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782-领养产业的黑色角落

近日，瑞士表示将对疑似非法收养外国婴孩的行为进行严格审查。而这话的前情提要，是上世纪8、90年代时，该国夫妇从斯里兰卡收养的婴儿大量出现身世问题。

30多年前，包括瑞士在内的许多西方国家配偶相继从斯里兰卡收养了1.1万余名婴儿或儿童。其中很多孩子的身份，被标记为来自“xx孤儿院”、“xx福利中心”，可事实上他们是被人贩子拐卖或偷窃的儿童。



看起来像是合规合法的收养

所谓的孤儿院不过是人贩子披的外衣

（图片：https://www.bnnvara.nl/）


掀开看似扑朔迷离、疑窦丛生的表象，扯出的是30多年前斯里兰卡婴儿贩卖的故事。


小孩儿，一种商品

斯里兰卡1983年起陷入内战，连年不断的民族冲突造成了经济停滞与社会动荡，养孩子成了很多人的负担，弃养、送孩子去孤儿院成为并不罕见的社会现象。



内战断断续续持续二十多年

带来了多方面的社会破坏，孤儿问题是其中之一



内战一打就是20多年，丧生的都有数万人

幸存的人很多也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

（图片：trokilinochchi /wikipedia）


与此同时，斯里兰卡也成了国外夫妇收养婴儿的圣地。

不过对有意领养的国外夫妇来说，找个孩子并非在街上看到弃婴就随便抱走那么简单。在当时，正确的领养方式是通过公立孤儿院认领，要经过挑选、身份确认、办领养手续等一系列流程，之后还要经过漫长的等待才能将孩子带走，颇为麻烦。



国际收养的条件颇为严格

对于养父母的资产，可持续收入、信用调查都有要求

需要考察的很多，流程也就比较长

（图片：Free Wind 2014/shutterstock）

一些不法之徒赚钱的头脑颇为灵光，抓住了国外客户不愿长期等待的特点，伪装成私人收养机构，干起了罪恶的婴孩买卖勾当，乃至于当时人贩子团伙成了该国黑市交易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些伪领养机构拥有广大的婴儿供应网，能为客户提供私人定制的高效领养方案，孩子的性别、年龄、出生地、肤色、发色、长相任君挑选，只要花上不到100美元就能买走。



在人贩子眼里，你只是一张100美元钞票

（图片：SabrinaTenTricarico/shutterstock）


为了保障买卖正常运转，对于人贩子来说，最重要的步骤就是获取各种婴儿确保货源充沛。

得到小孩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拐卖或偷窃。人贩子团伙有专人寻找弃婴，此外，家长有可能发现，自行车后座上的小孩在自己转身买包烟的功夫就消失了；或者上午出去买糖果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但家长就算知道孩子是被人贩子带走也无济于事，因为警察在这方面几乎形同虚设。




在这个长年战乱的国度，多子家庭的温饱都是问题

基本不会为了一个孩子的走失付出太多精力

毕竟丢了一个，也还有一堆孩子要养呢

（图片：KAZLOVA IRYNA/shutterstock）

靠坑蒙拐骗搞来的孩子只是一小部分，更多婴儿在没出生时就已经被签了“卖身契”。

他们的亲生母亲有可能还是未婚少女，在斯里兰卡一些农村女性若不小心婚前怀孕，往往在“有辱家门”的担忧下从自己的村子里逃走，之后便成了不正规的领养机构的目标。后者专门到贫民窟、火车站和私人小医院寻找这样的女性，威逼利诱加劝说让她们在日后的收养文件上签字。

有些女性丧偶或者被丈夫抛弃，独自一人难以将孩子养大，腹中胎儿便也沦落到相似下场。



近些年的国际收养大多通过正规途径

失去父母的，在战争中受伤的，因先天性缺陷被遗弃的孩子

以合法的方式到达大洋彼岸的一些家庭中

（爱尔兰橄榄球名将收养的斯里兰卡小女孩）

（图片：https://www.thesun.ie/）


除了以上这些途径，在抽取高额提成的诱惑下，一些医院工作人员甚至也参与到婴孩贩卖的链条中，而产房正是他们的生产车间。他们在给产妇接生后，对新生儿母亲谎称孩子已经在生产过程中夭折，实际上却把新生儿转手卖给下游人贩子，一个孩子就这样被成功偷走了。

之后医院还会与人贩子串通，花钱雇一个替身母亲，以便收养流程合理合法。这些母亲多是本地人，也有外国人，以荷兰人最多，英国、瑞典、德国的也不少。



英国人领养的斯里兰卡儿童

其亲生母亲在16岁时被强奸怀孕生下了孩子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沦为商品必然是犯罪分子的锅

但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也算是个补偿

（图片：https://www.dailymail.co.uk/）


一位假母亲透露，当时医院的人给她2000卢比（约30美元）让她假冒新生儿的母亲签订收养合同。30美元对于贫穷的斯里兰卡人实在过于诱人，她毫不犹豫就签了。


母亲，一种机器

除了这种零散的婴儿交易，斯里兰卡还存在臭名昭著的大规模婴儿黑市——“婴儿农场”，顾名思义，即专门生产婴儿以供“出货”的地方。

婴儿农场中的婴儿，大多数都产自真正的“生育机器”。

将一批妈妈关在类似监狱的环境里，与外界相隔绝。这里的卫生条件颇为恶劣，她们被迫受精、怀孕、产子，一轮走完之后，停上个把月再进行新一轮的繁殖，以实现农场源源不断的婴儿出货。

