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巴西这个国家,你首先会想起什么?

 大部分人的答案或许是足球、桑巴、人潮涌动的狂欢节…… 

但书单君估计,很少人会说出这个答案——毒品。 

据联合国统计,巴西是世界上第二大毒品消费国,世界著名的制毒“银三角”,就包括了巴西亚马逊地区。 

不少毒贩借助巴西贫民窟的掩护,大肆制造、销售可卡因,把毒品当成白菜一样公开售卖,甚至还组织武装力量,和警方对抗。

 央视记者刘骁骞,曾在巴西驻外采访9年,多次进入巴西贫民窟的最深处,现场采访毒品制造、销售的全过程。



 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陆上行舟——一个中国记者的拉美毒品调查》一书,把我们对毒品制作的原有认知,击得支离破碎。




里面有一句话让人非常感触:“由于缺乏想象力,所以我被保护得很好。”

看完这位记者的实地采访,我们会发现,真实的生活,远比想象中残酷千百倍。



毒贩也有退休金


 “你在干什么?!” 刚刚结束拍摄的刘骁骞吓出一身冷汗,不为其他,正是因为他所拍摄的,不是什么风景秀丽的海滩,而是巴西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一处位于贫民窟之中的毒品加工点。 

质问他的,是这个窝点的“值班经理”,周围都是拿着AK47的高大保安,所有人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刘骁骞,只要经理一声令下,就会开枪把刘骁骞打成马蜂窝。

 刘骁骞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次拍摄是线人铺路的,之前就得到了对方同意,现在值班经理的质问,可能只是出了什么误会。 

果然,值班经理下一句是:“你刚刚说了什么,是不是说了我们的坏话?” 刘骁骞松了一口气,作为电视记者,他必须要在镜头前出镜,介绍一些基本情况,以证明画面是实地拍摄得来,而不是来自第三方。 

刚刚他用中文出镜,值班经理听不懂,以为刘骁骞是在说他们坏话。

 刘骁骞赶紧把刚刚说过的话翻译一次给经理听,经理听完觉得并无不妥,刘骁骞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只是小小的误会,但也足够令人心惊胆战,因为刘骁骞身处里约最危险的贫民窟之中,采访着一群穷凶极恶的毒贩。

 稍有不慎,他可能就会死在毒贩或者警察的手中。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次采访,巴西毒品加工的内幕,才能跟随着刘骁骞的镜头,展示在我们面前。

 一般来说,我们对毒品加工的印象都是来源于警匪片:阴暗的灯光之下,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聚在一起,提心吊胆地把毒品制造出来。

 但在刘骁骞的镜头之下,这个巴西的毒品加工点,和一个普通的食品加工厂没啥区别。

 它位于贫民窟一户人家的车库里,主要分为分装、包装和贴标三个工种。 负责分装的,往往是贩毒集团最有经验、最值得信赖的人。



因为他们可以在不称重的情况下,用一根细细的铁勺,把一勺一勺可卡因分装到塑料包中,重量必须一致,速度还不能慢,否则就会拖慢进度。

毒品分装完之后,就会进入包装环节,这道工序要求不高,只是把塑料袋打结封口即可,因此参与的人来自四面八方,甚至还有几个只有10来岁的小姑娘。

 

这些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仿佛他们不是在和能毁掉人一生的毒品打交道,只是在打包一颗土豆、一个苹果。 那一刻,连刘骁骞都感慨:

“我想起了老家的乡亲们,聚在天井撬牡蛎壳的情景。” 事实上,贫民窟的所有毒贩,都只是把毒品生意视为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生意,因为竞争激烈,甚至还“内卷”了。

 毒品的包装上,贴有毒贩设计的标签,上面印有可卡因的价格、贩毒集团的名称,标签最显眼处,是一位身材曼妙的桑巴女郎。

 标签底部甚至还有一行字:“如有质量问题,请到购买处申诉。” 

毒贩们还会“追热点”,按季度推出不同的标签,遇到母亲节就印上一位慈祥母亲的画像;世界杯开幕,还要印上世界杯会徽和吉祥物。 

在贫民窟之中,毒品就放在被称为“烟口”的零售点里,在光天化日之下贩卖。



 刘骁骞前往拍摄时,烟口的营业员甚至很主动地招手让他过去拍摄,脸上满是满足感,还和他仔细介绍烟口的规则。

 在贫民窟青年心中,贩毒是最好的出路,如果做得好,能拿到分成,被提拔为“经理”,甚至年纪大了还能拿到一笔退休金。 可惜的是,一般人根本活不到拿退休金的年纪。

正如刘骁骞所说的:“在巴西,当毒贩只有两个下场:要么进监狱,要么被警察或者敌对帮派杀死。”

 

所谓“上帝之城”


只属于毒贩 


虽说巴西的毒贩非常猖狂,胆敢光天化日制造、销售毒品,但也只限于在贫民窟里面。

 全巴西有700多个贫民窟,里面的环境错综复杂,毒贩隐藏其中,就像鱼儿藏在大海一样,让警察难以追捕。 毒贩还在里面设置了无数关卡、暗哨,警察一旦进入贫民窟,就要承担比平常多几十倍的危险。 

巴西警方不是没试过铲除毒贩,也曾投入大量资金、警力,但毒贩们也不甘示弱。

 他们往往大量购入步枪、重机枪、发展自己的武装力量,也不害怕和警方发生枪战,甚至还曾把警方的直升飞机击落过。

 

