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叉少
头图｜视觉中国
2021年初，大鹏的《吉祥如意》上映，柳岩到处跟人说，大鹏拍了部好片子，你一定要去影院看。
曾经的一次电影路演上，观众问柳岩：“为什么你没有和大鹏在一起？”她回答：“因为十二年前我遇见他时，他就已经结婚了。”
01
2007年，大鹏和谢楠一起演话剧《我要成名》，柳岩去捧场。当时她是光线节目最多的女主持人，搭档的都是李彬、吴宗宪这样的大咖。
那天话剧结束后，谢楠介绍大鹏认识柳岩，他看着柳岩的眼睛说：“我看过你的节目，很喜欢你。”
谢楠锤了他一下：“别把人家给吓着了。”柳岩只是礼貌地笑了笑，没有接下茬。两个人的第一次相见，匆忙结束了。
那是大鹏北漂的第三年，他在搜狐做娱乐播报节目，经常有机会采访明星，却不敢直接向他们要电话号。
三年前，大鹏从老家吉林集安来到北京。因为他太想出专辑，被唱片公司骗着签下卖身契，只好出来躲风头。他找不到正式工作，就去面试了搜狐音乐频道的实习编辑。
为了留下来，大鹏在一周之内把上百首歌曲转录成数字格式，还将每一首歌分为不同风格归类储存。这个细节让上级认可了他，他成了一名实习编辑，月薪八百块。
在搜狐转正后，大鹏开始做自己的网络节目《大鹏嘚吧嘚》。为了节目更有看点，他要追着电影发布会跑。
有一回，是《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首映礼，所有媒体都追着周杰伦采访。大鹏混在里面，固执地想蹿到前面去，结果现场发生了踩踏事件，录着录着，大鹏被人群淹没了，一会儿又特别狼狈地站起来。
那条视频的点击率特别高。大鹏知道了，观众喜欢看人出丑，哪怕这份快乐的背后很心酸。为了浏览量，他在节目里设置了很多类似的笑料。
2009年，大鹏得到机会，被搜狐推荐去主持山东卫视一档新的综艺《不亦乐乎》。
第一天录节目，很多朋友都到了现场给他加油。大鹏很重视这次机会，把导演发的台本全部背了下来，但除了开场说了一句“我是大鹏”，他再没有机会插进话。
为了让自己在节目里更有存在感，他偷偷练了一个绝技。《不亦乐乎》有一个固定的游戏板块：在鱼缸里放很多水和橘子，大家不能用手，完全把头埋到水里叼橘子。他在这个环节无人能敌，因为他在家的脸盆里反复练过。
有一天，大鹏惊喜地发现，柳岩来了他的节目里当嘉宾。
那期节目还来了一位点穴大师。导播要求几个男主持人和点穴大师互动。录节目时，大鹏才知道，那根本不是“点”穴，而是“打”穴。
前两个被点的男主持人都痛苦地蹲到了地上，说不出话。第三个轮到大鹏，他吓得满场跑，给观众逗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柳岩突然说：“大师，我想尝试一下，如果女孩子被点了会怎么样。”大鹏被吓了一跳，因为导演之前说过不让女嘉宾试，节目里也没有这个环节。
大师让自己的媳妇上台，攥紧拳头朝柳岩的胸口打了一拳。柳岩被力道打在了地上，她疼得直冒汗，僵直地动不了。过了好一会，她强忍着痛意站起来，说：“还可以。”
录制结束后，大鹏问她：“你为什么要被点啊？”柳岩卸着妆，说：“只有这样才会有画面啊。”后来柳岩被点穴的画面被当成宣传片的片头，柳岩特别高兴地说：“我终于有镜头了”。但最后节目的正片放出来，由于画面太残忍，还是被剪掉了。
那天大鹏从同事们的口中得知，柳岩光鲜的外表背后，是一个极其努力的人。她租了一个离公司只有十分钟路程的房子，接电话的速度是同期一起试镜的主持人里最快的，永远24小时开机。只要其他人出了状况没办法出镜，她就第一时间顶上。
大鹏觉得柳岩就像女版的自己，他鼓起勇气，向柳岩要了电话号码。
02
不久后，柳岩的生日会，她给大鹏发了邀请短信。
