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万达春晚是万达年会的灵魂，王健林的独唱更是保留节目。2016年万达春晚，王健林演唱《一无所有》的视频全网点击量超过10亿。这一年，他还是“被首富耽误的歌神”。
而2023年的年会则足够低调，官网关于王健林做工作总结的新闻也寥寥110余字，更不要说唱歌了。
与年会一同寂寥的，还有他的万达广场。随着厦门殿前万达广场于近日完成出售，最近一年里被卖掉的万达广场已经多达10座。
在大众印象里，万达广场一直是王健林的心头肉。“我什么企业都可以放，这个不能放；什么都能丢，这个不能丢，”王健林曾这样表示。
放下了“歌王”身份，也放下了产业执念，未来王健林还会放弃更多吗？
怎么又卖了？
万达鹭港，是福建首座第四代万达广场，也是“厦门岛内最大型综合体”。总建筑面积超31万平方米，定位闽南泛娱乐文化休闲中心，2021年由翔鹭腾龙集团与万达集团合作打造，后者投资10亿元。
就是这样一家质地还不错的商场，被万达摆上了货架。
只可惜先到来的是“瘦身”。
1月19日，天眼查信息显示，作为万达鹭港的认证主体，厦门殿前万达广场商业管理有限公司发生工商变更。原全资股东珠海万达商业管理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退出，新增厦门金升阳置业有限公司为股东。
接盘的厦门金升阳置业有限公司成立于2011年，法定代表人为吴成坤，经营范围包括商业流通设施与商业楼宇经营管理、租赁、物业管理等。
中国新闻周刊致电万达鹭港，工作人员表示商场运营招商一切正常，该万达广场仍然将保留万达品牌，由万达管理和服务。
这已经是万达卖出的第十座万达广场。梳理过往，去年12月25日至30日期间，湖州万达、太仓万达、广州萝岗万达和上海金山万达先后被变卖，5天卖掉4家万达广场。天眼查股权穿透显示，接盘上述万达广场股权的这几家公司均为中联基金旗下公司。
更早之前的5月，上海松江万达广场、西宁海湖万达广场、江门台山万达广场相继被大家保险收购；北海合浦万达广场也于9月被北海当地民企合浦旺和房地产收购；10月，上海周浦万达广场被转让，接盘方同样为大家保险。
作为万达集团商业中心的持有主体，截至2023年底，大连万达商业管理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万达商管”）共管理万达广场498座，2023年税后利润（预估）为95亿元，近三年平均增长率为34%。从此看，变卖其中10座广场好像并不能说明什么。
关键在于，万达广场一直是万达商业版图中的核心，万达商管也承载着王健林的“轻资产模式”战略野心，一向被视为“心头肉”。
王健林卖的还不仅仅是万达广场。
先是在去年1月，为获得贷款融资，万达商业地产海外有限公司已将其持有的万达酒店全部普通股质押予贷款人；3月、4月，王健林分别通过万达投资和万达文化集团减持万达电影股份，套现超过15亿元；12月，万达作价21.55亿卖掉了万达电影51%的股权，失去万达电影控制权。
压力何来？
屡屡“割爱”，更显出万达对现金流的急迫。
广东省住房政策研究中心首席研究员李宇嘉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万达出售旗下项目的根源，在于资产过重以及现金流能力下降，“通过出售不动产来换取现金流、缓解资金链、偿还债务，是一种发展自救。”
万达商管更是在财报中把“缺钱”摆在了明面上。
其半年报中提示风险部分称，截至2023年6月末，发行人合并口径有息负债1412.83亿元，其中一年内到期的有息负债292.57亿元，“发行人有息负债存量较大，一年内到期规模较高，存在一定的债务压力。”
从资产端看，的确不好腾挪。截至2023年9月末，万达商管的资产规模约为6116亿元，其中投资性房地产约4617亿元，占比约75%。
早在2015年4月，王健林就喊出口号“向轻资产转型”。2018年，“万达商业地产”更名为“万达商业管理”，并在2019年剥离房地产业务。2021年，全面做“轻”的万达商管以重组主体“珠海万达商管”转身赴港冲击上市。
“我国商业不动产进入存量时代，其前景预期有所弱化。照理说，万达实控人多年前曾说要持有现有的优质物业，但现在大规模抛售，很难说是为了单纯的转型，”李宇嘉指出。
截至2023年11月，珠海万达商管运营管理494个大型商业中心，其中290个为大连万达商管旗下商业中心，204个为第三方轻资产商业中心。
