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斯里佩鲁姆布杜尔,富士康一处生产iPhone的综合体中,工人们正在建造一间女性员工宿舍。 Atul Lo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印度正在悄然从中国那里拿走更多苹果iPhones等电子设备的生产。
这一切发生在在南印度泥泞土地上的工业区,那里曾经是农田。
在斯里佩鲁姆布杜尔,人们称苹果公司为“顾客”,不敢说出这家注重保密公司的名称。
但某些事大到藏不住。两个巨大的宿舍楼群正拔地而起。一旦竣工,每一个楼群都将是一个紧凑的街区,由13幢楼组成,每层有24个房间,围绕着一个L形走廊。房间漆成粉红色,每个房间有六张床,供六名女工居住。两个楼区各自能够容纳18720名工人。
这活脱脱是一幅来自深圳或郑州的场景,这两个中国城市因其生产iPhone的水准而闻名。这样的场景不足为奇。
斯里佩鲁姆布杜尔位于泰米尔纳德邦,是富士康在印度不断扩张的大本营。富士康这家总部位于台湾的公司长期以来一直在iPhone生产中发挥着最大作用。直到2019年,约99%的iPhone都是在中国生产的。
斯里佩鲁姆布杜尔的新宿舍将容纳超过3.7万名工人。 Atul Lo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两个地块中每一个都将建有13幢宿舍楼。 Atul Lo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随着许多公司都寻求将业务发展至中国以外的国家,作为国家制造业发展的一部分,印度正在日渐蚕食中国在生产iPhone方面的主导地位。去年,据估计,全球约有13%的iPhone是在印度组装的,其中约有四分之三是在泰米尔纳德邦生产。到了明年,预计印度的产量还将翻倍。
尽管权力巨大的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推动“印度制造”计划已近10年,制造业在印度经济中所占份额仍然停滞不前,约为16%,略低于莫迪在2014年上台的数据,远低于中国或日本、台湾和韩国这些亚洲四小龙经济腾飞时的水平。
印度急需更多技术工作岗位,而工厂工作最能创造这样的机会。去年,印度超过中国,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而该国的劳动力人口正在加速增长。但将这一人口激增转化为实际优势,就意味着要让印度的工人更加高效。他们当中半数人仍然依赖小规模农业生产。
泰米尔纳德邦可能为前路指明了方向。这个有7200万人口的邦如今正在以印度整体未能实现的方式取得成功。2021年,印度政府开始为全国电子制造业进行补贴,在新德里附近的诺伊达等地引发了一阵“淘金热”。
但对泰米尔纳德邦来说,这一激励并非必不可少的诱惑。泰米尔纳德邦工业部长T.R.B.拉贾说起该邦的天然优势总是滔滔不绝:学校、交通、工科毕业生。
泰米尔纳德邦工业部长TRB‧拉贾,该邦管辖着斯里佩鲁姆布杜尔。他表示该邦将自己的经济增长与斯堪的纳维亚标准进行对比。 Atul Lo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泰米尔纳德邦自豪地指出女性在其劳动力中的重要地位。 Atul Lo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我们从不会把我们的发展和印度其他邦做比较,”他说。“我们对比的是斯堪的纳维亚国家的经济增长,看看我们怎么才能超过他们。”
对于泰米尔纳德邦累积的人力资本,尤其是女性人力资本,拉贾和该邦的其他支持者都感到十分自豪。这些女性中许多人从事正式工作,其他邦的女性很少如此:印度工厂女工中的43%在泰米尔纳德邦工作,而该邦人口只占全国的5%。
泰米尔纳德邦的一些地区已经成为工业重镇。一条狭长的汽车和汽车零部件制造商地带从首府金奈一直延伸至海岸线。在西部的哥印拜陀市山谷里,有专门从事压铸和泵制造的工厂。蒂鲁布尔市有一个针织品生产集群,西瓦卡西是全国最大的火柴制造商。
惊人的是,印度正在大力发展iPhone等高端商品的生产。在制造T恤或球鞋等方面,印度从不具备国际竞争力,往往败给孟加拉国和越南等此前不太发达的小国。
本世纪以来,外界已不是第一次预期印度将在高附加值电子产品制造方面提高地位,泰米尔纳德邦也不是第一次被视为这方面的最佳启动地。2006年,当时还是手机巨头的芬兰诺基亚在斯里佩鲁姆布杜尔政府规划的工业园区中心建造了一家大型工厂。它当时本应每年为印度和世界各地生产数以百万计的手机。但智能手机和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让这些美梦破灭了。