这是大鹏第一次被邀请去明星的生日派对。他翻遍了所有积蓄，除去他在通州的房租和吃饭花销，剩下的钱只够给柳岩买一条298元的项链。到了现场之后，满屋子都是帅哥美女，大鹏在其中相当不起眼。他很害怕踩到别人的脚，因为一抬头就是著名的主持人或者演员。
他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柳岩忙前忙后地招待大家，一整晚都没说上几句话。那条廉价的项链，被一屋子的礼物淹没，躺在大大的毛绒玩具边上，和他一样平庸。
大鹏带着失落离开了，心想自己好不容易交了一个像柳岩一样的朋友，结果对方却有这么多像他一样的朋友。
他以为那条项链会被闲置或送人，结果第二天，柳岩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照片上，她戴着的是大鹏送给她的小项链。
大鹏说：“不用这么狠吧。”柳岩又说了当初被点穴时的那句话：“这样才有画面啊。”
之后柳岩成了《屌丝男士》的固定嘉宾，她的性感在剧里展现得特别彻底，很多观众都冲着柳岩来看这个剧。
到了第二季的时候，柳岩跟大鹏提出了一个想法，在那些性感的角色之外，演一个接地气的小人物。
她演了一个洗脚妹的角色，用长沙普通话讲着自己的经历：“我来北京都三年了，一直在这里给人家洗脚，也没赚到什么钱。家里面还要靠我养，也没办法，谁叫我小时候读书不努力呢，要是努力的话没准还能考上大学。”
大鹏看着柳岩说出这些话，演不下去了，第一次拍喜剧拍哭了出来。因为柳岩这些即兴说出的台词，都是她的心里话。
03
2002年，柳岩还在广东的一所部队医院当护士。哥哥告诉她，远在湖南老家的母亲被检查出了直肠癌，需要巨额的医疗费。
家里收入不多，为了给母亲治病，柳岩试着去参加选美比赛。因为太矮，她只得了第九名。
后来有人告诉她，安徽卫视举办了一个魅力主持秀，奖金有一万元。柳岩回忆这段日子时说：“那个时候，我真的会为了一万块钱拼命。”于是她独自一人前往比赛，换来了光线传媒的一纸合约，转行成为主持人。
她主持的第一个节目是《娱乐现场》，才去了不到十天，就得到了采访陈凯歌的机会。
制作人给她列了采访提纲，有一个问题是：“如果您的《无极》票房不理想怎么办？”
陈凯歌听到这个问题，马上发火离开了现场，出去了之后还在喊：“让刚才提问我的那个主持人出来！”柳岩只能怪自己摸不清嘉宾的雷点，躲在化妆间里哭。
后来她和吴宗宪搭档一个节目，制作人每天都在骂她，还造谣她是经由潜规则爬上来的。
她在节目里话很少，因为制作人对她说：“你不要以为你很聪明，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有些话你知道也不能说，因为你是副咖，不是主咖。你就算跪下来舔我的脚趾，我也不会让你来主持。”
柳岩告诉自己，再委屈也要忍下去，家里需要钱，她需要工作。她无原则接下一切能胜任的节目，最多的时候有十二档。
因为她一个人承担的工作太多，公司找到她说：“这个节目我们打算给你砍掉，反正你节目很多，我们可以分给其他主持人。”柳岩哭着跟制片人请求说：“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跟我说，我怎么样都愿意改。但是我不想放弃这个节目的录影。”
坚持到2006年，她以为自己会有大的突破，却发现还是在原地打转，和公司三七分后，到手每月工资一两万，支付完各种生活费用后，攒不下太多。她还积劳成疾，乳腺上长了纤维瘤。
有一次，柳岩在酒店准备出发去电视台录影的时候，被通知临时换了别的女主持人。她顶着大浓妆，一个人边哭边收拾行李，拎着箱子就回北京了。
回去之后，她敲了老总的门，说：“我想解约。”老总让她再坚持一年，一年后还觉得不行，就给你解约。
就是这一年，她得到了参演电影《画壁》的机会。导演陈嘉上告诉她：“你是这个影片里尺度最大的女演员。”