这些悲惨的妇女，有些是自愿做这一行的（有谁是真的自愿呢），因为自己没有收入，只得在这里不间断怀孕以换取基本的生活条件；但更多的，还是被人贩子的花言巧语骗来的——他们告诉这些没什么辨别能力的底层女性，会帮她安排包吃包住又高薪的好工作；待到事情败露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想跑也跑不了了。



她们在人贩子眼里只不过是“生育机器”罢了

（图片：WHAT WE SEEE/ facebook）

农场也会非法购买婴儿，那些自己生了孩子不养的常常会把骨肉低价卖给“婴儿农场”，并且觉得这其实是给孩子找了个好的归宿，因为婴儿农场的婴儿是专供以欧洲为主的国外客户的，未来大概率可以“吃香喝辣”。

国外领养的客户通过中介联系婴儿黑市，提前预定货品。此时农场中的女子便被安排怀孕，等到10个月左右过后，客户就可以“取货”了。



本月22日斯里兰卡警方逮捕了一名犯人

罪名是经营 “婴儿农场”

农场售卖的大多是因母亲被强奸所生的婴儿

（图片：https://www.sundayobserver.lk）

不过国外客户对婴儿的真正来源并不知情，他们还以为孩子来自于因贫穷而无力抚养的正规家庭。

但其实，在被外国客户“选召”之前，小婴孩们可没有好日子过。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朝不保夕如履薄冰，生病全靠抵抗力撑。根据婴儿农场的适者生存原则，抵抗力差的那批早就被“大自然”淘汰了，能活着见到外国父母的都是身强体健的幸运儿，过上更好的生活是上天的恩赐。



小婴孩们被随意圈养在一起

大多数孩子其实没机会去外国家庭中过正常日子

（2002年，斯里兰卡贾夫纳孤儿院）

（图片：https://www.independent.lk/）


曾在瑞士最大的收养机构担任中介的霍内格尔就曾多次参与这种交易，她每年大约可因此获利近10万美元。

据统计，1970年到1990年间，被收养的斯里兰卡婴儿总数约为超过1万名，收养者主要来自荷兰（4000多）、瑞士、英、法、德等欧洲国家以及美国和加拿大，很多都是通过以上非法渠道获得。

当然，这些罪恶产业链很早就被人发现了——1987年时，一次对婴儿农场的突袭行动发现22名妇女和20名婴儿生活在“监狱般”的环境中。该事件公开后，斯里兰卡当局中止了国家内部的婴儿收养行为，国际社会对斯里兰卡婴儿的收养率也大大下降。

身世，无人知晓

在80年代，斯里兰卡政府对拐卖儿童等行为并没有明确的法律监管，并且由于在这种犯罪行为外也存在官方同孤儿院合作的正规收养模式，所以人贩子团伙也能借此打掩护，通过伪造文件肆无忌惮地钻空子而不受制裁。

不过，正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曾经被收养的孩子如今长大了，很多都踏上了寻找亲生父母的征途，事情的真相也就逐渐为这些孩子所知。

被瑞士夫妇收养的欧利维亚和小她5岁的妹妹就是寻根的孩子之一。2016年时，这两个在苏黎世附近小城镇长大的姑娘决定到斯里兰卡度假，借机寻找生母。

动身之前，欧利维亚提前雇佣了一名私人侦探在斯里兰卡当地调查身世，不久后得到消息：妹妹的生母找到了而且可以见面，因为妹妹是通过正规途径收养的；但欧里维亚的身世消息并未打探出来。



很明显不是亲生的....

即使得到了养父母的多方关爱

但还是对自己的未知命运内心忐忑

（图片：https://www.dw.com）


于是，欧里维亚亲自前往出生证明上的登记医院——拉特纳普勒总医院，探寻自己的身世。几经周折到了医院之后她却得知，自己的出生证明是伪造的。

"医院人员告诉我，我的信息在那里并没有登记，我的出生证明是假的。当时我就震惊了。"

无疑，这是当时这家医院人员参与婴儿非法买卖的一个例证。而结合当时婴儿买卖的情况，可知像欧利维亚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



今年5年份，海牙国际法庭就非法被收养人的上诉开庭

原告对荷兰和收养机构提出申述

要求被告方提供帮助直至她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等待被收养的原告）

（图片：https://www.prakkendoliveira.nl/）


根据苏黎世应用科学大学（ZHAW）今年初应政府要求发布的一项研究，1973年至1997年间，瑞士当局批准了950名来自斯里兰卡的儿童入境。尽管无法确定确切的收养人数，但估计被瑞士夫妇收养的孩子中有70%都是非法的。

换句话说，这些孩子要是能找到亲生父母就奇了怪了。

如今，一晃30多年过去了，斯里兰卡政府也承认了这段黑色过往——2016年底，荷兰纪录片机构Zembla开始调查灰色跨国收养的事，并将调查结果录制了纪录片，斯里兰卡政府便在纪录片中承认了整段婴儿拐卖与收养事件的真实性。





这是斯里兰卡首次承认“婴儿农场”的存在

卖出孩子的大多是代理母亲

而她们的亲生母亲可能连面都没见过（图片：Zembla/ YouTube）

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斯里兰卡政府表示会建立一个DNA资料库，供被卖到国外的这些身世不明的孩子寻亲，不过事到如今，资料库的建立还是没什么进展……



（图片：https://rcj.org/）


参考资料：

1.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swiss-adoption-idUSKBN28O1JX

2.https://roar.media/english/life/in-the-know/sorrows-sri-lanka-baby-farms-sanne-van-rossen

4.https://www.taiwannews.com.tw/ch/news/3258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