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外长王毅和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上周在曼谷。沙利文敦促中国向朝鲜和伊朗施压。 WANG TENG/XINHUA, VIA GETTY IMAGES

中国和美国又回到了谈判桌上。但它们能不能达成共识就是另一回事了。

上周，中国最高外交官在曼谷与拜登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讨论了朝鲜和伊朗问题。几天后，官员们在北京重启了长期停滞的关于遏制芬太尼流向美国的会谈。白宫表示，拜登计划在春季与中国领导人习近平通电话。

事态的发展表明，拜登和习近平在去年11月旧金山附近的那场峰会上达成了初步的和解，也表明了两国关系解冻的潜力和局限性。即使这两个超级大国正在努力处理摩擦，外交活动也暴露了紧张局势的核心问题：如何界定两国关系。

拜登政府坚持认为，中美两国是战略竞争对手，会谈对于确保两国竞争不演变为冲突至关重要。然而，中国官员拒绝接受这种说法，认为竞争就等同于遏制。在会谈中，他们提出了一个新的口号——“旧金山愿景”，称习近平和拜登在峰会上同意稳定两国关系，搁置竞争。

言辞上的分歧凸显了当前重启双方关系这一努力的脆弱性，尤其是在大选年，拜登将面临要他对华强硬的压力，而且联邦调查局警告，中国黑客正在加紧制定计划，以便在战争爆发时攻击美国的基础设施。

对拜登来说，在北京就芬太尼问题举行会谈是旧金山峰会为数不多的、他可以称之为胜利的成果之一。中国是用于制造芬太尼的化学品的主要来源国，芬太尼是一种合成阿片类药物，每年造成10万美国人死亡。长期以来，美国官员一直希望中国采取更多措施限制这些被称为“前体”的化学品的出口，但随着近年来中美关系恶化，中国政府停止了合作。



拜登总统和习近平主席去年11月在旧金山以南的一座庄园举行会晤。中国官员称，两人同意稳定双方关系，搁置竞争。 DOUG MILLS/THE NEW YORK TIMES

为了让中国恢复有关芬太尼的定期谈判，华盛顿在11月同意了中国政府的要求，解除对中国公安部下属的一家法医研究所的制裁。该机构于2020年被列入贸易黑名单，被指控参与虐待维吾尔族等中国少数民族。拜登政府表示，解除制裁是合理的，因为中国已经关闭了一些出口芬太尼前体的公司，并关闭了它们的银行账户。

北京也在其他领域采取行动缓和紧张局势。12月，中国重启了两国军方之间的会谈，这是华盛顿所推动的，希望借此降低在东海和南海等有争议地区发生意外冲突的风险。预计两国还将很快就降低人工智能技术风险举行会谈。

分析人士称，对中国来说，这些外交行动的部分目的是让世界确信，中国是一个负责任的全球参与者，并在尽自己的努力稳定两国关系。

上海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吴心伯说：“如果中美加强在国际事务中的合作，可能会让华盛顿意识到，中国的国际影响力对美国的利益是有建设性和有帮助的。

但分析人士称，在其他更复杂的地缘政治问题上，如中东危机的扩大和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等，中美关系的缓和可能效果有限。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与伊朗和朝鲜这两个受到严厉制裁的国家保持稳固外交和贸易关系的主要国家之一，因此对这两个国家具有影响力。

上周，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敦促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向伊朗施压，促使该国控制在红海袭击商船的胡塞叛军，以及敦促中国说服朝鲜收回战争威胁。



11月，红海一艘商船上方的胡塞叛军直升机。照片由胡塞叛军发布。中国对伊朗拥有影响力，后者支持胡塞叛军。 HOUTHI MILITARY MEDIA, VIA REUTERS

但分析人士认为，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中国政府能做的有限。

中国在朝鲜半岛的首要任务是维护朝鲜领导人金正恩的政权，使朝鲜继续成为中国边境和驻韩美军之间的重要缓冲地带。这使得中国政府不愿对平壤施加过大的压力，也使得金正恩不太会受中国的压力影响。

至于红海，中国有意缓解那里的紧张局势，该国已在物流和能源方面投资数十亿美元，以扩大在该地区的贸易。中国表示，它一直在与“各方”沟通，以结束对商船的袭击。

但北京必须在对伊朗施加压力与示好中东国家以对抗美国全球主导地位之间取得平衡。中国一直努力避免在中东问题上与华盛顿过于紧密地站在一起，通过对巴勒斯坦的事业表示更多同情，并指责美国对以色列的支持是中东地区持续冲突的根源，中国在该地区赢得了好感。

北京最近对美国的言辞凸显出，它仍在试图摆出强硬姿态，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同时也在寻求与华盛顿合作的回报。

王毅在会谈中告诉沙利文，中美之间应该”平等相待，而不是居高临下“。白宫表示，正在努力安排拜登和习近平在未来几个月内通话。然而，中国尚未证实任何此类计划。

中共党报《环球时报》等中国宣传机构本周发表社论称，中国同意讨论芬太尼问题，华盛顿应“珍惜中国的善意”。另一篇社论提出，如果美国希望中国帮助向伊朗施压，就应该“与中国好好谈谈”。



11月，北京，王毅与阿拉伯和伊斯兰国家的官员会面，在试图对抗美国全球主导地位的同时，中国一直在向中东国家示好。 ANDY WONG/ASSOCIATED PRESS

与此同时，不作为对北京来说也会带来风险。通过避免组建安全联盟并呼吁对话解决危机，而不是进行像美国和英国打击胡塞武装一样的军事干预，中国已试图将自己树立为一个比美国更可靠的全球调停者。但当俄罗斯、伊朗、朝鲜和巴基斯坦这样的合作伙伴处于世界上一些最为危险的冲突中心时，北京一直无法或不愿试图遏制它们。

“如果北京无法阻止其最亲密的朋友对彼此开枪，它关于中国是全球安全的设计者和一股稳定性力量的说法可能会越来越不可信，”在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研究亚洲安全的政治科学家希娜·格里藤斯说。

最终，与美国关系的改善可能是中国为自己争取一些喘息空间的方式。

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副所长、前美国助理国务卿丹尼·拉塞尔表示，北京与华盛顿紧张关系的缓和是“与西方斗争的战术性暂停”，让习近平得以将更多精力投入本国陷入困境的经济中。由于不断攀升的债务、房地产危机和地缘政治紧张关系，中国已经经历了外国投资和信心崩溃。

“这个战术性暂停目前能为习近平好几个利益服务，不应被习近平对所谓‘核心利益’的态度软化混淆，”拉塞尔说。他指的是被北京列为毫无商量余地的问题，例如对台湾的主权要求和中国共产党维持对中国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