从1994年到2015年,光是里约热内卢这一个州,就有超过3200名警察殉职,平均每2.5天就有一名警察遇害。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没有禁枪的美国,2018年全年也才牺牲144名警察。

 不少平民被卷入这场战争之中,光是在里约热内卢,一年死于凶杀的人超过6000人,在贫民窟,死两三个人都不是新闻,只有一次死了七八个人才算新鲜事。 即便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巴西的治安也没有多少好转,到底发生了什么? 巴西毒品的泛滥,和贫穷离不开,可以说巴西毒品的温床,就是贫民窟里那些已经被人遗忘的平民。

 


刘骁骞曾采访过一些负责运毒的“骡子”,他们负责带着可卡因前往数百公里外的城市,每成功交货一公斤可卡因,就能拿到2000雷亚尔,是当地平均月工资的3倍。

 刘骁骞总结:“这个数目,足以让任何一个心地善良,但备受贫穷煎熬的人目光闪烁。” 日渐扩大的贫富差距,才是巴西毒品泛滥的根本原因。 

在巴西,有钱人都住在富人区,这里有良好的基础设施,安保也非常严密,他们活在另一个巴西之中,过着安全、自在的生活。

 绝大部分的穷人只能住在污水横流的贫民窟,整天与暴力、犯罪、贩毒为伍,没有任何上升空间,也就没有走出贫民窟的途径,最后只能留下来,重复着上一辈所经历的一切。

 

豆瓣9.0的电影《上帝之城》在巴西贫民窟拍摄时,曾找来一些贫民窟小孩来当群演,剧组也花钱让这些孩子去读书,但最后这些孩子还是回到贫民窟,加入了黑社会。

 巴西政客也不关心穷人的死活,只把贫民窟视为换取政治资本的工具。 巴西电影《精英部队2》就有一个情节,州长为了得到贫民窟百姓的选票,任凭腐败警察控制贫民窟,让他们驱使百姓给自己投票。

 至于腐败警察在贫民窟随意征税、滥杀无辜,州长根本不在乎。 可以说,贫民窟百姓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为政客们投票,政客需要他们时,可以天花乱坠许下各种诺言,但之后一个都不会实现。 



时至今日,光是在里约就有139万人住在贫民窟,占总人口的22%,相当于平均每5个里约人就有1个住在贫民窟。

 当这些穷人没有收入,没有食品,更没有出路的时候,加入贩毒集团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他们顾不上什么良心,顾不上犯法,更顾不上自己的安危——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想那么多?  



这个世界

本来可以多一个救人的英雄


 就这样,随着贫富差距日渐扩大,巴西的毒品市场一直旺盛,根本没有半点被压制的迹象。

 贩毒集团捞得盆满钵满,腐败警察和毒贩们狼狈为奸,上层人士对老百姓不闻不问,承受一切痛苦和动荡的,只有那些可怜的底层人士。 一些有志之士想改变这种现状,迎来的却是残酷的报复。 

一位名叫洛佩斯的记者,前往贫民窟调查未成年人遭性侵和毒品交易现象,却遭到毒贩绑架和极其残酷的严刑拷打。 

毒贩用香烟烫瞎了他的眼睛,用刀砍掉他的四肢,再给依然有知觉的洛佩斯套上一个车胎,把车胎点燃,将其活活烧死。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习惯这种生活,在贩毒集团的阴影之下,过一天算一天,完全不去想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贫民窟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刘骁骞曾采访过贩毒集团里的一名负责安保的“士兵”。 

这士兵赤裸上身、蒙着面,拿着两支步枪,随时准备迎接与敌对帮派和警察的枪战。 他说:“小时候想读书成为一个消防员,觉得是个很好的职业,可以救人。但我现在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就像你看到的一样过着每一天。”



如果出生在和平地区,或许他真的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消防员,拯救别人于水火之中。 但在贫穷与战争之下,他也只能拿起步枪,每天过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活。 一位网友的点评很精辟:“这个世界,原本可以多一位救人的英雄。” 刘骁骞又问:“你害怕死亡吗?” 那士兵笑了笑:“如果我害怕就不会选择这种生活,只看到今天,不去想明天。”



但刘骁骞说:

 “然而我并不相信他的话,这个世界并没有不怕死的人,只不过我们都坚信自己是唯一的那个幸运儿。” 或许这也是刘骁骞最真实的感受,他在巴西9年,目睹了太多无力改变的现状,也经历了无数危险。

这些经历就像在陆上行舟一样艰难,这也是书名《陆上行舟》的来历。

也正是因为有像他这样“陆上行舟”的人,我们才得以看到,这个社会最残忍也最真实的一面。

因为,看见才有解决的可能
 
书中有这样一个场景,让书单君感触很深:

在一个贫民窟的社区中心里,有三个黑人小孩在打乒乓球,他们一边击球,一边欢快地讨论着巴西在奥运会上的佳绩,笑得特别开心。

在社区外面,毒贩在叫卖毒品、帮派在厮杀,枪声此起彼伏,不时还能看到地上躺着被击毙的尸体。

刘骁骞看着这一切,心里很沉重,他非常困惑:

当热点消散,贫民窟里的人还会被人记得吗?他们的生活会有改变吗?

我们没有答案,刘骁骞也没有答案。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拿着球拍,加入了他们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