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正在夏威夷一座10000英尺(3000米)的山巅,坐在Austin咖啡厅的桌子前,面对着30英尺大的屏幕(译注:这真的很大,差不多是电影院大屏幕的一半)码这篇文章。背后某些人肯定在偷拍,然后发给朋友一起嘲笑这个“神经病”。算了,这种离奇的日子老子已经过了一周了。


我的哈来阿卡拉火山咖啡厅(Haleakalā-Austin)故事其实在30多年前就埋下了伏笔。1990年的时候,我爸妈带我去了位于波士顿的海港世界贸易中心,去看一场什么“虚拟现实博览会”。


我当时站在一个小台子上,一哥们儿递来把塑料手枪,然后把一个巨大的头戴设备扣在我的小脑袋瓜上——我忽然就进入了一个卡通世界,穿上了军装,手上的枪也变成了真枪。而我隔壁台子上的小伙伴也一起出现在了这个魔幻现实世界,跟我穿得一模一样。我一顿胡乱扫射,然后就突然眼前一黑,被工作人员踢下线了,因为后面还有人排队等位。


当时的我刚读完一本叫《幽灵收费站》(The Phantom Tollbooth)的书。书里的那个孩子就是越过了一道魔法门,到了魔幻现实世界。戴上那套设备的时候就完美复刻了这种感觉——完全不想从这个世界醒来。


那之后,虚拟现实技术(VR)就销声匿迹了25年。从1990年代到2000年代,VR成为了一个被遗忘的美梦,一个没能被实现的酷炫概念。


而到了2010年代中旬,VR出乎意料地卷土重来了。20岁的帕尔默·拉基(Palmer Luckey)用胶带粘合式的头戴VR设备征服了投资者,Oculus公司忽然异军突起。2014年,Oculus被Facebook收购,Google公司和Sony公司也进来掺和了一脚。VR终于开始发展了。


2016年,我决定写一场VR的革命,于是去硅谷转了一圈,采访了Google和Facebook的相关人员,尽可能全面了解了一下VR。噢,甚至还跟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坐一块好好聊了下这事儿。



我把产品试了个遍,太洗脑了。VR绝壁会征服世界,而我就是那个推广大使。


不过,有两件事儿需要先说明:


1. VR还没征服世界


2. 后来我也没写VR的文章,因为不小心折腾了六年写书(译注:那本书在这里What's Our Problem? — Wait But Why)


虽然一直在出版坑里,但我还是一直关注着VR发展的。在2016年召开的Facebook开发者大会上,扎克伯格演示了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新玩意儿,主打的叫做“独立,视野”。


在这之前,VR设备只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很便宜的头戴设备,可能还要拿你的手机作为显示屏。它可以进行简单的头部运动追踪,但你是看不到周围环境的。另一种是将传感器全都装在背板上,然后用一台高性能的PC线连接你的头显。


再看Facebook提出的玩意,“独立” 是说这款“大眼罩”将内置计算机,不需要借助电脑和手机等设备。“视野” 意味着这款“大眼罩”可以让你看到周围的环境,而不再需要外部传感器。


2016年,这个产品还只有个原型。三年后,Facebook拿出了真家伙:Oculus Quest。


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我跟所有人一样在家闲成鸟样。于是乎,我给自己整了台Quest2 ——啊啊啊我完全爱上了。那会儿每天狂码字,写完就奖励自己玩Quest2。我能用它搞3D艺术,能在鲸鱼身边游泳,能在动漫世界里度假,玩音游也暴爽,还通关了Trover Saves the Universe(译注:一款充满战斗,跑酷,与恶搞元素的冒险游戏)


然后,也不知道为啥,后来我就没玩了。天天玩Quest2的那段日子真的很爽。最近我还把它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给朋友演示,朋友们狂夸,我又重温了一下那种爽感。但无论如何,它就是没法一直吸引我。也许是单机太久。我的朋友们基本都不玩VR,所以没人跟我一起玩。而且玩起来也略麻烦,虽然它不算大,但充电、戴头盔的流程还是比玩手机麻烦很多。之前我应该是没意识到,我其实还是更爱那种新鲜感。


不止我这样。很多人在初尝VR时,都会被它震撼,但基本都用不久。在2010年代中旬风靡一波之后,VR之潮又退却了。


那么问题来了:VR一直无法大规模普及,是不是这个概念本身就存在某种致命缺陷?或者这种颓势只是暂时的,我们距离VR像当年的智能手机和电脑那样爆发的转折点其实不远?