“让我们为印度制造业和社会进步尽一份力,”富士康董事长刘扬伟上周说。 Atul Lo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但当时的基础仍在。斯里佩鲁姆布杜尔最初之所以具备吸引力是因为它在汽车方面的制造经验。1996年,当印度对更多外国投资开放、泰米尔纳德邦成立首个邦发展机构不久后,现代汽车就在当地设立了工厂。紧随其后而来的是玻璃制造和基本电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曾经的诺基亚厂址由赛尔康重建,这是一家生产高端充电器的公司,如今为苹果这样的公司进行生产。与三星、戴尔和其他许多大型跨国电器公司一道,还有十几个已知或据说为苹果供应商的工厂也在周边纷纷拔地而起。
在周五的印度共和国日上,富士康董事长刘扬伟在新德里被授予该国第三级平民荣誉的莲花装勋章。“让我们为印度制造业和社会进步尽一份力,”他说。
一个由大中小型企业构成的繁荣网络也是泰米尔纳德邦成功的原因之一。其中一个企业是斯里佩鲁姆布杜尔的Sancraft Industries。这家公司的收益约为500万美元,为几家向iPhone机器提供原料的公司生产模塑塑料部件。
该公司的创始人阿米特·古普塔表示,诺基亚将“生态系统带到了这里”,并说诺基亚的芬兰工程师们在引入国际标准方面做了很多。他与公司早期客户法国施耐德电气的合作经历,让他学会了如何将自己的业务与近期来到这里的韩国、台湾和中国公司整合起来。
Sancraft Industries创始人阿米特·古普塔(左)参观一家斯里佩鲁姆布杜尔的工厂,在这里,该公司为一些苹果供应商生产零部件。 Atul Lo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Sancraft为iPhone供应链上的公司生产塑料零部件。 Atul Lo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作为国际供应链的所在地,泰米尔纳德邦吸引了迎合西方和东亚口味的餐馆和杂货店。“这里就像是缩小版的中国一样,”15年前曾在深圳工作过的古普塔说。
在印度和国外,对于印度在全球供应链至少某些方面取代中国的前景,人们都有着不少兴奋之情。去年,苹果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出现在印度,出席该国首个苹果专卖店的开幕仪式,他双手合十行礼,额头点着红点。
在财富500强公司中,共有超过130家在泰米尔纳德邦开展业务。
斯里佩鲁姆布杜尔的那些电子园区看起来非常相似,都有着花园式的场地,以及带有数十辆白色大巴的停车场,将低矮的组装工厂各自隔开。这些大巴从工厂到48公里至96公里外的村庄往返,接送数以千计的工人通勤。
在一家苹果供应商内部,穿着工作服、戴着外科口罩的工人走在地上粘贴有黄色箭头的通道上,路过由白色铝合金包裹的机器。低矮的天花板、能清楚看到远处的视野,以及用英语和泰米尔语制作的守则标语牌都营造出良好的效果。
未来还不止这些。美国玻璃制造商康宁正在建立一家工厂,能够生产iPhone的大猩猩玻璃屏幕,越南的VinFast Auto已宣布将投资20亿美元,建造一家生产电动汽车的工厂。
韩国食物在斯里佩鲁姆布杜尔很是流行。古普塔在Sancraft的团队很喜欢在一家名为Maljukgeori的餐馆用餐。 Atul Lo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斯里佩鲁姆布杜尔一家三星工厂外。 Atul Lo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该邦工业部长拉贾也并不满足于止步1000美元的智能手机。他和其他泰米尔纳德邦的官员正在试图吸引更多大量生产廉价商品的业务。如果该国其他地方能效仿泰米尔纳德邦,印度也许能提供足够多的较低技能工作,而这正是该国年轻、不断增长的人口所需要的。
在1月的第一周,拉贾都在向外国投资者介绍一些计划,包括一个刚刚开始发展的新工业集群,主要生产非皮革鞋履。在斯里佩鲁姆布杜尔以南约225公里处,耐克、阿迪达斯和卡骆驰都刚刚开始在贝伦伯卢尔进行大量流水线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