，原来不只亚洲人不想生孩子


自2016年以来，美国的国际移民数量显著减少，2016年时尚有1047000人移民美国，到了2018年，就仅有595000人移民美国，相当于两年前的60%。


生育率随着城市化、现代化的进程而一路走低，似乎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不论西欧发达国家，还是后发的东亚国家都是如此。甚至连刻板印象中人口快速增长的印度，生育率都从上世纪70年代起快速降低，已经下跌至2.2，即将跌破2.1的替代生育率。


发达国家的生育率下降程度看似不大，是因为本来就生的少，现在印度这种人口大国都不愿生孩子了
发达国家的生育率下降程度看似不大，是因为本来就生的少，现在印度这种人口大国都不愿生孩子了


即使能够从世界吸纳移民，美国同样不能脱离人口的自然规律。这些移民相较于母国的同胞来说，通常劳动技能与受教育水平都高于平均值，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往往是比较现代的，生育的意愿并没有那么强烈。


美国的移民教育水平一直稳定增长，但来自墨西哥及中美州的移民学历增幅不大，大多亚欧移民的生育意愿则和受教育程度近乎呈反比
美国的移民教育水平一直稳定增长，但来自墨西哥及中美州的移民学历增幅不大，大多亚欧移民的生育意愿则和受教育程度近乎呈反比


另一面，一个移民抛弃了自己原有的社会关系和一部分流动性较差的财产，来到一个强调竞争，并不以社会福利见长的国度，生活注定很有挑战性。经济压力会降低生育意愿，对于移民来说尤其如此。


自1970年代开始，美国的生育率就已经跌至替代生育率上下的位置。自2014年以来美国新生儿数量更是经历6连降，到2020年时全美出生人口仅360万，较上一年降低4%，创41年以来的新低。



替代水平的生育率是2.1，低于2.1的值将导致原基数人口数量下降


悄然变化的人口结构


美国不但人口生育率在降低，另一个值得注意的趋势在于，美国的族裔比率正在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


目前，美国非拉丁裔白人的生育率较低，仅有1.7，非洲裔的生育率同样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仅有1.8，生育率最低的是亚裔，仅有1.6。只有拉丁裔生育率较高，为2.0，其实也低于替代生育率。如果不继续吸纳新的移民，美国早晚也会遭遇到老龄化问题。


白人族裔比例的赢面还是在基数上，随着移民人数及其他族裔出生人数增加，基数优势也保持不了很久（2017年数据）
白人族裔比例的赢面还是在基数上，随着移民人数及其他族裔出生人数增加，基数优势也保持不了很久（2017年数据）


如果按族裔预测老龄化的话，那非拉丁裔白人的老龄化程度估计会最严重（图：Wiki）
如果按族裔预测老龄化的话，那非拉丁裔白人的老龄化程度估计会最严重（图：Wiki）


一个人的人生固然不会被自己所属的族裔决定，但不可否认的是，族裔意味着成长环境，文化认同，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美国种族问题的历史包袱，和如今的左翼人士对文化多元的强调都强化了这一点。


截至2019年时，移民人口占美国人口总数的13.6%，几乎是1970年的3.7倍。虽然今天美国的移民数量占总人口数比例仍然低于1890年创纪录的14.8%，但是如今的移民给美国带来的冲击却比人们想象中要大得多。


美国直到1965年才废除了移民的国家配额制度。在这种制度之下，欧洲国家，特别是西欧国家能够获得更多的移民配额。这种严重的种族主义倾向，却保证了移民对于美国文化较高的的接受程度，比较容易让新移民归化为美国人。


美国的精英阶层对欧洲老家还是有所留恋的，白人至上的思想从建国始至今（图：shutterstock）
美国的精英阶层对欧洲老家还是有所留恋的，白人至上的思想从建国始至今（图：shutterstock）


而如今美国的主要移民来源则是拉丁裔和亚裔。他们有自己的文化传统，往往还有较强的家族意识和社区传统。当他们大量进入美国，必然会对美国产生方方面面的影响和冲击。选举便是其中最为突出的例子。


虽然外界常关注的是黑白矛盾，但非洲裔更多是历史问题，亚裔的占比在近些年甚至超过了美国的邻居们
虽然外界常关注的是黑白矛盾，但非洲裔更多是历史问题，亚裔的占比在近些年甚至超过了美国的邻居们


在美国，民意想要转化为国家意志，最直接的方式当然是参与国会和总统选举。选民选择代表自己政治观点的人。但是只有加入美国国籍才拥有选举和被选举权。美国法律规定，拿到永久居住权（即绿卡）5年，在申请入籍的地区至少生活3个月才能申请入籍。出于各种原因，很多拿到绿卡，在美国生活的人并不会选择入籍。


近年来，美国族裔问题和移民问题越来越成为撕裂社会的敏感问题。两党的分歧变得越来越大，共和党的支持者普遍有反移民倾向，而民主党支持者普遍支持引进移民和文化多元化。当双方的矛盾变得越来越尖锐，移民对于政治的影响便愈发凸显。


当族裔和移民成为政党的工具，那不仅能撕裂社会，也能撕裂国家（图：shutterstock）
当族裔和移民成为政党的工具，那不仅能撕裂社会，也能撕裂国家（图：shutterstock）


移民自然希望美国放宽移民和入籍的标准，让自己的亲戚朋友也有机会来到美国。2018年以来，为了用选票扼制特朗普和受其影响明显右转的共和党，移民出现了扎堆入籍的情况。