苹果党的开始


大家都有忘不掉的场景:JFK(肯尼迪)被枪击,人类首次登月,或者911事件飞机撞上双子塔。我也有,乔布斯首次发布iPhone的时候。


我也不是一直都喜欢苹果。我家用的第一台电脑确实是苹果的Apple 2GS。但后来我就像许多早期苹果电脑用户一样,我还是觉得PC好使。后来我就一直用IBM的ThinkPad,傻子才用苹果呢。


后来,史蒂夫·乔布斯的回归让苹果东山再起。大学毕业后,因为要进行一些音乐创作,我买了一台2004年的PowerBook G4。在适应了界面后,我才意识到苹果电脑多牛逼(但是为什么没有他妈的开机键?)。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成了“傻子”苹果用户。但直到2007年,我才真的成为了果粉。


那年的发布会上,乔布斯进行了世界上第一次“滑动解锁”时,台下观众们倒吸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一分钟后,乔布斯轻描淡写地打开iPod中的歌手列表,说:“我应该怎么样翻阅歌手列表?就这么动动手指划拉就可以了。”观众们再次传来惊奇的吸气声。如今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放在17年前,实在让人瞠目结舌。


那场发布会,震惊程度简直堪比我五岁那年在朋友家第一次玩到任天堂(我用按键居然就能让电视里的东西动起来?)。90年代,朋友向我展示怎么发邮件,我也脑瓜子一震(你在你电脑上码字,按下按钮,就会跑到我电脑上来?)。当然,第一次试驾特斯拉也有内味儿(这车的加速也太有未来感了吧?)


这些“我靠”时刻其实意义不凡。很多时候,它们会意味着一个全新的产业即将席卷世界——就像智能手机、视频、游戏、互联网,以及电动汽车革命那样。


2023年6月,苹果发布了一款早就泄露风声的VR产品——噢不,“空间计算”产品(spatial computing)(译注:苹果官方不承认这是一款VR产品,但它其实就是)——Vision Pro。


我看了发布会,但这次和我2007年的感受不太一样。首先,我以前因为VR兴奋过好几次,但最后都还蛮失望的。其次,与当年iPhone的演示不同,我们只能通过2D屏幕来看一个3D产品做演示,体验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哦对了,而且这玩意卖3500刀。我很乐意为第一款iPhone掏600刀,但花3500刀?买一个第一版的、在接下来几年内性能会更好(且更便宜)的产品?而且老子可是有过一台Meta Quest!哈哈,老子可能是个潮男,但老子不傻。成年人要学会等待。


然后我在Vision Pro开放预定的第一分钟就下单了。


周一一早,我就去了苹果线下门店,赶紧把Apple Vision Pro戴在我的“傻脸”上。苹果的工作人员说先给我试用一下,然后就到了那个“我靠”时刻。


但这次的“我靠”时刻,我还不能那么早下定论。我在1990年和2016年都经历了这样的“我靠”时刻,但这两次都打破了我刚刚提到的,“‘我靠’时刻总伴随着颠覆世界的新产业登场”这一定律。这一次呢?会是历史重现还是有所不同?