对此，中国企业资本联盟副理事长柏文喜对中国新闻周刊指出，万达过往是自建自营的重资产模式，并依赖此模式建立起投资建设、招商运营、供应商资源的管理体系，这也是万达转向轻资产模式的基础，是无法被完全抛弃的。万达真正的核心竞争力在于其资源整合能力。
问题是，万达商管的资源整合能力无法被精准量化，况且就数据而言又容易产生对其去房地产化成色不足的“误解”。
而高悬于万达头顶的另一巨石，则是万达与投资者签下了“天价对赌”——如果珠海万达商管2023年年底前无法成功上市，大连万达商管集团需向投资者支付约300亿元股权回购款。
12月28日，随着珠海万达商管第四份招股书失效，2023年上市的“小目标”正式落空，但好在万达商管不用还300亿元了。
松了一口气的代价是，王健林放弃了珠海万达商管的绝对控制权。在触发对赌的悬崖边缘，王健林以股权为筹码，在倒计时阶段完成极限博弈。
2023年12月12日，万达集团官网显示，太盟投资集团（PAG）已经与大连万达商管集团共同宣布签署新投资协议。
大连万达商管持有珠海万达商管的股权比例下降至40%，仍是单一最大股东，太盟等数家现有及新进投资人股东参与投资，总计持股60%。新协议达成前，大连万达商管的持股比例超过78%，投资者持股比例为21.17％。
当初说什么也不能放的，还是放了。
继续“卖”下去？
随着持续的“卖卖卖”，缩水的不仅是万达的商业版图，还有王健林家族的身家规模。
2022年《胡润百富榜》，王健林家族以1000亿元身家重回地产首富的宝座；而仅过一年，2023年这份榜单上王健林家族身家为470亿元，财富缩水530亿元，成为了去年中国身家缩水最多的富豪，距离其最风光时的2200亿元已缩水近5倍。
2023年以来的成长压力，也令人想起2022年王健林的“抄底”激进。
进入2022年，万达化身“白衣骑士”：3月，收购河南鑫苑集团旗下多个商业项目；4月，与河南建业达成合作，同时拿下了北京SOLANA蓝色港湾和北京五棵松卓展购物中心的整体经营管理权；7月，接手合肥一烂尾楼项目；9月，开始在全国接手5家奥克斯广场。
从彼时的王者归来，到如今的画风突变，打出去的子弹却收不回来了。
问题在于，卖了这么多之后，万达究竟还差多少流动性？
万达商管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11月23日，已偿还超180亿元公开债务，目前境内债券余额已减至约69亿元，其中2024年需偿还48亿元。
境外债方面，万达商管今年要分四期偿还已通过展期的6亿美元债，2025及2026年分别各有一笔4亿美元债到期。
上市未果，王健林还要面临老投资者的抽身离去。2023年12月13日，永辉超市出售大连万达商管的1.43%股份；12月14日，碧桂园宣布，出售珠海万达商管1.79%股权。
因此，在李宇嘉看来，万达的重资产抛售行为还会继续，“在商办类不动产持续过剩、价值不断下跌的背景下，商办类不动产运营的压力越来越大，加之万达的债务压力尚未完全解决，这种抛售就会持续下去。”
柏文喜亦持相似观点，他指出随着房地产市场的变化和万达战略调整的需要，出售重资产可以有效降低负债，优化资产结构。
“资产都可以卖，等我们情况好了还能再买回来，”王健林曾在内部对高管解释。
其实“卖”解决不了本质问题，把万达商管送上市才是终极目标。毕竟王健林身后还有渴求落袋为安的投资人，他们也等很久了。
1月16日，大连万达商业管理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新增对外投资，成立大连新达盟商业管理有限公司。天眼查信息显示，大连新达盟注册资本162.07亿元。要知道，此前被王健林视为万达“最核心资产”的珠海万达注册资本也才72.48亿元。
就结构而言，新达盟商管几乎完全由大连万达商管控股，法定代表人为肖广瑞，是王健林的“左膀右臂”之一；公司监事为马军，为大连万达商管的监事。
万达的“达”和太盟的“盟”，令人浮想联翩。多位受访人士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新达盟商管很有可能是万达为引入新战投、再次冲击IPO而打造的平台。
经历一次又一次绝地逢生，这位不服输的前首富还会一直有办法吗？下一次听到王健林在万达年会上唱歌，又要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