移民可是民主党的票仓啊
移民可是民主党的票仓啊


前文提到，自2016年以来，美国移民人数有所降低，这与特朗普政府收紧移民政策不无关系。如今，新冠疫情也是限制移民的重要原因。如今拜登已经执政，民主党在众议院也已经取得优势。这种人为控制移民流入的政策很快便会被逆转。


目前，美国非拉丁裔白人尚占人口的6成，预计2060年时会下降到4成多。拉丁裔将占到近3成，亚裔将占据近1成，非洲裔占比略有上升。这将是美国前所未有的族裔结构。如今美国出现了清算历史、拆毁雕像等种种国人看不懂的操作，其实都体现了国家文化根据族裔变化做出的调整。


基于2016年抽样调查数据推测，若白人成为少数族裔，还能控制国家多久呢
基于2016年抽样调查数据推测，若白人成为少数族裔，还能控制国家多久呢


拉丁裔移民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数据：美国人口普查局）
拉丁裔移民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数据：美国人口普查局）


白人中的种族主义者认识到，随着其他族裔移民的涌入，美国从政治，到文化，再到文化认同等方方面面必然会迎来剧变。白人至上者们为了反对移民，进行疯狂反扑。美国社会需要在斗争与撕裂中重新修正，找到新的社会共识。


前有3K党华盛顿游行，今有特朗普支持者冲击国会山，白人至上的思想和移民大国的追求过于冲突了（图：Wiki）
前有3K党华盛顿游行，今有特朗普支持者冲击国会山，白人至上的思想和移民大国的追求过于冲突了（图：Wiki）


美国人口到底多不多


除了右翼，环保主义者也并不希望美国人口继续增长。美式生活方式耗能巨大，人均消耗的能源相当于印度的10倍。来自不同背景的新移民，文化认同上未必会被同化，但生活方式上却学得很快。和美国人口一起攀升的，是环境压力和美国应对气候变化难度。


虽然经常用环保当子弹，但其实自己才是最不环保的（美国犹他州，全球气候罢工集会）（图：shutterstock）
虽然经常用环保当子弹，但其实自己才是最不环保的（美国犹他州，全球气候罢工集会）（图：shutterstock）


如今美国人口的分布同样并不合理，有大量人口生活在环境承载能力很差的西南沙漠地带。那里的水资源高度紧张，干旱程度持续加剧，明显无法承载日益增长的人口。一旦当地生态恶化到一定程度，又会带来人口迁移、生态修复困难的问题。


西南部的少数族裔主要是拉丁裔，主要原因是与墨西哥接壤（制图参考：https://www.brookings.edu/）
西南部的少数族裔主要是拉丁裔，主要原因是与墨西哥接壤（制图参考：https://www.brookings.edu/）


所以从环保主义的角度看，美国继续扩张人口并非明智之举。


虽然民间有种种反对的声音，美国政府依旧希望保持美国人口增长。人口增长需要付出环境、资源、公共服务等方面的成本，但也会带来收益。事实上，科技进步、社会变革、思潮更新，往往都是由年轻人推动的。基数庞大的年轻人，是社会充满朝气的基础。更不用说劳动力供给充裕是经济增长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美国政府还将5月永久指定为“亚太裔美国人遗产月”（图：The U.S. Army ）
美国政府还将5月永久指定为“亚太裔美国人遗产月”（图：The U.S. Army ）


所以，面对自1790年人口普查开始以来，最慢的人口增速和迅猛加速的老龄化，即使面对国父雕像被砸、文化认同改变的风险，美国恐怕还是会保持对移民的开放。从人口趋势看，美国的撕裂不会一直保持下去，特朗普恐怕真的代表了美国右翼白人最后的绝望怒吼。


在这五类职业类别中，移民工人的数量最多，2018年移民主导的家庭还为联邦和各州贡献了近5千亿美元的税款。脏活累活得有人干，税也得收，没有移民可怎么办（2018年数据 图：美国移民委员会）
在这五类职业类别中，移民工人的数量最多，2018年移民主导的家庭还为联邦和各州贡献了近5千亿美元的税款。脏活累活得有人干，税也得收，没有移民可怎么办（2018年数据 图：美国移民委员会）


即便有种种不利因素，美国的未来依旧不算暗淡，毕竟美国同化移民，改变主流文化的能力都很强。这使得它起码可以吸纳移民，补充人力资源，维持自己的人口年龄结构相对健康。


最应当担忧人口问题的，恐怕还是那些难以吸纳移民，又无法提振生育率的发达国家，例如日本。难以逆转的人口老龄化究竟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只有时间才能给予答案。


比如老龄化的代表——日本（图：shutterstock）
比如老龄化的代表——日本（图：shutterstock）


参考文献

1.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pinions/americans-dip-in-population-growth-is-a-warning-we-shouldnt-ignore/2020/01/03/4f65d1c0-2d90-11ea-bcd4-24597950008f_story.html

2.https://thehill.com/opinion/finance/533411-is-the-us-population-in-decline-more-ponzi-demography?rl=1

3.https://www.fairus.org/issue/population-environment/united-states-already-overpopulated

4.https://www.census.gov/library/stories/2019/12/new-estimates-show-us-population-growth-continues-to-slow.html

5.https://www.worldpopulationbalance.org/us_population

6.https://www.census.gov/library/stories/2019/12/net-international-migration-projected-to-fall-lowest-levels-this-decade.html

7.https://www.census.gov/library/stories/2019/02/fast-growth-in-desert-southwest-continues.html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ID：diqiuzhishiju），作者：克勒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