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名单,2013年这支站在马刺季后赛主场的球队绝不该是一支季后赛级别的球队。
金州勇士,长期的鱼腩,在过去18年只进过1次季后赛。他们确实拥有一名准全明星级别的白人大前锋,但防守薄脆如纸;侧翼的两名先发一个纯菜鸟一个纯射手;队内最靠谱替补球员的主要贡献是在顶弧单打,然后投出那些“不!不!不!哦!好球!”的投篮;最后,他们的主教练在进攻战术方面乏善可陈,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手下的球员去低位单打比他们矮小一点的对手。
但是这支球队确实在打季后赛第二轮。在AT&T中心,他们在第三节还剩37.5秒时领先了老辣的圣安东尼奥马刺18分之多——要知道,从1997年之后,他们就没有在这里赢过球了。
而改变这一切的,就是场上那个30号娃娃脸后卫。
面对托尼-帕克寸步不离的贴身紧逼,在左侧45度向右变向接小跳步晃出空间,三分命中。
面对丹尼-格林保持一臂距离的亦步亦趋,突然向左侧底角后撤步躲开封盖,三分命中。
再次面对帕克,假装要借克雷-汤普森的掩护,突然急停三分出手,命中。
在弧顶利用博古特的掩护摆脱伦纳德,在邓肯的补防追到之前将球单手送入内线,助攻德拉蒙德-格林轻松暴扣。
在左侧45度叫掩护后遭遇丹尼-格林和邦纳的包夹,左手背后传球给德拉蒙德-格林,后者射入空位三分。
在伦纳德防守下突破,迎着邓肯的包夹抛投得分……
马刺队用尽了他们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去阻止库里,但在短短的第三节12分钟里,库里还是砍下了22分。比赛结束时,他的数据单上则算上了44分11助攻。在AT&T中心的18581名观众面前,他几乎一个人肆无忌惮地将可能是过去15年里联盟最成功的的球队摧毁得体无完肤。
在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波波维奇对这个给他们造成了大麻烦的小子赞不绝口:“在上场打勇士的时候,我看库里投篮看入了迷。当我看到他投进一个又一个不可思议的进球的样子,不禁让我想起了迈克尔-乔丹。”
那年,库里24岁。
事实上,在那样一支当时看起来缺少天赋、战术单调的球队里,库里已经展现出了自己得天独厚的那些才华:他总是能吸引到对手对他的围追堵截,然后用强投和传球瓦解对手的防守。
就算他的队友暂时还没有那么好,也还没有接触到史蒂夫-科尔别具匠心的掩护体系,他依然已经迈进巨星门槛。也许他确实在这样的队伍里拿不到MVP,但是他还是足够优秀,可以入选全明星首发,可以入选最佳阵容,可以在篮球场上创造足够的空间,并总能让自己的队友看起来更好。
后来当库里获得了成功,球迷和媒体称这种效应叫“库有引力”。
2015年的总决赛见证了“库有引力”在最高舞台上的亮相:库里和格林在弧顶开启挡拆,骑士被迫双人夹击库里,库里出球给格林,格林面对补防把球分到底角的伊戈达拉或者巴恩斯手里,让他们去投那些空位三分。这样的回合一次又一次发生。侧翼射手们收获得分,格林收获助攻,而库里,作为这个体系的核心,在数据统计上空手而归。
我们不知道这是否和他最后没有拿到FMVP有关,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库里才是勇士队赢球的最重要原因,金州勇士队是库里的球队。哪怕后来杜兰特加入了这支球队,这点还是没有变过。还记得克利夫兰骑士为了在快攻中盯住库里宁可放杜兰特直接杀到篮下灌篮的画面吗?那也是“库有引力”的一部分。
所以说,任何说库里是个“团队巨星”的说法都是耍流氓。库里根本不需要再去证明他是不是一个“因为有好的队友和体系才赢得成就”的走运小子,因为他早就证明过了:他不仅不是队友出色表现的受益者,恰恰相反,他才是他的队友总能发挥出色的最大原因。
但作为一个时代的巨星,角落里暗箭让他们无处可逃。他们必须被质疑、被鞭策,他们必须消化掉那些憎恨并化之为动力。迈克尔-乔丹、科比-布莱恩特、勒布朗-詹姆斯……伟大的运动员们都是这么做的,他们会在场上给出回应,因为没人有空一一回击每一次质疑,除非你一直赢下去。