不过我知道,在大家都对Vision Pro充满激情,终于是时候写一篇关于虚拟现实技术的帖子了。当然了,除非我非常非常了解这个产品,否则不会轻易下笔的。我得度过和它的蜜月期,看到它“素颜”的样子。


我定了个计划:拿着这玩意回家,跟我老婆说,接下来一星期我会完全把她和孩子当空气,然后跟我的Vision Pro共度四天,每天缠绵12小时。好了,我现在码这些字的时候已经是周四的下午了,已经戴了Vision Pro超过40个小时了。说说我的想法吧。


初代Vision Pro


任何VR系统都会由三部分组成:硬件,操作系统,以及应用软件。来我们一一展开。


硬件


Apple Vision Pro(以下简称AVP)一代很重——比Meta的Quest 3(515克)要重得多(650克)。头带挺精致的,也很好佩戴,有一个小旋钮可以调节松紧。有点东西。然而,戴了12分钟后,我就感觉我的脸要炸了。


带着3500分的后悔,我换上了买它的时候送的另一条头带,一条可以戴在头顶的头带。老天儿,舒服多了,我也挺惊讶,甚至觉得戴一整天拿下来的时候也不会惨叫。至少目前来说,这个程度只比长时间戴耳罩式耳机稍微难受一点点罢了。不一定所有人都是这感觉哈,但至少我戴到现在还没有头晕过。


当然,缺点也有。比如戴着它视野还是不行:你的余光本应扫到的地方,最外侧会像有两道窄窄的黑边,这还蛮蹩脚的。这,我都怀疑对眼睛不好。最关键的是,有外人在的时候,戴着这玩意看起来还是像个傻x。


AVP靠一块外部电池提供动力。一根线会连接AVP和它的电池,这电池我基本都会带在口袋里备着。它的电池电量大约只能维持AVP三个小时的运转,这和那些电池只能续航三个小时的电脑体验一样。当然,如果你同时给它的电池插上电,那还是可以持续运作的(通常AVP将会与电脑一起使用,所以你可以将电池插上电脑,这样它的续航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当戴上头戴显示器时,它会进行AVP版的Face ID(译注:近年大多数苹果产品的解锁方式)扫描虹膜。科技感拉满。然后,你就能看到自己佩戴它前所能看到的环境。我在戴上它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都对这个“透视”功能赞不绝口。不算完美,但跟戴着个透明潜水面罩差不多。事实上,头戴式显示器是不透明的——外界的摄像头将拍下来的世界传输到内部的屏幕上,但由于屏幕效果很好,延迟很低,它看起来真的就像透明的一样。


除此之外,另一个效果没有这么好的尝试则是通过内部摄像头将你的眼睛拍下来,并在外部屏幕上显示,让它从外面看上去也是透明的。这样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在佩戴AVP并与他人对话时,对方能有注视感。但至少在一代AVP中,这项技术远不如宣传的那么好。


内部屏幕使用了一种名为“注视点渲染”的巧妙技术。它让屏幕只在你凝视的那个点显示最高的画质,而降低其他部分的分辨率。这就是你的眼睛平时会做的,也是为什么你的余光会更模糊。在这项技术下,虽然你余光视野的效果会较差,但是作为头戴AVP的用户,眼前的清晰度已经很完美了。


Vision Pro处理音频的方式也很酷。在使用手机或电脑时,我们总会有两种声音选项:从扬声器播放,所有人都能听得到;或者戴上耳机,只有自己听得到。AVP的音频介于两者之间。扬声器很小(但音效非常好),位于你耳朵的上方。你身边的人能够听见你听见的,但远处或门外的人却听不见。因此,在咖啡店或飞机上,你仍需要戴上耳机。但我在家中用它办公时,没带耳机,甚至没关门,但也没有打扰到隔壁房间,还挺不错。


操作系统


这是“我靠”时刻中,最值得“靠”的一个。


苹果在简洁界面这点上,是当之无愧的王者。2007年苹果发布会上引发的惊叹,也多是因为iPhone的界面看上去无比自然。在AVP中,你用手往上挥动来使屏幕中的页面向下滚动,就跟手机上一样。你也可以用两根手指捏合来缩放。


AVP的界面之所以让人惊叹,正是因为它这些用手势凭空捏取的控制方式。我称它们为“eye pinch”(眼前捏取)


