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朝古都南京城里,有四大知名企业家,苏宁电器的张近东、雨润集团的祝义材、金盛集团的王华、三胞集团的袁亚非,组成了南京城的商界四大家族。这四位大老板,鼎盛时期都拥有私人飞机,更是胡润富豪榜上的常客。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曾经红极一时的四大富豪,这几年都不同程度地陷入了危局。张近东为苏宁庞大的债务头痛,祝义材的雨润已经破产重整,王华因空姐事件名声受损,袁亚非正在为加杠杆疯狂扩张埋单。

在袁亚非为三胞集团的债务焦头烂额之际,央企华融江苏分公司,携80亿资金进场,为三胞集团的债务重整提供纾困资金。袁亚非终于可以缓口气,而早在三年之前,他还处于人生的巅峰。2017年,他以470亿的身家,位居《胡润百富榜2017》第39位。仅一年之后,他就消失在这个榜单之中。

是什么让袁亚非一朝跌入谷底?鼎盛时期的他,又有多狂妄?

一、

1964年,袁亚非在重庆出生。父亲是一个工程兵,随着部队的工程经常调动。袁亚非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全国各地四处奔波,三年就得换一个地方。


幼年袁亚非7岁的时候,他来到湖北神农架,住了3年;10岁的时候,父亲要修官厅水库,他又来到了北京;13岁的时候,他又跟着父亲来到河北涞水;16岁的时候,父亲离休,由于祖籍在江苏徐州,选择了南京总参干休所,袁亚非从此在南京定居。常年奔波,袁亚非的学业也受到影响;1984年,20岁的袁亚非才高中毕业,考入了京陵职业大学,学的是审计专业。


少年袁亚非1987年,袁亚非大学毕业,那个时候,大学生一毕业就是干部,国家包分配。袁亚非被分配到南京市雨花台区审计局工作,进入了体制内。三年之后,由于工作出色,袁亚非又被调到一个村子里,任代理村长。那个时候,袁亚非有着惊人的洞察力,还有着一颗忧国忧民之心。挂职锻炼期间,他看到随着经济发展,很多农民外出打工,把田给荒废了。“大家都不种地了,粮食从哪里来?”于是,袁亚非写了一篇文章《对一个种粮大户的调查与思考》。这篇文章被市里的领导看到了,袁亚非也被调到区里,做区委书记的秘书。当时,袁亚非的仕途可以说是不可限量;谁知三年之后,书记被调走了,而新上任的书记,又不可能用他。

一时之间,袁亚非失去了进步的方向。

二、

就在袁亚非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个老干部对他说:要是我像你这么年轻,还了无牵挂的话,我一定去下海。在区里面做秘书的时候,袁亚非没事就会去南京西水门看人卖咸水鸭。

看到卖鸭子的人,都能成为万元户,袁亚非羡慕不已。受到老干部的鼓励,袁亚非下定了决心,于1993年把工作给辞了。

刚开始,袁亚非也不知道干什么,只能见到什么就干什么。但是,没有经商的经验,干一行就亏一行。

有一次,袁亚非在一个餐馆吃饭,认识了在北京四通工作过的姚昀。姚昀告诉袁亚非,南京很多商家,从深圳买来电脑配件,拿到珠江路上去卖,利润非常之高。找到了靠谱的生财之道,袁亚非以结婚为由,从父母手里“骗”了2万多元的老婆本。