其实从过去几年来看,库里在这方面已经做得很棒了。如果你记得他在2017年总决赛里一对一用节奏甩开詹姆斯上篮和画面和他在总决赛第五场第四节顶着凯利-欧文的防守命中超极三分的样子,你甚至可以认可他是NBA历史上没有总决赛MVP奖杯的球员中,总决赛表现最好的球员之一。
所以对库里个人来说,被手部骨折伤病和新冠疫情搅成一团乱麻的2019-20赛季,大概可以被他视作在过去5年里打了451场比赛的小小假期。但问题是,在勇士队打出一个15胜的赛季而洛杉矶湖人拿下了冠军之后,世界的风向已经发生了转变。在ESPN的新赛季预测环节里,他们的资深专栏作家,数据大师佩尔顿就预测勇士队会是下赛季西部最烂的球队之一,杀入季后赛的概率仅有8%。
基于克莱-汤普森报销、库里的伤病隐患和其他勇士队球员的糟糕投射能力(上赛季勇士队的三分球命中率为33.4%,位于全联盟第29位),佩尔顿的预测绝不能说是空穴来风。但与此同时,在过去的一年半里只打了5场球的库里却依然保持着乐观,在接受《旧金山纪事报》的采访时,他这样说道:
“我们的身份变成了挑战者,这给我们带来了新鲜感。我们知道湖人是卫冕冠军,而我们需要去击败他们,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我知道,我们可以和联盟中的任何球队竞争。”
当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库里已经收到了汤普森即将赛季报销的伤病通知书,他很清楚,自己下赛季的四名队友会是一整个赛季投篮命中率38%的前最佳防守球员,从未在成功团队里证明过自己的年轻侧翼,已经在NBA打了6年却被认为远未兑现自己天赋的前状元秀,再加一个只打了69分钟大学比赛的19岁菜鸟中锋,而勇士为这套阵容付出的成本要超过3亿美元。
显然,这对库里来说是压力巨大的一季,2020-21赛季的金州勇士和2012-13赛季的金州勇士菜得旗鼓相当,我们很难一眼就看出哪边的阵容看起来更有优势。但是我们可以确定,双方最大的不同点是库里自身——他已经比那时候老了8岁。
在这8年里,库里打了5次总决赛,拿了3个冠军,成为了全联盟最好的球员之一。但没人会因为他的光辉生涯而对他高看一眼。现在,他又一次得要带着一帮不被看好的家伙去赢得比赛,以证明“时间和伤病都没那么容易战胜斯蒂芬-库里”。
拥有如此成功的球员生涯,却在32岁还需要努力证明自己“没那么差”。这件事本身听起来或许多少有点辛酸。当然,约翰-斯托克顿的历史级黄金持久珠玉在前,纳什和基德也是都打到了39岁才退役,这些前辈们都在35岁之后依然打出过全明星赛季,证明了脑子动得比腿更快的控球后卫往往是球场上最晚老去的位置。在越来越科学和系统的训练环境中,在保持状态上这件事上,库里极有可能比前辈们做得更好。因为就训练的强度和效率来说,他可能是NBA历史上最顶尖的那批人。
而且很多人都相信,那些训练中流下的血、汗和泪,总归会在抵抗时光和伤病的过程中,起到他们应有的作用。从这个角度来看,有机会去改变些什么,已经算是运气不错——要知道,历史第一的控球后卫,在32岁的时候已经离开NBA了。
在“魔术师”约翰逊加入湖人后,拥有贾巴尔、“魔术师”、詹姆斯-沃西、拜伦-斯科特等一干明星球员的湖人很快就成为了NBA80年代的“宇宙队”,开创了他们的“Showtime”时代。他们在9年里7进总决赛,拿下了5座总冠军奖杯。但在贾巴尔退役之后,“魔术师”始终未能率领球队拿下一枚冠军。
这个故事听起来会会让人有些既视感。但区别是,“魔术师”在31岁因为感染HIV病毒离开了NBA(尽管在36岁还有一次复出——但众所周知这次复出并不成功)。而现在,32岁的库里有机会去回到场上,完成“魔术师”没有完成的成就,去率领一支在众人眼中巅峰已过的超级球队披荆斩棘,重返光荣。
这任务很难,考虑到联盟如今的竞争环境,可能比很多人想象得都要更难。但如果他真的能证明自己可以完成连“魔术师”也没完成的这一挑战,他就可能距离历史最佳控球后卫近一点,再近一点。
而那,也许才是如今的库里,唯一真正需要努力去追赶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