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日,特朗普刚离开纽约的庭审现场,就转战密歇根州的竞选活动。对着成千上万的支持者,他笑谈自己被迫连续几天坐在“袋鼠法庭”里,还怒喷起诉他的人,要夺走“你们的候选人”,扬言要把他们赶走。

被告席和竞选现场两头跑,正成为美国总统候选人特朗普的日常,也是美国政坛的一道奇观。

一个美国前总统,坐在法庭被告席上,这个画面可是第一次在美国历史上出现。眼下,在纽约持续了数周的特朗普团队“封口费”司法聆讯,可能会持续5-8个星期左右。除此外,特朗普还面临诈骗、颠覆选举结果、私藏国家机密文件等多项控罪。根据《大西洋月刊》的统计,他所面临的民事和刑事官司数量高达91项。



当地时间2024年2月15日,美国纽约,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在曼哈顿刑事法院出席听证会

同时,特朗普的司法团队也四面开弓,向美国最高法院提起诉讼,认为前总统应该享受司法豁免权。由于影响深远,据估计最高法院将要花20天以上的时间进行讨论。

几项重罪的指控下,特朗普是否面临牢狱之灾,也给今年选举增添了变数。

他到底迫于形势退出选举,还是背着多项罪名,再次执掌美国最高权力宝座,将是美国政坛接下来的重头戏。

前律师反目

这是特朗普面临的第一个刑事官司。

如果这场官司败诉,就不会像今年2月民事欺诈案罚款4.5亿美元那么简单,而特朗普可能会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进监狱的前总统。

今年3月,纽约曼哈顿区检察官艾文·布拉格起诉称,在2016年竞选总统期间,特朗普涉嫌通过中间人,支付了一笔13万美元的费用,给一名据说是跟特朗普有婚外情关系的色情片女星,Stormy Daniels,目的是让她在2016年选举之前噤声,不谈论她所声称的十年前与特朗普的一夜情。



2018年4月,斯托米·丹尼尔斯(Stormy Daniels)在纽约联邦法院外发表讲话

根据检方的证词,特朗普被怀疑通过律师迈克尔·科恩动用公司的资金,以经营名义支出,并构成了造假账的行为。检方在法庭上出示了11张科恩给特朗普开的电话费用收据,其中有特朗普的签名,被检方认为是伪造的经营支出,实际上就是那笔“封口费”。这种伪造经营支出的造假帐,可能构成了刑事犯罪。

检方指出了34处可以认定入刑的造假帐行为。其中,前律师迈克尔·科恩,是这次案件的关键人物。2018年,科恩因参与“封口费”案被判刑3年,出狱后,他同意在法庭上就做假账问题,配合检方指证特朗普。至此,作为特朗普多年以来的私人律师,科恩终于和自己的前老板反目成仇。

科恩的手机、电脑和邮箱里的联系资料、通话记录和短信在庭上都被翻了个底朝天,种种对特朗普不利的资料,都在在场记者围观中被抖了出来。

其中一段对话,是科恩跟特朗普通话时候偷偷录下,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在对话中,特朗普说:“用现金支付吧!”然后科恩回答:“不要!不要!不要!”

检方向陪审团播放了这段录音,并认为特朗普授权支付了封口费。



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前私人律师迈克尔·科恩(Michael Cohen)

除了科恩之外,曾经代表Daniels跟科恩就“封口费”谈判的前律师基斯·大卫逊,也作为证人被法院传召。大卫逊承认,他代表Stormy Daniels,向科恩索取了13万美元的“封口费”,并且最终在自己的催促下,终于让其支付了款项。

特朗普的代表律师埃米尔·博夫在庭上反驳,认为大卫逊多次“讹诈名人”,是行内有名的“讹诈律师”。

只是开始

“封口费”官司,让特朗普的敌对阵营拿到了各种制造舆论的把柄。

他在庭上的种种行为细节,包括被描述打瞌睡和疑似失禁传出异味等行为(由于法庭不允许拍照,这些都被他本人及团队逐一否认),以及走出法庭时候的疲惫表情,也都成了舆论焦点。一些亲民主党的社交媒体账号反讽特朗普一直拿拜登的年龄做文章,在多个场合直呼“瞌睡乔”,但到头来当众睡着的却是自己。

作为特朗普基本盘一部分的美国福音派基督教徒群体,一向对“家庭价值观”有着高于其他群体的执念。随着“封口费”案展开,各种特朗普涉嫌婚外情关系的细节,被逐一摆上公堂,给特朗普在保守派群体造成的杀伤性是巨大的。



当地时间2024年4月16日,美国纽约,前总统特朗普因涉嫌掩盖与婚外情有关的封口费,在庭审第二天离开曼哈顿刑事法庭

大卫逊在庭上形容,特朗普跟Stormy Daniels的关系是“非浪漫关系”,而是“一夜情关系”。在2018年,Stormy Daniels就把俩人在2006年前后的亲密关系细节写在了一本书上,然而,在当时她描述的特朗普身体各部分和亲密行为,或多或少都被各界质疑。

