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是矗立在北京昌平区西关环岛30年的李自成雕像启动搬迁,据说将迁移至李自成的家乡陕西省商洛市商南县的“闯王寨”景区。
其二是建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位于湖南省长沙市天心阁景区的太平军魂雕塑被搬走。该雕塑表现的太平天国攻打长沙的情景,核心人物是西王萧朝贵,其在攻打长沙时战死。
对此网上有各种解读,我就不一一叙述了。
就我个人来说,肯定是赞成移除的——以萧朝贵雕像为例,先不论历史对太平天国的评价,萧朝贵是攻城者,这座城的后人反而立个雕像来纪念他,不觉得很怪异吗?设想一下,倘若城破,玉石俱焚,他们连为“入侵者”立雕像的机会都没有。
顺便说一下,公元1852年(咸丰二年),贵为西王的萧朝贵进军湖南途中,养父萧玉胜偷偷叫了萧朝贵的养母同宿——太平天国军规规定,在行军途中,男兵女兵需分营管理,不得擅自同宿,即使是夫妻也不例外——被发现后,萧朝贵亲自下令依军法处死养父母,并说:“父母违犯天条,不足为父母也!”这样的人,让人倒抽一口凉气。
对于历史以及历史人物,当然每个人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但是,立场之上,还有共通的人性。正是从这样的角度出发,我认为,还有些雕像更应被移除。
二
比如,白起雕像。
白起一生攻取城池70余座,杀人逾百万,仅长平之战就“诈而尽坑之”赵国降兵达45万人,故有“人屠”之称,后被秦昭襄王赐剑自杀。
事实上,长平古战场在后世几百年里经常有尸骨在暴雨之后暴露出来,以至史书里留下了“露骸千步,积血三尺,地名煞谷”的记载。此外,在攻楚之战中,他曾掘开堤坝冲毁鄢城,死难的无辜百姓达到数十万。
看看古人是如何评价他的。
唐代《法苑珠林》中有白起投胎为猪赎罪的故事;宋代《续资治通鉴》中,有赵匡胤大骂白起并移出武庙的记载;明代《金陵琐事》中,有杀猪拔毛后发现猪腹上现“秦将白起”的红字,下令把猪埋掉的故事;清代《东周列国志》中,有白起投胎为牛并遭雷击的故事……可见,白起作为一个嗜杀成性的恶魔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家喻户晓。
可到了今天,有人称白起为“战神”,在白起老家、陕西宝鸡眉县常兴镇白家村建起了白起祠和白起纪念馆,同时在县城核心区投资1.9亿大兴土木兴建占地70亩的白起公园,巨型白起塑像在白起公园落成。甚至,有人提出了要发扬白起精神。
“眉县宣传”公众号2023年6月推送了一篇题为《我县白起公园开园》的报道,报道说,“白起雕像揭幕和白起公园开园,是我县奋力打造 “一山一水一文一武一产业一园区一酒业”品牌,深入挖掘白起军事文化,弘扬传统文化的又一重要举措。”
把魔鬼美化成天使,这是对所有死于秦制、死于白起刀下的冤魂的亵渎。
三
再比如,张献忠雕像。
前几年,网上流传一篇题为《张献忠诞辰四百一十周年暨张献忠塑像揭幕庆典仪式报道》的文章,据文章的说法,这次活动的主办者是一个叫做“张献忠研究会”的组织,主旨是“纪念张献忠这位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并为其树立雕像。
图:“献忠故里”公众号披露的活动现场照片
关于张献忠,有一个传说,张献忠自湖北入川,在一座山头上大便,随手摘了一片树叶擦屁股,谁知那片树叶带刺,扎疼了屁股。张献忠骂道:四川的树叶都不抬举我老张,我就杀四川人。于是,就有了张献忠屠川。
传说当然当不得真,但是,张献忠屠川,是千真万确的史实。
约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史学界对张献忠的“屠蜀”之事渐有较为严谨客观的研究。进入2000年之后,对张献忠的研究开始进入到精神分析层面。有学者通过梳理史料还原“成都大悲寺屠戮士子事件”,认为张献忠的性格上有一种“暴戾成性,反复无常,目光短浅,缺乏起码的人道主义和见识”的弊病。还有学者从心理学的角度切入,认为张使用“骑木驴”之类残忍的刑罚杀害女性,可能是因为他精神上存在异常。
随着学术界研究的深入,初中历史教科书也已选择将张献忠的相关内容移除。
可是,有人却依然在无耻歌颂他,并为他竖立雕像。
无论是白起雕像,还是张献忠雕像,都竖立在其家乡,前者还带有官方性质,或许以为这是一张地方文化名片——如果作为一种警示与反省还可以理解,变成歌颂与颂扬,就有点不要脸了。
清代书生秦涧泉是秦桧的后人,他留下了这样的诗句:“人自宋后少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那些出于家乡情感而热衷于为屠夫竖立像的人,应该来读读这两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