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2013 年，正值智能手机纷纷萌芽茁壮成长的时代，苹果在 WWDC 开发者大会上释出一枚重磅炸弹：全新设计语言的 iOS 7 正式面世！这标志着 iPhone 也迎来了最大的一次革新升级。


苹果软件工程高级副总裁克雷格·费德里吉，以他标志性的白发和帅气形象，在调侃了其他厂商繁琐的文件传输方式之后，也同时激动地宣布，AirDrop 正式登陆 iPhone。全场掌声雷动。


从此，苹果用户之间不用再管什么 Apple ID，不需要配对，不需要网络更不占用流量，只要开启 AirDrop 就能跟你身边朋友传输任何文件。


在那个 iPhone 市占率遥遥领先的时代，AirDrop 几乎无人能敌。其传输速度之快，体验之流畅，正如其名“隔空投送”。而那句“我把照片 AirDrop 给你”大家也越说越顺。


几年间，AirDrop 已然成为了果粉心中“苹果生态的白月光”，前所未有的体验，也似乎预示着一个互联互通的美好未来。


出道就惊艳，有风光也有争议


随着全球 iPhone 规模快速增长，这种不用认证又门槛超低的发文件方式，却开始逐渐暴露出一些问题，尤其是用户隐私安全方面。


首先便是安全问题，黑客们宣称能通过 AirDrop 获取用户隐私数据，让 AirDrop 成为黑产链条中让“iPhone 开门”的漏洞。


来自谷歌的 Project Zero 团队的公开演示中，更是直接通过 AirDrop 远程控制数十台 iPhone。工程师们利用不到 100 美元的成本，就可以制作出可一键操控附近 iPhone 的破解工具，读取你的照片、Email、短信等等资料。


作为行业老大哥的苹果，虽然一直在积极修补各种 AirDrop 造成的协议漏洞，但安全问题似乎始终没有在根本上被彻底解决。


来自 Project Zero 安全研究员 Ian Beer 的演示


除了安全问题外，一个更麻烦的定时炸弹也随之而来了：苹果最初为追求无感体验，默认设置了 AirDrop 对所有人开放。


因为 iPhone 的普及程度，很快便衍生出被称为“赛博传单”的新型大众骚扰方式。许多无辜路人，开始频频收到来路不明的恶搞图片，甚至性骚扰内容。


在纽约，由于 AirDrop 性骚扰的作案者实在太多，曾有多名纽约市议员联合发起提议：一年监禁加 1000 美元罚款！势必要治一治那些 AirDrop 骚扰者们。


仅 2021 年，日本就发生 500 余起案件，甚至日本网友们直接给这种新型流氓取名为“AirDrop 痴汉”。


一位被抓现行的 AirDrop 痴汉，在接受警察调查时承认自己这样做，是想看到女生们的窘迫反应。虽然警察们多次出击，由于功能本身匿名性较强，执法难度极大，许多作案者依旧逍遥法外。


苹果也注意到 AirDrop 因为太过方便而惹出的一系列事情，马上更新了 iOS 16.2 版本。


新版本彻底关闭了 AirDrop 的默认开放所有人的设定，改为 10 分钟后强制关闭，以杜绝骚扰现象的持续蔓延。


问题似乎解决了，但口碑回来了吗？


一连串隐私、安全、性骚扰的风波过后，AirDrop 依旧向前迈进着。


最新 iOS 17 中，AirDrop 增加了名为 NameDrop 的新功能——两部 iPhone 碰头贴贴，就能快速交换用户 iCloud 名片。（Apple Watch 也支持噢）。


新版本的传输也更加智能化了。即便两台设备意外分开，也能通过移动网络把文件传输完，有效避免失败情况。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快更好的方向演进。但是，似乎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它开始不稳了！


一开始，在 Reddit 或 Quora 等社区只是个别网友的投诉，也有中国网友吐槽道：“大家有没有感觉，AirDrop 已经从 5 年前的好用，3 年前的能用，2 年前的难用，变成了现在没法用。”


很快，这种负面评论蔓延开来。大家纷纷惊觉：好像 AirDrop 好像确实没有以前那么稳定了？


抱怨的声浪越来越大，网友们纷纷开始了控诉：“以前几百张高清图都能传，区区几十张图就开始点击没反应，还经常默认失败！”