但随着这段关系变成刑事官司,被放置在司法系统进行检视,其真伪也就让选民们开始重视起来。毕竟,故事就发生在特朗普跟现任妻子梅拉尼娅结婚不到一年的时间点。

根据路透社4月的调查,有64%的受访者认为,这次“封口费”官司是认真严肃的。在共和党选民受访者中,这个数字也达到40%。一种可能性是,如果特朗普在“封口费”刑事诉讼面临重大挫折,那么共和党党内对特朗普的支持有可能会撕裂。对于要夺回白宫的共和党候选人来说,这是极其不利的。

毕竟,就在今年3月6日,黑利宣布退出总统选举后拒绝支持特朗普,也给特朗普的第三次总统选举之路布下不祥的种子:特朗普依然没能争取到共和党一大批温和派人士的支持。



前南卡罗来纳州州长和原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妮基·黑利

对于特朗普来说,挑战也才刚刚开始,后续等着他的,还有颠覆选举结果、私藏国家机密文件等案件,性质则严重得多。

特朗普团队也试图反击,他们向美国最高法院提出“卸任总统司法豁免权”的口头申请,试图将官司通通推掉。

但外界普遍认为,高等法院也许会对卸任总统在当权时候作出的某些决定——譬如要动用军队击杀国内恐怖分子——产生豁免权,但总统上任前的一些司法案件,比如正在进行庭审的 “封口费”案,几乎难以被豁免。

也就是说,特朗普通过最高法院推卸掉身上所有刑事官司,几乎是不可能的。

比烂还有胜算

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后续官司真打起来,给特朗普基本盘所带来的影响,未必有“封口费”案那么糟糕,甚至可能让他获得同情分。

毕竟,封口费案背后的道德问题,对于保守派群体来说,可能意味着一种价值的撕裂和滑落。相反,选举操控之类的指控,却给“政治迫害论”留足了舆论操作空间。

在共和党选民群体中,这些左右国家命运的大案,反而会促使他们团结在特朗普的身边。

另一边,相当一部分共和党选民认为,拜登在2020年的胜选是“非法窃取”的,他们还指出,拜登也曾违反安保规定,把政府机密文件往外带。

在双方身上都有问题的情况下,共和党选民会认为司法机构是故意打击特朗普。



拜登

曾经为特朗普担任司法部长的比尔·巴尔,接受CNN采访时认为,“官司越打下去,特朗普收获的同情分可能越多。”

在2021年1月6日国会山遭冲击后,巴尔曾经表态认为,选举并没有舞弊的可能,并且判定特朗普的确是输掉了选举,因此收获了特朗普给他“懒惰、失职、懦弱”的评价。

可就是这个被特朗普人身侮辱一番的前部下,在特朗普身陷官司之际表示,如果这次选举双方依然是“拜登对决特朗普”的话,那么他依然会硬着头皮把选票投给特朗普。他的理由是,两党立场差异过于巨大,他无法接受拜登代表的民主党政府继续领导美国4年。

巴尔的表态,也许是部分温和共和党人的声音:尽管讨厌特朗普,他们更加不愿意看到拜登和民主党延续过去4年的政策。

而且,拜登和民主党并非没有撕裂的可能。

随着巴以冲突继续燃烧,美国校园支持巴勒斯坦的抗议活动越演越烈,而拜登和民主党对运动的谴责,明显让年轻人感到不满。他在2020年收获的大量年轻选民选票,这次可能难以重现了。



拜登和民主党对美国校园支持巴勒斯坦的抗议活动的谴责,让年轻人感到不满

曾宣称“我们一个子儿也不能给以色列”、代表民主党党内进步左派的参议员桑德斯警告,巴以问题可能会成为“拜登的越南”。言下之意,就是拜登可能会步约翰逊的后尘,其连任之路被国外危机扳倒。

相反,对于数量庞大的福音派选民,没有什么比以色列问题更让他们激动了。

在美国社会两极撕裂严重,两大党立场对峙鲜明的情况下,谁能整合温和派和激进派,谁就能先胜一筹。正如巴尔所言,在政治已经恶化成相互比烂的年代,双方只是向外界展示自己没对方那么烂而已。

在眼下,特朗普处于下风,但6个月的时间,对于当下瞬息万变的美国政坛,已经算得上漫长。至少,特朗普现在对自己很是乐观,他坚信,这场审判是在免费帮他做宣传,提高他的民调。

现在,他的策略是,竭尽所能地塑造好“受迫害者”形象,正如他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好吧,我是在为你们受审”。而最新的民调显示,在最不可能认为他违法的共和党选民中,还有接近一半的人(46%)认为他不道德。如何讲好“受害者”的故事,是特朗普要绞尽脑汁去面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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