当你按下”大眼罩”顶部的按钮时,你的应用程序会出现,漂浮在你眼前的房间里,看起来和房间里其他东西一样真实。这些应用会在面前的空间中定住,而你甚至可以走到它们面前。惊人的细节感。



Vision Pro的眼部追踪能力十分出色。它能精确地知道你在看什么。所以,你只需看着一个应用程序,然后轻轻捏合你的大拇指和食指,就能打开它。你的手甚至不需要举到设备前,而只需要手指出现在你的视野里。虽然看广告的时候会有点烦人,但它其实和在智能手机上点开一个app一样直接而简单。


无论你想做什么,“eye pinch”就相当于在智能手机的屏幕上触摸一下。要滚动界面,就在窗口的任何地方看一眼,捏住手指并向上移动。要移动窗口,就看窗口下面的小条,同样捏住并移动到你想要的位置。要调整窗口的大小,就看窗口的角落,捏住调整。


约翰·格鲁勃(John Gruber)在他的评论(Daring Fireball: The Vision Pro)中这样评价:


“Vision OS的基本交互模型,我觉得未来所有的VR/AR设备可能都会借鉴,就像现在所有笔记本电脑都在学习Mac如何工作,而所有手机和平板电脑都在借鉴iPhone的方法。现在,人们只会说,产品就该这样工作呀,不然还能咋样呢?在Mac之前,笔记本电脑没有点按式用户界面,而在iPhone之前,手机也没有‘一块大触屏搞定所有’的界面。今天,也没有其他”大眼罩”具有‘看着它,用手指就可以控制’的界面。但我怀疑过几年,其他设备都会把这套东西做出来。”


而且,你眼前的东西会帮你提高工作效率。在我的电脑上,由于应用程序经常同时打开,我只能把他们堆叠起来,或不停地在他们之间切换。而在AVP中,我可以把一个八英尺高的窗口堆在自己面前,两边放更大的窗口,甚至天上还能搞一堆应用。然后,就算我出了房间,它们都会在原地等我回来。


如果我想切换工作地点,按住头显上的一个按钮,然后整套窗口就会移动到新的地点。它实际的效果比我这样阐述要酷多了,所以我做了一个视频来给你们展示它到底是如何运行的。


在视频中,你会发现我经常转动”大眼罩”上的虚拟旋钮,在“完全现实”,“部分现实”,与“完全虚拟”模式下切换。很有意思,也提醒了我们:AR/VR和现实世界分割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Vision Pro,Quest 3,以及未来出现的任何VR设备,都能够让你在现实与虚拟之间自由转换。你可以完全处在现实世界中(只是头上戴了个透明潜水面罩);或者基本处在现实世界中,只是切菜做饭时眼前有个游戏面板,或者时不时身边飞过一两只蝴蝶;或者一半现实一半虚拟;也或者完全沉浸在虚拟的世界。


应用程序


空间计算机适配的应用程序有很多类型——工作,娱乐,社交,游戏,创意,健身——而目前他们中的大部分都需要Meta Quest或者其他的非苹果设备来运行。AVP里倒是有一些挺好把玩的小玩意儿,但它们更多的是概念性地展示了一种可能性,实用价值还差了点意思。


最不可能在VR以外体验到的事儿,其实还是它的沉浸式娱乐体验。在”大眼罩”里,完全是沉浸式的。最不“沉浸”的项目可能都是在超大剧场或者月球上看一场巨幕电影,尤其那些你朋友说要在大屏幕上看才带感,但你却错过的院线大片——现在随便你想要多大屏幕了。


而且就算是通过“大眼罩”看普通的电影,看起来也是3D的——跟我们以前戴过的那种蠢蠢的薄片3D眼镜一样,但效果好太多了。有时候,屏幕里那些东西唰唰往外飞,或者就杵在你面前的地板上,看着真的爽。更别说“遇到恐龙”那种感觉了。