后来片方将她的半裸剧照作为宣传利器。柳岩一下子上了好多头条，来找她拍照的杂志突然变多了。
她带着拘谨走上了《男人装》封面，当时她不知道怎么在镜头前表现性感，只好眯着眼，做出勾魂摄魄的眼神，摄影师被逗得大笑：“你干嘛呢？”
她很清醒地意识到：“很多人叫我来演戏，不是认同我的演技和我演员的身份，而是你是一个被物化和标签化的女演员，是一个可以被宣传和利用的点。”
这些凑上来的人里，大鹏是为数不多真诚的一个。
04
2014年，大鹏筹拍《煎饼侠》，柳岩一直在等着他的邀约，但是直至《煎饼侠》临开机前自己都没有接到电话，她以为这次的电影没有自己的角色。
但柳岩没想到，电影开拍之后，大鹏直接打电话跟她聊剧本，一副不需要提前打招呼的样子，让她特别感动。
大鹏听到柳岩说这段经历时，笑着对她说：“你放心，有我的地方，就一定有你。”
电影开拍后，有一场戏是两个人坐在国贸招商局的天台楼沿，能看到半个北京的夜景。那天晚上柳岩还要赶晚班机回上海的另一个剧组。她在楼顶被风冻得瑟瑟发抖，告诉自己要镇定，这是对大鹏的支持。
柳岩投入进去，在天台上即兴发挥：“这么多年，别人还是说，柳岩什么都不会，只会借胸上位。”
大鹏听了很心疼：“你那个胸是自己的，哪是跟谁借的？”
影片完成粗剪之后，大鹏找柳岩一起去看片。他说：“我真正想拍的《煎饼侠》，是真的《煎饼侠》，和《钢铁侠》《蜘蛛侠》一样，是中国人自己的超级英雄电影。”说完没人敢接话。
后来《煎饼侠》取得11亿的票房，口碑却崩得不像样，没人当它是中国超级英雄代表。柳岩还是鼓励他：“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觉得他会做到的，因为他想要实现的伟大都在他的心里。”
大鹏和柳岩这对荧幕搭档被更多人知道后，有人找到他俩主演一个剧本，但时间很仓促，一周之后就要开机了。
柳岩觉得这个机会很值得珍惜，一个电影女主角，对于她来讲非常重要。但大鹏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出演，柳岩也只好退出了。
大鹏在火车上和柳岩打了很久的电话。柳岩问他：“为什么放弃这次机会？”大鹏解释说，时间太紧，以后也许会有更合适的剧本。电话挂掉后，柳岩还给他发了微信，言语间有些生气。
之后大鹏想在《缝纫机乐队》里给她写一个角色，她也拒绝了。很长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再联系。
05
2016年，柳岩遭遇了职业生涯最大的危机——“伴娘事件”。
包贝尔和包文婧的婚礼当天，几个伴郎玩“嗨”了，想把柳岩扔进水里。视频被传到网上，伴郎团的陈赫、韩庚、杜海涛被质疑人品，第二天要发专辑的王祖蓝也受到了影响。
因为影响到了他人的名誉，柳岩第一时间站出来道歉。
一些人认为柳岩作为受害者太活跃，是在刻意博眼球，怀疑是她谋划了这个事件，将视频发给了营销号。王思聪评价她：“没有一丁点脑子。为了让别人同情她，得罪了半个娱乐圈。”
后来，《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电影宣传时，几个主演抱在一起，只有她一个人离远端坐。
意识到自己被娱乐圈孤立了之后，柳岩第一个想起的还是大鹏。当时大鹏正在给《缝纫机乐队》做后期。柳岩去探班，在车里对着大鹏哭了两个小时。大鹏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默默听着。
2017年底，柳岩的父亲被确诊为胃癌晚期，她没有告诉任何圈内好友，独自回家照顾父亲。没想到，大鹏是第一个去医院看望她父亲的人。追悼会上，依然是他第一个到场。
