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父母,但当她在网络上偶遇了一位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陌生人时,感觉自己过了19年的生活,变成了一个逐渐复杂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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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谜团的过程中她发现,她和网线另一端的陌生人Amy,一出生就被医院从母亲身边带走,卖给了不同的家庭。
最恐怖的是,她们在重逢后发现,她俩出生那个时期,格鲁吉亚被卖出的婴儿数量可能多达上万。两人漫长的相认之旅,揭开了一场覆盖全国几十年的、婴儿交易的黑暗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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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岁那年,Amy和亲人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在当时,这件事只是一个家族内茶余饭后的话题,每个人都给Amy的妈妈打电话,问她为什么Amy换了个名字,上电视表演节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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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七年后的2011年,当19岁的Ano在Tiktok收到朋友分享的短视频时,也感觉自己的世界受到了冲击,因为,视频里的女孩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看到她的那一刻,Ano深信,如果有平行世界,那么视频里的女孩会是平行世界里更酷的那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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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巧合,让Ano的好奇心无限放大。朋友们也互相转发,帮她在互联网上各种寻人,希望两人能有机会直接对话。很快,她们就呼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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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找到的Amy立刻反应过来:一直在寻找她的Ano,就是12岁时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女孩。她们告诉彼此:“我已经想见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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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们发现了彼此有很多共同点。
她们出生在格鲁吉亚的同一家妇产医院,患有相同的遗传病——一种会导致发育不良的骨骼疾病。她们喜欢同样的音乐,有相同的嗓音,都喜欢跳舞,甚至有着相似的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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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她们对彼此了解加深,事情却变得越来越奇怪:她们几乎可以认定彼此是双胞胎姐妹,但出生证明上的日期却相差好几周。于是,她们决定在首都第比利斯相约见面,与家人当面对质,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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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之后,她们第一次了解到真相:两人都是2002年家里从医院买来的孩子。再加上在被买下前就已经分开,买下两人的两对父母在此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有个双胞胎姐妹。
得知真相后,Amy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是个可笑的谎言。而Ano说:“我对家人感到愤怒,但我只希望这事儿能早点翻篇,我们能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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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挖掘后,她们又发现出生证明上的详细信息,包括出生日期,都是错误的。更多的信息,逐渐浮出水面。
买下Amy的女人无法生育,她说一位朋友告诉她,当地医院有一个没人要的婴儿,只要她付钱给医生就能带回家,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
Ano的买家情况类似。因为有医院工作人员参与其中,出生证明也顺利到手,买家们都很放心,觉得整个流程是“合法合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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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Amy和Ano来说,眼前还有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两人的生母选择卖掉了她们,仅仅是因为想拿到钱吗?
在查询往事的过程中,她们接触到脸书上的一个 名叫“我依然在寻找” 的群组。群组专门帮助格鲁吉亚家庭与疑似在出生时被非法贩卖的孩子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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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阴影终于浮出水面:整个寻亲社群中的人数,超过23万人。
组织创始人、记者Tamuna Museridze最初发现自己是被收养,于是建立了社群,决定彻查整个国家的婴儿黑市内幕,揭露影响数万人、持续数十年的拐卖婴儿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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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50年代初一直到2005年,格鲁吉亚的收养黑市一直影响着整个国家,摧毁了无数家庭。
记者在多年的调查后,认为收养黑市是由有组织的犯罪分子经营的,成员涉及社会各阶层的人,下到出租车司机、上到政府高层。官员们会亲自出面,帮忙伪造非法收养所需的文件。
她估算,50多年来,格鲁吉亚通过黑市交易的孩子数量,可能多达1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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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一个孩子很贵,当年的孩子售价达到1000~1500美元,相当于当地普通人一年的工资。她发现,一些孩子最终被卖去了国外,包括美国、加拿大、塞浦路斯、俄罗斯,下落已经无从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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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证有足够的婴儿可供出售,医院有时会谎称婴儿死亡。
许多父母告诉记者,当他们要求查看死去婴儿的尸体时,医院会告知他们,婴儿已经被埋在医院专用的墓地里。有时,父母还会看到被冰冻在太平间里的死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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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贩卖新生儿的医生和护士会租用公寓,孩子们会被转移到这些公寓,并由保姆照顾,直到“潜在买家”出现将他们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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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ina Otarashvili,便是痛失孩子的母亲之一。
1978年,Irina生下了双胞胎,当时她被告知孩子已经去世。她和丈夫无法理解这一点,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普通人没有资格质疑权威,夫妇俩只能被迫相信孩子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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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再生育的女儿看到贩卖婴儿相关的报道后,从母亲那里得知,当年医院把婴儿的尸体封存在行李箱中,让父母带回家埋在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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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决定挖出当年的行李箱,意料之中,行李箱里发现的是树枝,没有任何人类遗骸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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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受害母亲Keti Achkharashvili20岁时,提前两个月早产下了第一个孩子。她回忆:
“婴儿出生时体重只有2公斤,我听到了他的哭声。接下来的六天里,婴儿被放在保温箱,我每天都上去看看他,给他喂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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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上楼,却遇到了很奇怪的一幕,放置孩子的保温箱是空的,有个孩子被转移到了桌子上。
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一名护士和医生给孩子盖上了毯子,我很快就被赶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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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没有见过儿子,而医院告诉她,她的儿子当天就去世了。可是她从未见过他的尸体,丈夫前往医院,要求将儿子的遗体移交安葬,医生们却回复“不用担心”,他们会“处理好一切”。
“最终,医院没有给我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出生证明或死亡证明。”Keti说,如今知道真相后,她会继续寻找自己“死去的孩子”,即使她明白,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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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诸如此类的婴儿贩卖犯罪,格鲁吉亚也不是没想过调查,但因为数十年的系统性腐败,涉及的利益链条和阻力太多,2003年才有过一次对国际儿童贩运行为进行的调查。当时有多人被捕,但公开的信息很少,没有人知道这次调查是不是真的有把罪魁祸首一网打尽。
直到2006年,格鲁吉亚通过了专门的反人口贩运法,在此之前,人口贩运一直被归类为“不太严重的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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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另一次调查中,一个妇产医院的院长Aleksandre被逮捕。但之后不久,他就被无罪释放并重返工作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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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格鲁吉亚政府再次对之前的贩卖儿童事件展开调查。40多人接受了深度调查,但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很多细节已经没法还原。
最终,50多年的贩卖,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谜。
双胞胎姐妹Amy和Ano团聚后,在寻亲组织创始人记者的帮助下找到了生母。三人见面的那一刻,分割数十年的时光仿佛被彻底抹平。
两人的生母说,她在生完孩子后就陷入了昏迷。当她醒来时,医院工作人员告诉她,婴儿出生后不久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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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两个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女儿,给她的人生带来了新的意义。尽管她们的关系并不亲密,但从那之后,大家一直保持着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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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创立寻亲群组的记者自己,在帮助100多个家庭团聚后,她依然没找到自己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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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格鲁吉亚数万人还走在自己的寻亲路上,这趟旅途可能永远没有结果。但她还是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见到亲生父母。划过几十年的迷雾,她觉得那束希望的光,终会照到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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