当时,南京珠江路已经形成了电脑配件产业,铺租都非常之贵,而且是一铺难求。




南京珠江路袁亚非选了一个靠厕所的铺,价格最低,40多个平方,一年只要一万多元。没有钱进货,袁亚非玩起了信用杠杆,拿出5000元,赊来了5万元的货。

货回来了,在厕所走道牌上,袁亚非挂上了三胞电脑的牌子。由于位置太偏,人流量还是不行。袁亚非在江苏电子报的小豆腐块广告位上,投起了广告。

投一次要200元,袁亚非的广告语也别出心裁:三胞电脑大于等于兼容机世界,小于等于全市最低价。

要是放在现在,这个广告语涉嫌违反广告法,会被取缔。

没想到效果奇好,一个星期的时间,5万元的货被销售一空。

袁亚非拿着赚来的5万元,又赊来50万元的货。

他继续在江苏电子报上投放广告,广告语又改为:三胞电脑大于等于兼容机世界,小于等于最省最低价。两个星期的时间,50万元的货又被销售一空。

袁亚非又拿着50万元,赊了500万元的货回来。那个时候,袁亚非就是玩杠杆的高手,用5000元的本钱,玩出了500万元的生意。创业是狂热的,也是艰辛的。

袁亚非也比电脑城的其它老板更为勤奋,经常半夜,甚至是雨夜,他穿着雨衣,骑着单车,挨家挨户给人送货。


青年袁亚非仅仅半年的时间,袁亚非就把珠江路上电脑城一半的铺位给租下来了。2年的时间,袁亚非就成为了南京市最大的电脑商家。袁亚非通过卖电脑,赚到了第一桶金。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体会到了杠杆在经营企业当中的妙处。但那些都是小儿科,要真正能在资本市场上玩杠杆,还得拿到资本市场的入场券。

90年代末期,一场轰轰烈烈的国企改革,让袁亚非逮到了机会。

三、

宏图高科是江苏省电子信息产业部下面的一家上市公司,袁亚非的三胞电脑又是江苏最大的电脑销售商,同属一个行业,两者也开始探索合作。有一次,袁亚非去深圳出差,看到沃尔玛超市人流量非常之大。沃尔玛的商品,并不比街边小卖部便宜,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挤在沃尔玛购物呢?回来之后,袁亚非买了很多沃尔玛的书进行研究;袁亚非又结合了当时红极一时的戴尔电脑的标准化模式,再加上麦当劳的连锁经营模式,独创了一套“WDM”模式。

袁亚非称其为“王大妈”模式,吸收了沃尔玛的规模化,戴尔的电脑标准化和麦当劳的连锁化。

2000年,袁亚非与宏图高科合作,开出了“宏图三胞”电脑连锁卖场。


这种销售模式受到了年轻消费者的欢迎,人们开始不再去电脑城配电脑,那里坑太多。去宏图三胞买电脑,现在也成为了不少70、80后的共同回忆。宏图三胞陆续在全国200多个城市落子,高峰时期达到了265亿的销售,成为了全国最大的IT销售卖场。

2004年,袁亚非以2.6亿元的总价,受让了宏图高科的全部国有法人股。

袁亚非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实控人,拿到了资本市场的入场券。

袁亚非分四次,将手中92%的上市公司股份,进行向银行质押贷款。

前脚收购,后脚质押,像极了“空手套白狼”。不得不佩服袁亚非,玩得一手好财技。

宏图三胞在全国攻城略地的时候,袁亚非和苏宁的张近东、国美的黄光裕一样,他们打着望远镜找对手时,都没有看到悄悄崛起的淘宝和京东。

袁亚非依然在资本市场上布局他的线下零售事业,2011年6月,宏图三胞以6亿元的价格,受让了南京另外一家国有上市公司——南京新百17%的股权,成为了控股股东。

至此,袁亚非成为了两家上市公司的实控人。

但此时,淘宝和京东大势已成,对线下零售,尤其是3C的销售冲击尤为明显。

袁亚非虽然是电脑大王,但他根本不懂电脑,也不用电脑,办公室里也没有电脑。

等他回过神来之时,这曾让他“引以为豪”的事,却让他错过了一个时代。

袁亚非认为自己不会写代码,也不懂电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擅长的线下生意做得更好。