柳岩帮父亲处理后事时，有娱乐新闻称她回老家买了十套房。大鹏在各家采访上替她解释：“她不是回去买房，是帮父亲处理后事。”
这段最艰难的日子过去之后，柳岩说：“我盖章认定，大鹏不仅仅是我的好朋友，而是我一生的挚友，永远不会改变。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需要，我就会无原则站在他这一边。”
06
葬礼之后，大鹏察觉到柳岩“好像没地方去，也没事情做”，就给她推荐了几所美国的语言学校，希望她能从父亲逝世的悲痛中走出来。
柳岩空出了几个月的档期，去国外租了房子，每天穿着牛仔衣在学校里走来走去。闲暇的时候就去逛逛博物馆，看看展览。她看上去变得开心了，但她每天都在想，回国之后要怎么办？
那时候柳岩已经38岁了，父亲离世前，对她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身边连个照顾自己的人都没有。”柳岩强忍着泪水告诉父亲，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但父亲离世后，她发现自己既没有爱情，也没有代表作。
过了两个月，大鹏给她打电话：“你快回来吧，我终于找到适合我们俩拍的影片了。”
等待着她的是《受益人》的女主角岳淼淼。这个角色，无关性感，无关身材，大鹏说：“这个角色对于柳岩有一种纪录片般的真实。”
影片有一处长达四分钟的对白，她要对着镜头卸下妆容和假发。素颜的她对着镜头说，“我今年已经38岁了。”那一刻，她和岳淼淼戏里戏外成了一个人。
还有一场吃辣椒的戏，柳岩为了让特写镜头更真实，在辣椒上抹了芥末。一口口吃下去，柳岩的嘴唇马上红肿起来。戏里的大鹏看着这个吃播的画面痛哭流涕，原本没有台词的戏份，他对着群演念叨：“这是我老婆。”
07
2005年的时候，柳岩和影片里的岳淼淼一样，做着网络直播。那个时候她没有用自己的真名，而是叫“Ada姐姐”。为了涨粉，她必须要每隔一个时段跳舞来吸粉。来看的人少了，导播就会在那里说，“完了完了人数下降了”。她直播的观众里，藏着一个名气不大的网络音乐编辑，名字叫大鹏。
《受益人》上映之后，大鹏给柳岩写了一封信。
他在信里写道：“除去工作关系，从心底里认可你，应该是看到了另一个版本的自己。一个学建筑的网站实习生，一个漂泊在广州的医院小护士，一个屌丝男士，一个性感女神，我们要穿过多少声音和目光，才有机会相互扶持，并肩坐在电影海报上？”
柳岩回答他：“我是女版的大鹏，你是男版的柳岩。”
《受益人》之后，柳岩终于得到了人生第一个最佳女主角——澳门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女主。但她对记者说：“大鹏在电影上面的成绩远远超过我了。他现在不单是一个演员，还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导演，而且已经有很多专业奖项的认可了。”
2021年初，大鹏获得金马奖的作品《吉祥如意》上了院线。她说：“我为自己有这么优秀的朋友而骄傲。”
每次提起两个人的关系，柳岩都形容为友情。大鹏也经常说，希望和柳岩“友谊长存”。
2014年，大鹏要给网络剧做个插曲，他谱好了曲子，想让柳岩帮忙填词。
当时柳岩正在机场，登机前下载好了歌曲，下了飞机就把歌词发给了大鹏。歌曲的名字叫《绝口不提》，里面有一句：
绝口不提我爱过你
就当是猜错了谜底
得不到满意的结局
就算答案曾经是如此的清晰
一个月后，柳岩在自己的音乐会上身穿婚纱唱了这首歌。唱到一半时，大鹏举着鲜花上了台，柳岩哭花了妆，不敢侧过头看他。
部分参考资料：
[1]《在难搞的日子笑出声来》，大鹏
[2]《柳岩：性感消亡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