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养猪骗补贴”
有谁还记得“雨润火腿肠”?曾经“南雨润,北双汇”两家公司占据了中国火腿肠的大半市场,作为当年风光无限的民企之光,雨润集团有过辉煌。但如今,旗下的120家公司却面临着破产重组的命运。
这一切的转折,都要从2015年的春天说起。
2015年,曾经的江苏首富祝义财,被捕了。因为涉嫌行贿、背信损害上市公司利益罪、故意销毁会计凭证罪,他失去了1400天的自由。
“墙倒众人推”,没进去之前,他是江苏首富,是白手起家的创业明星,是“中国第一屠户”,是雨润集团的创始人。可是在进去之后,他的种种不良行为纷纷被网友曝光。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就是他“养猪骗补贴”的事情。
从2007年开始,政府对屠宰企业以及生猪养殖行业进行补贴,因为当时猪肉价格很高,加上市场风险,很多人不愿意进行规模养殖。
作为靠“雨润火腿肠”起家的祝义财,从2009年开始大举进军生猪养殖行业,先后在安徽萧县投资1.5亿元、黑龙江兰西县投资3.5亿元建设种猪养殖基地和生猪屠宰场。当地政府看到这样的大规模投资,纷纷夹道欢迎,这可是当时提倡发展的行业,一路开绿灯,希望项目早日上马。
可谁也没想到,在领完了政府的补贴之后,这些养猪场连一头猪都没养,按照村民的说法:“一声猪叫没听见,草长得比人还高”。
后来人们才看出了祝义财的“高明手段”——通过投资偏远地区,拿到大量廉价土地和优厚的政府补贴,划入自己的固定资产中。
根据后来的财报显示:雨润食品自2005年在香港上市以来,10年累计获得政府补贴逾40亿港元,占累计净利润比例达46.38%。
这家江苏最大的食品民营企业,并购了20家国有企业的行业龙头,十年来竟然有差不多一半的利润来自政府补贴。
这样的玩法,让我想起了香港电影《黑金》里梁家辉的那句经典台词:“一起合作赚政府的钱,我们政府很有钱啊。”果然大佬就是大佬,电影里都是跟现实学的。
除了骗补贴,祝义财和一些国企高管之间的利益交易,也是他被捕的主要原因。
2017年,杭州检方在起诉书中指控:祝义财分别向南京中央商场股份有限公司时任董事长胡晓军、时任总经理廖建生等人行贿超3000万元,并从中央商场“借款”4000万元,用于收购中央商场。
最终,因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杭州市检察院主动撤回对祝义财行贿等罪的指控。
但是,胡晓军和廖建生,却因犯受贿罪、挪用公款罪分别获刑15年和11年,并追缴受贿所得。不过究竟是谁给他们行贿的,并没有说明,反正不是祝义财,因为“证据不足”。
2、
贫穷少年到江苏首富
祝义财人生的前半段,是一段励志的逆袭。
他1964年出生,正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全国人民都在饿肚子,他家的条件更差,曾经亲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夭折,饥饿伴随了他的整个童年。也许是因为这段刻骨铭心的饥饿记忆,让祝义财日后在选择创业的时候,专注到了食品领域。
祝义财人生的第一个重要转折,是20岁的时候考上了合肥工业大学。那时中国的高考绝对是穷人阶层跃迁的最重要途径。这也是祝义财的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村民们敲锣打鼓为他送行,他揣着父母借来的50元钱,走出了乡村,走上了逆袭之路。
大学四年祝义财刻苦读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省交通厅下属的海运公司,一个月工资200元。这在当时绝对是高薪了,而且吃的是国家粮,捧的是金饭碗,这让他的父母骄傲无比。
可是不久之后,祝义财就辞去了这份工作,选择下海经商。第一个创业项目,他选择了海鲜贸易。一来是因为他曾经在海运公司当差,对市场有一定的了解,也有一些人脉,二来是他有一个表哥在广州做海产生意,他有货源。