最后,还有场景体验。屏幕会是全景模式的,让人完全置身其中。我觉得它完全不能用“娱乐”来形容了,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经历”。比如,去年我亲身近距离地见过犀牛,而这周我又在Vision Pro中复刻了这个体验。老实说,几乎没什么区别。或者,你可以走进艾莉西亚·凯斯(Alicia Keys)的彩排现场,看她在你身边演唱,然后再看看旁边的键盘手和鼓手在做什么——就跟你真在台上一模一样。


视频与照片功能也很酷。当你拍摄全景照片时,你要用手机扫过一条C形弧线,可最后得出的照片却是一个平面。而在AVP中,全景照片是真的C形的,就像你拍摄时看到的那样。照片会围绕着你,这远比平面版照片更能唤起你的回忆。你还能直接用”大眼罩”作为相机沉浸式拍摄照片和视频。在后续查看全景照片时,它们依然是3D的,好像瞬间又把你拖回了当时实际的场景中。


然后,是饱受非议的Vision Pro人像。你可以将”大眼罩”翻转过来,从不同角度给你拍照,然后你就得到了你的虚拟人像。当你与某人进行Face Time(视频通话)时,你的虚拟人像会同步你所作的一切面部表情。以下是我的人像:



我的第一个实验对象是我的妻子,我跟她进行了视频通话。她看到的一瞬间就被吓到了。她说,自己“恐怖谷效应”犯了,感觉各种不吉利的东西在脑子里闪过。她所说的、让她感到不适的“恐怖谷效应”指的是这个:



这个效应说的是,我们喜欢那些有点像人类的形象,也喜欢那些非常接近人类的形象,但我们看到几乎是人类但又不完全像的形象会感到毛骨悚然。


虚拟人像技术曾经非常垃圾,现在开始发展起来了。如今,它甚至能够引起我们的“恐怖谷效应”。为了达成最终最成熟的虚拟人像技术,我们必然会经历这一环节,现在就到了这一环。


为了自己也能感受虚拟人像的效果,我给我的朋友Jules Terpak,另一位AVP拥有者,打去了Face Time。我将她的视频界面放在了我的桌子对面,然后我们就这样对着彼此的恐怖谷形象坐了几分钟。



有一件非常酷的事情。当我将她的视频窗口从我对面移到旁边的另一个座位时,她的声音也挪了过去,开始从那边传来。我们得出结论:这个功能并不比手机FaceTime好太多,但如果有超过两个人一起通话,那么感觉就像大家真的都围着桌子坐在一起。这比跟一群人同时进行普通FaceTime或Zoom通话要好得多。


然后,我们甚至把谈话地点转移到了胡德山。



哈哈,我们就跟真的在这些地方闲逛一样,手机FaceTime可做不到。


我们会一起用app,真的就像在一起见面做事,这是我们正常远程情况下不可能做到的。



当然目前,技术还很粗糙,但它可能是我们在2030年代日常生活的demo。这是人类征服长距离的、长达几个世纪的任务的下一步。先是书信,然后是固话,接着是移动电话和视频通话。而正在进行的下一步,就是虚拟现实聚会。


我在Vision Pro上花最多时间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我平时做的事情,只不过是AVP版本。当你戴着头戴式显示器坐在电脑前时,你可以将电脑屏幕打开成一个巨大的虚拟窗口(仍然可以用普通的键盘和触控板来控制)。你平时工作用的任何屏幕现在都能变得非常非常大,也更灵活。


我通常不会在沙发上工作,因为我更喜欢我的大显示器,而不是笔记本电脑屏幕。但这周,我花了很多时间在沙发上工作,屏幕是一块100英寸的显示器(或者说是虚拟窗口)。而且我一般不会平躺在床上工作,因为笔记本电脑可不会待在我头上。


但这周我这么做了。我把屏幕放在了天花板上。除此之外,我还在走廊上、树下都工作过。有时我会让自己看到周围的房间,看到一个巨大的屏幕漂浮在其中。其他时候,我完全沉浸在窗口中,在山顶、沙丘或月球上写作。正如我在帖子开头提到的,我目前正在咖啡店里,使用着我的AVP,看着面前巨大的“屏幕”。虽然外人看着尴尬了点吧。


