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一部中国本土导演拍摄的纪录片,入围了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提名。

上一个国内影片因为剧情获得奥斯卡提名的,是张艺谋导演的《英雄》。 跟大众熟知的《英雄》相比,这部纪录片显然“小众”了许多,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听过它的名字——《请为我投票》。

 


因为某些原因,这部片子没能在国内上映,而是在多伦多电影节上映的。

导演陈为军一直很敢拍,直面孕妇生产现场的《生门》,讲述城管与小贩矛盾的《城市梦》,反映河南艾滋病家庭的纪录片《好死不如赖活着》,都是他的作品。

这一次,陈为军把镜头对准了一群三年级的小学生。

为了确保内容真实自然,导演拍之前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让孩子们熟悉镜头。

故事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三个字:选班长。

这件事听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很多人看过纪录片之后都表示:

“目瞪口呆,如坐针毡。”“小孩的世界堪比成人官场。”“总统选举也不过如此。”

这个让人五味杂陈的故事,发生在湖北武汉常青第一小学三年一班。新学期伊始,班主任为了让学生们理解民主的含义,组织了一次班长选举活动。

“由每个同学们自己投票,选出你们心目中的班长。”

这是班主任对民主的解释,但是随后给出的班长候选人,却是老师们之前商量好的三个学生:

罗雷,他之前已经连任了两届班长,有着根深蒂固的威信和指挥力; 



成成,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颇有心计的他在这次选举中不遗余力,志在必得;



许晓菲,标准的乖乖女、好学生,多才多艺,不善言辞,妈妈是学校的老师。



跟常见的演讲完直接投票不一样,他们要经过“才艺展示——对手辩论——竞选演讲”三个环节,才能决出胜负。

第一个进行才艺展示的是晓菲,书单君本以为这是一个“各自美丽”的环节,结果晓菲刚站上讲台,就被同学喝倒彩:

“晓菲晓菲,吃饭最慢;晓菲晓菲,最爱犟嘴;晓菲晓菲,打倒晓菲。耶!” 好几个男生在下面起哄喊口号,本来准备表演的晓菲一下子就懵了。

刚刚上台之前,她担心表演出错,妈妈安慰说“错了也没事,每个人都会犯错”,还给她扎上了漂亮的双马尾,叮嘱她要自信一点。

结果自己还没开始表演,怎么就要被“打倒”了呢? 更何况,“打倒”这个词还带着一股六七十年代的专属味道,出现在一群八九岁孩子的嘴里,实在有点违和。



晓菲什么都没做,就被泼了脏水。虽然班主任马上站出来维护秩序,让大家文明竞争,但这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还是委屈得当场就哭了起来。

毕竟是三年级的孩子,看到晓菲哭得这么伤心,之前起哄的学生也纷纷过来道歉。

成成是第一个,他说:“我代替罗雷跟你道歉。”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书单君非常惊讶,还特意倒回去重新听了一遍。 因为这句话简直太荒谬了。

竞选开始前,成成特意跟同学说,“等许晓菲表演完了,你就起点哄,说表演的不好!”



结果看到老师出面,成成不但没有承认错误,反而把责任推到另一个对手罗雷身上。 这根本不是道歉,而是甩锅。 他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后面罗雷表演时,他把这招又用了一次,只不过把口号改成了“罗雷罗雷,最爱打人;罗雷罗雷,威胁别人!”

成成甚至得意洋洋的跟班主任炫耀,“我妈教给我一个招式,就是在罗雷表演的时候说他唱的不好,下去!”

这个计策确实见效了,晓菲情绪波动太大,一首《梁祝》吹得磕磕绊绊,罗雷也在同学们的起哄中,逐渐失去信心,甚至想退出。 

 

反观成成的表演却非常成功,他先是唱了一首《孤单北半球》,接着还学范伟在《卖拐》里口气跟大家互动,一边握手一边拉票:“兄弟/大妹子,缘分啊,这是缘分啊。投我一票吧!”

言谈举止,俨然一个成熟的“社会人”。

接着,他又跑到罗雷面前示好:“昨天我就跟我妈说,无论罗雷表现的怎么样,我都会投罗雷。”

罗雷问为什么,他回“因为我喜欢你啊。”

“喜欢罗雷”的成成,转头听到罗雷想要退出的消息后,大呼“万岁”,甚至开始了“画饼式拉票”:

“投我一票,我让你当副班长。”“投我一票,我让你当学习委员。”



恶意攻击对手,顺手栽赃嫁祸,用班干部职位收买人心…… 虽然这场选举才刚刚开始,但其中用到的计谋已经让我不寒而栗,仿佛这不是一群孩子竞选班长的比赛,而是一场成年人之间争夺总统的大战。 明明是《快乐星球》的设定,走的却是《纸牌屋》的剧情。 第一个环节结束后,成成感觉胜券在握。