袁亚非继续扩充他线下渠道的优势,2014年,他花24.8亿元,从李嘉诚手中,买下了南京国际金融中心。

早在6年之前,李嘉诚仅以16.25亿元,从招商地产购得南京国际金融中心。

袁亚非成了李嘉诚逃离中国的接盘侠,3年增值了50%,李嘉诚赚得盆满钵满。

这只是袁亚非疯狂收购中的一个标的,那一年,中国民营企业信贷宽松,成了中国企业走出去,跨海收购的元年。

三胞集团和万达、海航、安邦一样,获得了大量的低息贷款,袁亚非乘着货币放水的东风,在全球疯狂扫货。

濒临倒闭的团购网拉手网,明日黄花麦考林,被袁亚非收入囊中,补充三胞集团线上的不足。

拉手网和麦考林都在激烈的竞争中败下阵来,被三胞集团低价收购。

美国最大的新奇特商品连锁商Brookstorne,以色列最大的养老公司Natali,英国历史最悠久的百货公司House of Fraser(福来德),这些企业不同程度地遇到了经营困境,有的处于被破产收购的边缘,袁亚非全部低价买回来。

由于福来德是英国皇家的供应商,这笔收购惊动了皇家。

2015年,英国威廉王子首次访华,点名要见袁亚非。威廉王子就是想看一看,到底是哪一个中国人,接盘了他们的福来德。




袁亚非与威廉王子

袁亚非自有他的收购逻辑,他买下这些国外最先进的公司,学习它的方法论和系统,买下它的供应链,然后再用来改造国内的产业。

四、

只不过,袁亚非的这句话听上去很美。收购福来德后,袁亚非将东方商城改造成东方福来德商城,试图将福来德本土化,却效果欠佳。

仅收购福来德,袁亚非就耗资2亿英磅;短短两三年时间,袁亚非发起了十几起亿元级别的海外收购,花费了200多亿元。

所有的这些钱,都是通过质押上市的宏图高科和南京中百股份贷款而来。

袁亚非将收购标的收入三胞集团,然后再并入上市公司,不断推高股价;然后将之前质押的股权解押,再质押加杠杆。

很多收购而来的公司没有造血功能,比如拉手网和麦林考,还不断要投入运营资金。

袁亚非的雪球越滚越大,三胞集团成了总资产和销售额过千亿的民营巨头;债务也越滚越大,仅2017年有息负债就高达600多亿。

就在三胞集团在收购的路上一骑绝尘的时候,中国启动了自上而下的去杠杆,先知先觉的万达,早已开始了降杠杆求生。

袁亚非依赖高负债运转的游戏,很快就玩不下去了。

2018年7月,三胞集团一笔5580万元的资管计划,到期无法兑付,发生实质性违约。

叠加宏图高科和南京中百股价连续下跌,这两家公司的股权都被袁亚非拿去质押,随时都有爆仓的风险。

以前慈眉善目的金融机构,早已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迅速从三胞集团抽贷一百多亿。

袁亚非的资本版图开始坍塌,为了自救,他不得不启动“100亿瘦身计划”,并且提出了专注健康产业,剥离非核心资产的计划。

从4年前的疯狂“买买买”,到现在的“卖卖卖”,不少资产都得打折出售。

当时原以为是低价捡了便宜,低价出售的时候,才知道是高位接盘的冤大头。

2020年12月22日,就在华融江苏分公司携资金来救场的同一天,袁亚非的南京国际金融中心,以不超过16.2亿的价格易主。




南京国际金融中心

12年的时间,南京国际金融中心的价格,又回到了李嘉诚购买时原点,但袁亚非却为此损失了8个多亿。

谁也不会想到,潮水退去的时候,千亿资产的企业也会如此不堪一击。

五、

袁亚非收购美国的Brookstorne之后,和这个美国团队开战略分析会。Brookstorne的CEO叫史蒂文,说如果明年做到5亿美金,大概要多少钱。

袁亚非一听就不高兴了,觉得史蒂文很笨,他给史蒂文讲了5000元撬动500万生意的创业故事。

然后,他对史蒂文说:做生意不是用钱来做,要用头脑来做;生意做大了,是不用钱的。有信用,就有钱。你现在有这么大的品牌,还有三百多家店,你居然还缺钱?

不用钱做生意的袁亚非,如今也缺钱了。

一向讲究自省文化的袁亚非,也终于醒悟过来,以曾国藩的一幅对联自勉。

这幅对联的上联是:“战战兢兢,即生时不忘地狱。”

下联为:“坦坦荡荡,虽逆境亦畅天怀。”

袁亚非,曾经的资本枭雄,能否坦坦荡荡度过这次危机?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