由于某种奇怪的原因,你不能打开多个桌面(至少目前还不能),但你可以将电脑桌面与屏幕上的应用程序同时打开。当然,既然AVP中有iMessage应用程序,我就关闭了桌面上的iMessage,并在AVP的屏幕中打开它放在其他窗口旁边。我经常要与Alicia(WBW掌管众多事务的事务经理)远程协作。现在,我可以将她放在我屏幕角落里的一个小窗口中。而且如果我愿意勉强一下自己,从Chrome浏览器切换到Safari浏览器,我还可以将我的研究和浏览信息直接从桌面上拿下来。


总而言之,AVP工作的好处,就是用漫天的屏幕取代一个又小又无法移动的计算机,而要付出的代价就只是整天要戴着一个潜水面罩。这感觉有点像你直接进入了你的电脑屏幕,坐在你的壁纸中。这非常超现实。我这整篇帖子也都是在”大眼罩”上写的。我发现自己比平常更享受写作,也更专注。


我的总体感受


Vision Pro带给我的感受,整体还是“奇怪”这个词:既深受震撼又略感失望。


那些神奇的界面,巨大的屏幕,沉浸式的体验——它们简直酷得难以想象而令人敬畏。那感觉就像是2030年代的一角。


但过了几天。我发现自己在想:“就这?”我体验到了少数的沉浸式情景,玩到了少数的游戏,看了一堆全景照片,尝试了人像FaceTime——但整体来看,目前Vision Pro中可做的事情并不那么多。


第一款iPhone也带给我同样的感受:一边感到震撼,同时感到厌倦。我和这款手机有着短暂的热恋期,但在界面带来的新奇感消失后,它所能提供的只是16个实用APP。


第一款iPhone还没有应用商店,电话经常断,手机上的移动网速堪比龟速(甚至在通话时无法使用)。当时的iPhone还不是一个改变世界的设备,只是一个改变世界的产品的种子。如果我们把科技发展的历程放大,通常会看到一个这样的指数曲线:



但是,如果你仔细观察这条曲线,你会发现它是波浪形的,由S型曲线构成。



第一款iPhone之所以如此意义重大,是因为它开创了一个新的S曲线。投资者有一个新的地方可以投入钱;开发者有一个新的地方可以投入精力;创作者有一个新的地方可以展现才华。


随着数百万人的工时投入一项人类层面的集体项目,接下来的五年,就会有很多让人创新和兴奋的东西席卷而来。自此,对于任何对科技感兴趣的人来说,苹果的发布会都成了科技界的“春晚”。因为从iPhone 1到3G,再到3GS,再到4,4S,5。每一次跨越都是硬件和软件的重大飞跃,也就是S曲线的陡峭部分。



后来,发布会变得乏味了。这个变化是渐进的。苹果停止了创新,开始了精益求精。虽然这恰逢蒂姆·库克接管苹果,但这并不是他的错。S曲线的陡峭部分并不会永远持续,而一旦行业成熟,公司通常会在“乏味”的 S曲线顶部收获最大的回报。


也许,VR产品迟迟未能一飞冲天的原因不是因为VR本质上存在问题,而是因为在过去的十年里,我们一直在经历VR产品的S曲线的早期阶段——基础技术的研究和建设阶段


这是一个缓慢的阶段。我手上这台Vision Pro存在诸多不足——价格过高、质量过大、稍微有些故障、功能数量有限,甚至人像有点吓人——但这正是S曲线底部产品的特点。在这个阶段,消费产品尚未准备好大规模普及。但在这些年里取得的突破,会为曲线未来的爆炸性增长奠定基础。


从过去反反复复、炒作VR的周期中,我们其实应该有这样的感悟:要理性对待我们的心理预期。


或许距离VR产业的S曲线爆发到来可能还要多年,甚至有可能根本不会出现。但从过去的苹果发布会中,我们也得到了“不要小看苹果”的经验教训。现在苹果押注的,是Vision Pro可能像第一款iPhone一样成为一个种子,一个创新平台,在未来有机会将一个新的S曲线变得陡峭。