他毛遂自荐跑到本地一家水产公司,说自己有1000斤大虾的货源,一开始人家不相信,因为台风刚过,到处都没有货,这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货呢?但祝义财软磨硬泡,人家终于同意让他先把货拿过来看看。他赶紧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赶到广州,从表哥那里进了1000斤大虾,再倒回本地,一趟就赚了10万元。
当时双汇火腿肠已经在全国打响了名号,各种模仿者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但真正有实力的不多。祝义财看中了这个市场,选择了对实业补贴力度非常大的南京,把全部积蓄投入进去,还从银行借了280万,很快就拿下了上百亩的闲置罐头厂厂房,从美国引进了全套的设备,“雨润食品厂”就这样成立了。
1996 年,雨润食品厂已经成为过亿的民营企业,直追行业老大双汇。这一年祝义财更是用500万元收购了总资产7000万元的南京罐头厂,上演了“蛇吞象”的民企收购国企的经典案例。
这次并购曾经遭到了罐头厂全体职工的抵制,1000多人堵在厂门口不让接收。不过祝义财处理地非常好,他没有让一个工人下岗,全部收编,并且投入了新型设备,引进了全新的管理,一年之后,这个经营困难要卖身自救的罐头厂,扭亏为盈,一年的净利润500多万。
这次收购不仅为祝义财赢得了市场,更赢得了名誉,此后他又收购了安徽阜阳肉联厂、四川内江肉联厂等25家濒临倒闭的国企,当地政府都听说祝义财又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纷纷给予政策支持。
祝义财人生的巅峰也随之到来,雨润集团将业务拓展到了全国180多个城市,1000多家经销商,瓜分了全国三成的市场,甚至还将业务打入到了双汇的大本营郑州。当时雨润工厂的门口,是排着队来取货的大货车,因为过于紧俏,一些人要排上三天才能拿到货。
2005年10月,祝义财带着雨润食品登陆港交所,并在那一年以8.8亿元的身家,登上了《福布斯》中国百富排行榜,成为江苏首富。
3、
首富的坠落
上市之后,祝义财盯上了上游产业——生猪养殖和屠宰。在旁人看来,他这是想要把商业帝国的最后一块拼图拼上。但正如前文提到,花了几个亿投资的养猪场,真正的意图并不是养猪,而是圈地拿补贴。
拿了这么多补贴,转手就去填补公司的其他窟窿。
上市之后,祝义财开始了激进的投资布局,除了老本行食品加工,还大笔投资了了地产、商业、物流、旅游、金融和建筑等多个业务板块。
雨润虽然还能赚钱,但远远赶不上烧钱的速度。
2012年,更是爆发了一次危机事件。
四川合江县的38名小学生腹痛入院,后查明是食用了由“江苏雨润集团”生产的火腿肠。连供给孩子的食品都是如此质量,这引起了公愤!这次事件被报道之后,大大影响了雨润在业界的口碑,也暴露出了产品质量长期疏于管理的弊端。
实际上,此时的祝义财,已经无暇去顾及自己立身的本业,这位大佬的级别再不是普通的民营食品厂企业家,而是能够在资本市场运筹帷幄的重量级投资人。
可是,接二连三的“意外”让这位资本大佬难以招架。
在“合江县火腿肠”事件后不久,又发生了“涉嫌财报造假事件”。有人质疑雨润发布的财报中有存款50多亿元,而财务利息仅为4000万元,存款利率仅为0.8%。而当时的存款利率一般在4%,倒推过来,4000万的财务利息对应的存款约为20亿,另外30亿的存款利息去哪儿了?
也在此时,祝义财辞去了董事长的职位,似乎想要隐退二线。可不久之后,更大的“意外”又找上了他。他因涉嫌行贿、背信损害上市公司利益罪、故意销毁会计凭证罪被监视居住,失去了1400天的自由。
在那两位受贿的前领导判刑后不久,祝义财才被放了出来,但此时的雨润早已不复当年。
截至2020年6月末,雨润食品总资产为92.71亿港币,总负债111.32亿港币,资产负债率120.7%,其实从2019年起它就已经“资不抵债”了。
2020年,在持续亏损和巨额债务压顶下,“雨润系”多家公司被受理破产重整。曾经的民企之光,风雨飘摇,而祝义财也已经年近花甲,属于他的时代似乎也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