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古生活Life
最近,经常看到大家吐槽村里的旱厕。
有人过年回家,因为忍受不了旱厕的脏臭,宁愿少吃东西少喝水,或是去露天田地里解决,也不愿踏入旱厕一步。
对旱厕的久远回忆,大概就如《父母爱情》中安杰初上岛时对当地公共厕所的吐槽那般,光是想一下就鸡皮疙瘩一身。
但在香港上水蕉径村,有对情侣为了创造自家生态循环,竟刻意改用了旱厕。
和农村寻常旱厕不同,用拜访者的话说,不臭,也不脏。
造型和封闭式猫砂盆差不多,前方放着干炭,类似于除臭猫砂。
每次上厕所,先套一个可分解的淀粉袋,上完厕所后,取炭盖住粪便,然后绑起来放进堆肥箱,便可发酵成为农作物的肥料。
看似原始的生活,里面既有好多前人经验,也有现代科学在支撑,这是他们在探索减碳生活时所寻求到的一种“减碳”同“优质生活”的平衡。
一讲乡郊田园生活,大家都会觉得轻松美好,但对于过惯城市生活的人而言,大自然的奥秘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高深莫测,适应起来颇为困难麻烦。
不过对日青和戚师傅而言,这样的生活虽然偶有枷锁,但亦有难得的满足感。
留意减废活动的人,一定听过日青这个名字。她10年前创办了Oh Yes It’s Free,一个免费回收换物的减废平台,带动了很多人减废的思维。
废物皆有价值,是她从小就被灌输的环保观念。妈妈在家里搞了个回收位置,旧报纸、旧书、折纸等全放进去,存够了便拿到楼下卖钱,钱可由她三姐弟自由支配。此外,看报纸时,妈妈还会读与环境相关的文章给她听,尽管当时年纪颇小,可日青却颇受启发。上学时期,她曾在学校告诉同学塑料袋会释放毒气,不要多用,反被同学骂“痴线”,即便如此,也未能动摇她的环保决心。
种花得花,后来的日青,成了民间环保运动的推动者,甚至还加入过政府的环境运动委员会,也因此吸引到戚师傅与她同行。戚师傅是工程判头,日青则是自由职业者,曾在演艺学院教书,两人相识多年。他们并非香港上水蕉径村的村民,2017年因为戚师傅参与了渔获署的“农地复耕计划”,因而配对到今日的田地。为了实践一种自耕自足、摆脱外在资源及化石燃料的生活方式,两人这才搬了进来。
一说起乡村生活,大家满是憧憬,脑海中都是李子柒视频中呈现的那种诗意浪漫,日青却总时不时打消大家的积极想象。“混不下去就回村种田”是她心中绝对的禁句,她认为,如果真得住过农村,努力适应过这里的风霜雨露,研究过如何种植农作物,这句话大家一定说不出。“这句话得农二代有资格去讲,因为他们从小就在田边生活,知道干湿冷暖、空间距离,我们都要琢磨好久才能做到。这是一个很高技术的、累积而来的生活智慧,你不可以轻视它。”
初来开荒时,由于没经验,戚师傅曾被红火蚁咬,那时他感觉自己差点要死掉。日青则觉得,蚊虫、湿度等问题总有办法习惯适应,但与村民相处却是生命中的一大学问。邻居用除草剂清理杂草,偏偏日青对此非常敏感,她吃了沾除草剂的农作物会头痛或眼窝痛,偶尔提醒对方,对方却让她看医生:“吃药,你就可以接受除草剂。”
过去做社会运动,觉得不对的事,日青总会大声说出来,但当目标是邻居时,她才发现很难开口。不过,她认为环保需靠每个人自觉,所以并不打算说服对方,而是身体力行去践行自己的生活理念,自己不后悔便好。两人所住的村屋,9成东西都是捡回来的。
大厅里的日式围炉里,是用红酒箱砌成的。中间放个中式大锅,平时在锅上烧柴生火,煮煲仔饭,或烤田里采来的新鲜蔬菜。衣服、杯盘碗碟皆来自《我的世界无垃圾》的Gibson,对方是个爱捡垃圾的55岁包租公,“可能我们已过了看外表的年纪,现在觉得适合就好。(曾经写过Gibson,简直是梦幻联动)
两个北欧品牌的咖啡壶,是在不同场合捡回来的。
两人也很少买衣服,大多都是二手的。因为过去有想和日青结婚的冲动,戚师傅曾专门花千元向Gibson买了套阿玛尼西装,结果附赠了Gibson捡的三套港女煲(铸铁锅),因此开心得不行。