Vision Pro:第二代到第十代


对于想经常使用一项技术的个体来说,收益(好处)得大于成本(坏处)。眼下,Vision Pro的收益可能还不足以抵消成本。



我已经付了款购买了我的Vision Pro,这消除了它的其中一项成本(坏处)。但从长远来看,我会在多大程度上选择它而不是我的电脑还很难说。毕竟,AVP目前的尺寸可能更像是要求你随身携带的第一代大哥大,而不是第一款iPhone。这样想:如果你的手机只能用一个公文包装着携带,你会买一个手机吗?也许会,但也不一定。


要想实现VR的大规模普及,就得放大收益,减小成本。我们需要想出一条能让两边都实现的路径。


操作系统每年都会变得更好。目前,双指捏合是唯一的手势,但以后肯定会出现更多手势。最终可能会有几十种不同的手势控制方式,代表不同的指令,就像今天的键盘快捷键一样。到时候,十分钟设置一个复杂的窗口配置这种事,也许可以变成一个模版操作。


未来,虚拟人像将从恐怖谷效应发展到与真人脸没啥区别。目前,沉浸式环境的界面,其实只能看到自己的手,但在将来,设备也许能识别其他物体,让它在VR里也保持可见(比如咖啡杯)。周围的环境也许可以从目前的六个选项扩展到数百个,包括自己构建的世界,而且还支持互动,天气不好你还可以随便切换。


硬件大概率会往便携化、人性化发展。分辨率、帧率、延迟度都会改善,包括电池也是。外观会更好:比如头显是完全透明的。(还有我个人的幻想:让计算机本身变得可拆卸,让“大眼罩”更轻巧、时尚、酷炫。计算机和电池可以合在一起,变成智能手机大小的东西。如果你不想要烦人的线,你可以把这块东西夹在“大眼罩”背面,但多数人还是会更喜欢将重量放在头部以外的地方。计算机/电池本身也可以有屏幕,作为手机一样使用。当你想要摘下“大眼罩”做一些事情时,“大眼罩”可以整齐地折起来)


最后,内容、app和体验的数量将成倍增加,就像从2008年到今天应用商店中app的增速。未来系统中会有各种各样的游戏和娱乐软件。大家可以和朋友,从场内、场边、看台或上帝视角等各种视角看比赛,像真的坐在一起一样说话吐槽。明星们除了开线下5万人的演唱会,同时可能还有500万人在线实景观看。健身会变得更有趣、更有社交性和互动性。高质量的老师、教练也可以触达数百万的学生。人工智能方向的老师还可能有数十亿学生。


距离不再是问题,随时随地都可以陪伴自己的至亲至爱。如今还没机会环球旅行的人,未来随时都有机会VR旅行了。当然,我在2024年这愚昧、受限的想象力还无法想象太多,就像公文包、固话时代的人们无法预测Uber、TikTok或Tinder的出现一样。


时间再发展下去,VR必然会降价,量化生产会让这些”大眼罩”的成本下来很多,就跟现在的手机一样。而随着VR设备的使用价值升高,也会有更多人购买和使用。放眼未来,VR普及不是梦。


我猜很多人会想:一个人均“大眼罩” (或是眼镜或隐形眼镜)的世界听上去极其AI感以及反乌托邦。但至少我还蛮兴奋的。


好了,我现在可以把“大眼罩”摘下来了吗?


作者简介:我是Tim Urban, Wait But Why 创始人,一个专注于写专题式深度长文的博主。在满世界都是短篇文章的情况下,我认为聪明人会开始阅读长文,而且会一直看到文章最后。高质量的长篇文章比精彩短文让他们更有分享的意愿。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Wait But Why (ID:wbwtimurban),作者:Tim Urban,编译:Eric、Edina,校验:老屋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