可是,接下来罗雷父母的举动,扭转了这个局面。

刚开始竞选时,罗雷还想靠自己的实力,“不要控制别人,让他们自己想,想投谁就投谁。”

但信心受到打击之后,他还是接受了父母的帮助——父母在警察局工作,可以带全班同学免费搭乘轻轨游览市区。

现在轻轨已经很普遍了,但在2007年时,全国也没有几条,很多人都没有坐过。

果然,经过这次“轻轨之旅”,罗雷又赢得了同学们的偏爱。

而另一边,成成的父母也在帮他加油打气:“别人能做到,为什么你不行?你跟他竞选,就不能服输。”

相比这两家的鸡血状态,晓菲家的画风就显得佛系了许多。



她家是单亲家庭,妈妈没有能力像罗雷的父母那样帮助她,很多事情都需要晓菲自己面对。

尽管之前被同学编口号起哄,妈妈还是教育她“不能吵架,要以理服人……做事情要有计划,知道对方的缺点。”

最后这点晓菲倒是学得很快,第二天就去教室问同学,收集了两个对手的缺点。



结果这招被成成发现,跑去告诉罗雷“晓菲在收集你的缺点”,然后转头就跟晓菲说“我知道罗雷有哪些缺点”。

动作之流畅自然,让人怀疑这两句话到底是不是一个人说的。 按说在吐槽对方的环节,品学兼优的晓菲最占优势,但她一开口就输了,只说了“成成有时候迟到,作业没做完”这种不痛不痒的缺点。

而成成上来就攻心为上:“你的缺点就是没有信心,你在才艺表演时就哭了,这么娇气没有信心,怎么能当班长呢?怎么能管理好同学呢?”

说这段话时,成成的表情非常理直气壮,就好像当初组织起哄,把晓菲气哭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这段发言显然勾起了晓菲的伤心回忆,她连反击都很无力,只能说自己已经改了,没有那么爱哭。

在晓菲这种听话的好学生身上,一次偶然的情绪崩溃,已经是成成能够找到的最大缺点了。

但是成成并没有轻言放弃,本着“有缺点要说,没有缺点创造缺点也要说”的顽强竞争精神,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拿出来吐槽,并且还能上升到“不适合当班长”的高度。

“你上课跟同学讲话,注意力不集中。” “你吃饭慢,还挑食……班长要以身作则,起带头作用,你吃饭慢,同学吃饭也慢,到底是谁当班长?”

凭着这套胡搅蛮缠的本事,至少在气势上,成成还是吊打了晓菲。 相比之下,成成和罗雷的辩论更加激烈。或者说,双方父母的辩论更加激烈。



成成的妈妈在电视台做编导工作,对辩论这件事很有一套,针对罗雷爱打人的缺点,提出“管理者和统治者”的区别。 “罗雷爱打人,是统治者。你跟他不一样,你是管理者,跟同学平等相处。”

罗雷的爸爸在警察局当领导,早就预测到了对方的套路,教给儿子偷换概念:

“如果有人说你打人怎么办?你就说既然是管理,就要严厉一点儿,很多家长还打人呢。”  在双方家长的指导下,成成和罗雷的辩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你说我法西斯,我说你大骗子。

明明是两个孩子在台上辩论,但言谈举止之间,分明都是各自父母的影子。

也是,从稿子的构思开始,孩子演讲的动作、表情、节奏甚至语气,都是在父母的指导下完成的。

与其说,我们在看两个八九岁孩子的辩论,不如说我们在看一场提线木偶戏。



直到最后一个人演讲完,书单君还不知道到底谁会胜出,直到罗雷拿出了贺卡——

“后天就是中秋节了,你把这些贺卡送给同学,提前祝他们节日快乐。”

昨天晚上,罗雷爸爸特意叮嘱过他。

在8岁的罗雷眼中,这可能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小礼物,但从投票结果来看,这个贺卡起到的作用,可一点都不小。



它帮罗雷赢得了25票,远远超过成成的8票。晓菲更少,只有6票。

到此为止,这场班长竞选终于落下帷幕。

罗雷赢了。晓菲哭了。成成哭的更惨。

从表面上来看,这是一场三年级小学生的班长竞选,但实际上代表的,是三种不同的家庭教育。

每个孩子的表现,都是家长的复刻。

心理学家奥利弗·詹姆斯在《天生非此》中提到:

“父母的言传身教、身份认同,给孩子在最开始的世界里,描绘出模糊的轮廓,这会指引他,慢慢地长成父母所期望的样子。”

但现实的尴尬在于,父母的言传与身教几乎永远都不一样。

道理讲得一套接一套,但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而真正影响孩子行为的,还是“身教”。

所以才有那么多“我讨厌父母,最后却发现自己跟他们一样”的故事。

要想终结这种不幸的轮回,每个人都只能从自己做起。


每个成熟的父母,都要在教育孩子之前,自己先具备这种品质。

每个长大的孩子,都要明白,你已经有力量摆脱绳索,去过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