脏了的麻色上衣,染乐工坊(是一家基于蔬菜的香港染料生产商,利用厨房里废弃的食材,制成天然的染料,再结合染色工艺制造出出各种手工艺品)的Eric也会帮忙染成漂亮的蓝色。省下的钱,他们会豪气地买本地食材和二手物品,以此来践行减碳的生活方式。
此外,两人所住的村屋,同时还是一个小型的生态循环链。自家生态循环的第一步,便是地下水。屋外有个60年代掘下来的水井,连大学教授都会来研究,尽管用水泵出水很慢,但他们并不介意。
屋内安装了逆渗透的滤水器,连接喉管不仅可以将水送到鱼缸去,剩下的纯净水还可以直接饮用。
家里的电灯、热水、电饭煲、咖啡机等设备,都是以太阳能驱动。太阳能板是买的某些工程公司淘汰的二手设备,尽管很落后,但价格便宜,能够实现他们的减碳愿望,便足够了。
太阳能能源,可以储存到24V的汽车充电器里,由于电压弱,煮饭通常都要多花些时间。他们把大部分家电都转为汽车电池的插头,除了洗衣机等大型电器,他们每天只用两到三度市电,其他都是用太阳能。
太阳能板储满的电量,只能撑到晚上11点,当问到怎么办时,戚师傅很开朗的回答:“早点睡。”6点吃饭,8点便要就寝了,身体也因此变得非常健康。“以前上班,上到失去私人时间,好像越待得晚,自己越多时间,但住到村里,反正所有都是自己的时间,所以才能自然睡自然醒。”
除了电,为了推动生态循环,他们还改用了旱厕。旁边还有一个冲水式厕所,戚师傅坦言,每次出去工作吃饭多防腐剂,他不想让化学物质流进田里去,所以才会用冲水式厕所。
日青则很少在外吃饭,且习惯旱厕后,她很不习惯大便时有水弹上来。当然,更多是为节约用水,毕竟每次冲水都要用15公升的水来冲,很不符合她的减碳环保理念。
晚上没电,他们便在田里生活煮晚餐,并一直恪守着不时不食,以及尽量吃本地农产品的理念,比如田里的早水萝卜、苋菜苗;隔壁秀秀农场的红肉木瓜;大棠出品的汉堡菇。
为了减少不经意的碳排放,他们只挑选最远2000公里内的食物。种植的农作物也从未打过农药,外观虽不是很好看,但日青并不介意。
用水清洗时她也并不刻意节约,她认为,平时洗菜或洗衣服用的水若不加污染不加化学品,水会透过植物的根回到地底,滋养植物。“其实你很难一下子100%地适应环保生活,但用戈尔(前美国副总统)的话说,你试试截掉20%。”
烧火的木柴多是林里捡来的树枝,或是垃圾站木卡板。当木柴烧到变成灰之前,用泥土真空盖熄它,隔天灰变成炭,便成为了旱厕的垫料。此外,还可成为植物的肥料,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
从太阳能、水井、种田、烧柴煮食,到最后变成营养回归土里,如果全部亲身体验下来那是相当繁琐,可日青却从不嫌麻烦,“可以逃出石化能源,完成碳循环,其实好开心。”
有人认为,全部都依附现代文明产物并不是低碳生活,真正的低碳生活,应近似于旷野求生,一块砖一个容器都要自己烧制。当然,更多是支持他们的人。对此,日青和戚师傅认为,减碳生活并不能一蹴而就,也没必要用苦行僧方式去践行,用自己能做到且又舒服的方法去过低碳生活,未来仍有许多探索空间。
当然,像他们过的这种仿古生活,并非人人都可以做到,需要非一般的专注力和精力去学习、实践。但环保并非买一堆声称“环保”的物品,而是物尽其用,在不影响正常生活的情况下,随手熄下灯、关下水龙头,都是一个有意义的环保行为。遗憾的是,日青与戚师傅对于碳循环的实践,可能会因为蕉径村的农业园计划暂时搁浅,甚至随时都会面临搬迁的命运。但作为彼此心中最合拍的情侣,无论在哪,出于对于地球的热爱,他们都会将减碳生活贯彻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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