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中国海岸仅几公里远的台湾金门岛海滩上，反坦克工事鳞次栉比。近几个月来，与中国的紧张关系不断加剧。 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个台湾控制的小岛距离中国海岸仅几公里远，几十年来它一直处于备战状态。1958年，共产党军队向该岛发射了成千上万枚炮弹，岛上的部队一度躲藏在掩体中。如今，金门岛已成为台湾与中国大陆通商的枢纽，这里饱经风霜的废弃防御工事也成为了旅游景点。每天有八个班次的渡轮将台湾商人和游客从金门送往中国大陆。

但上个月，一艘快艇上的两名中国男子在试图逃离台湾海岸警卫队船只时在该海域丧生，金门附近海域的局势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作为回应，中国海岸警卫队开始在金门岛附近巡逻，并在上个月短暂登上了一艘台湾游船。3月中旬，四艘中国海警船靠近金门海岸5.6公里处，进入了台湾所称的禁区。



台湾海岸巡防署提供的图片显示，一艘中国快艇在金门附近翻船后，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救援。 Taiwan Coast Guard Administration, via Associated Press


中国称巡逻是为了保护中国渔船。但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讲，巡逻也符合中国的战略，即挤压北京声称是其领土的民主岛屿台湾，同时避免引发会招致美国介入的重大对抗。

台湾的专家、政治人士和官员在采访和简报中表示，在台湾当选总统赖清德准备于两个月后就职之际，北京一直在加强这种“灰色地带”策略，以警告这位深受中国领导人厌恶的政治人物。

台湾反对党国民党籍金门立委陈玉珍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我相信中国大陆这边对赖清德在520就任，当然会逐渐地、一直加压台北政府，这是毫无疑问的。”

北京主张台湾必须接受统一，最好是和平方式，但如果中国领导人认为有必要，也会使用武力。赖清德领导的民进党拒绝接受中国对台湾的主权要求，并且认为这个民主岛屿将自行决定自己的未来——事实上的自治，即使大多数国家目前并不承认台湾是一个独立国家。



台湾当选总统赖清德在1月赢得选举。赖清德深受中国领导人的厌恶。 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对于两名中国男子2月14日在金门附近死亡一事，中国的一些反弹是可以预见的，尤其是考虑到台湾问题一直是民族主义的燃点。中国官员目前正在等待台方对该事件的调查报告；如果北京对他们的结论提出异议，紧张局势可能会升级。

台湾官员称，这艘未经许可的中国快艇进入了金门附近的台湾水域，无视台湾海岸警卫队船只的停船要求，并试图驶离。他们表示两名男子是溺水身亡。另两名中国幸存者告诉中国媒体，台湾船只与他们相撞，而台湾海岸警卫队则称，在追逐的过程中，两艘船有时进行了“接触”。

中国政府代表死者家属提出了道歉和赔偿等要求。中国官员抱怨台湾海巡署的船只现场未摄像，并指责台湾政府拖延调查。

长期以来，中国渔船和走私者在金门附近的入侵一直是两岸摩擦的源头之一。金门岛地方议员董森堡称，中国渔船理应远离台湾在金门和附近小岛周围的海域，但多年来一些中国渔船一直无视这一限制。

“他们来这边炸鱼、电鱼，用流刺网，这种东西很多，”他说。中国挖泥船还经常来越界抽砂，可以把它们卖掉用来制作混凝土。



2月，一艘渔船往返于金门和厦门之间。 Ann Wang/Reuters

台湾官员表示，最近，台湾海岸警卫队加强了执法力度，扣押了入侵的中国船只，这有助于减少违规行为。

在局势不那么紧张的时候，金门和海峡对岸中国福建省的地方代表或许能够迅速解决像最近的死亡事件那样的争端。但中国大陆和台湾之间互不信任的程度很高，北京在赖清德就职前尤其敏感。

中国官员还试图利用这一事件来达到政治目的，破坏台湾的疆界。他们否认台湾有权限制进入金门附近海域，尽管在这一点上长期以来已达成了安排。中国共产党官员和新闻媒体将死亡事件与赖清德及其领导的民进党抵制中国联系在一起。

中共中央台湾工作办公室在一份声明中指责民进党草菅人命，“不思悔改”，并为中国海岸警卫队最近在金门外海的巡逻行为进行辩解。声明警告，中国保留进一步回应的权利。

中国海警受军方控制，其船只可携带大炮和其他武器。中国政府还在与日本和菲律宾的领土争端中部署了海警船。中国媒体上周公布，海警最近还参加了东部战区司令部海军舰艇的训练——该战区覆盖台湾。



去年，一艘中国海警船在菲律宾海域靠近一艘菲律宾海警船。 Jes Azna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最近的一天，金门渔民李文智（音）带着两桶鲈鱼回到岸上，他说，他和其他渔民会跟中国海警船保持距离，如果远远地发现中国海警船，他们就会赶紧离开。

他说：“如果跟他太近的话，他以为我们在做坏事情，我会尽量避免。”

如今，台湾仅在金门驻扎了几千名士兵，如果中国决定入侵，金门几乎得不到任何直接保护。台湾渔业机构宣布，部队将于下月在金门附近海域举行实弹演习。此类演习每年都会举行，但中国可能会将最近的演习视为挑衅。

在这起金门事件发生之前，中国政府已经发出信号，表示将打击其所谓赖清德的错误或挑衅行为。北京曾希望他在今年1月的台湾大选中落败，从而结束民进党在现任总统蔡英文领导下长达八年的执政。

中国警告，可能会暂停对包括汽车零部件在内的一些台湾产品的关税减让。赖清德获胜两天后，瑙鲁在中国的安排下与北京建交，这个太平洋小岛国此前是与台湾保持正式外交关系的十几个国家之一。随后，中国单方面改变了台湾海峡上空的一条商业航线，台北官员称这一举措可能会增加在该地区飞行的风险。

中国还继续在台湾附近几乎每天部署战斗机和其他军用飞机。更大规模、更具威胁性的军事行动是有可能发生的，尤其是在赖清德就职之后。



2022年，中国人民解放军东部战区司令部的战斗机在台湾周边进行联合实战训练演习。 Gong Yulong/Xinhua, via Associated Press


“他们到处试探着突破边界，想创造一种新常态，”与民进党结盟的台湾智库远景基金会主席赖怡忠说。他还表示，赖清德就职演说中的任何和解信息都不可能改变中国的战略，“不管赖清德说什么，针对台湾的‘灰色地带’行动只会变本加厉。”

不过，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可能并不想将这些行动推向引发全面危机的地步。

北京还有其他政治手段来削弱赖清德，并已指出他的得票率只有40%，声称他并不代表台湾的主流观点。几位专家认为，习近平还在关注11月的美国总统大选，在此之前可能不会就台湾问题做出任何重大决定。中国的经济状况如此糟糕，习近平很有可能希望避免可能令投资者感到不安的重大对抗。


布鲁金斯学会约翰·桑顿中国中心主任何瑞恩(Ryan Hass)表示：“习主席在国内有很多问题要处理，如果你回顾一下中国应对国内挑战的其他时期，就会发现他们通常会寻求稳定外部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