人群中也有人喊出那句：“负责 AirDrop 的人，难道是想做空苹果吗？”


越来越多的吐槽，纷纷出现在了各种视频网站、苹果论坛社区中。网友们集思广益，汇总出 AirDrop 长期困扰大家的“十二宗罪”，不知道下面哪些你遇到过：


1. 大文件半道卡住，然后直接失败，资料丢了也不会报错；


2.互为联系人也找不到对方，重启才能找回对方；


3. 发个图片视频，要不就一直显示“等待中”，要不就投送以后莫名直接拒绝；


4. 手机和电脑找不到对方，或者点了传输就失败，只能手机之间发文件；


5. 传过去第一次没反应，传第二次的时候显示第一次失败；


6. MacBook 连手机热点传了一半，热点掉了，投送跟着失败；


7. 碰一碰的功能，只播炫酷动画但就是不传文件；


8. 明明是联系人但就是找不到，非要对方打开所有人可见才行；


9. 有没有传送成功就是不告诉你，回头一看，文件根本没发成功；


10. 分享在 iCloud 的照片，等很久转圈后，依然传送失败；


11. 连过 CarPlay 后 AirDrop 就废了，重启才能再启用；


12. 传 100 张照片，结束后发现只传了 80 张，丢失照片下落成谜。


预感到要失败的进度条


熟悉的传输失败界面


总之，AirDrop 的成功率开始变得抽象了，变得玄学了，变得找不准规律了。


因为对 AirDrop 的不满，高血压的网友们，也让苹果其他无线生态产品，背负了连带的吐槽：


1. iPhone 和 MacBook 之间跨设备复制粘贴，转圈卡住不动，基本 90% 失败率。文字复制粘贴也很慢，每次急着粘东西都要等大半天；


2. 弹出分享 Wi-Fi 密码给朋友的窗口，但从来没有成功发出去过 Wi-Fi 密码；


3. MacBook 电脑上，能看到自己手机的热点 Wi-Fi，却死活连接不上；


4. MacBook 和 iPad 之间随航功能，从来没有成功开过，不是卡住，就是彻底不可用。


千万别怀疑是国内的网络环境所导致的水土不服。不只是咱们，近年来，几乎全球范围内都能听到“Why is AirDrop so buggy?”的吐槽，基本大家遇到的问题几乎也是一致的。


尽管大多数时间 AirDrop 还属能用状态，但“玄学般”的故障已让部分用户心生疑惑与焦虑。毕竟好用的时候有多丝滑，掉链子的时候就有多抓狂，而且有时候你压根找不到出问题的规律。


有网友锐评：规律其实也是有的，就是你平时闲着玩玩都 OK，紧急要传文件就出问题。


你负责投，我不包送


直到今天，依然有很多苹果用户的 iPhone 搜不到自己的电脑、情侣之间搜不到对方的 AirDrop、手机复制的文字电脑上也无法同步。


可以说，没遇到过 AirDrop 故障的，都是天选之子。许多网友开始发出由衷的感叹：五年前苹果的 AirDrop 才是真的好用啊！


这几年在苹果的“特训”下，大家已经学会自觉开关蓝牙、Wi-Fi 甚至手机热点，或者对着 AirDrop 按钮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有时候甚至晃一晃手机能搜到对方了……


咦，难道是我对果子信仰还不够纯吗？


苹果：哎呀！无线这件事，我已经很努力了！


不管是手机、电脑还是 iPad，面对面的时候，只要蓝牙开着 Wi-Fi 开着，就能无缝传输文件。然而，看上去一句话能说清楚的功能，其背后却依托着苹果近十年时间积累的无线技术基石。


当我们一层一层剥开技术外壳，试图了解 AirDrop 的工作原理时，慢慢开始对果子感慨了起来：AirDrop 真的背负了太多！


Airdrop 的技术原理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释就是：用蓝牙找到对方，搭建一个临时的 Wi-Fi 网桥，来完成文件的传输。然而光是这一步，实际使用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有经验的弱电工程师和网络工程师，总有一句口头禅：“凡是无线的东西，一定不如有线稳定”，因为无线的环境中可能会遇到各种问题——蓝牙或 Wi-Fi 信号不稳定、设备之间的距离过远、设备的电源管理设置、iOS 自身 bug 等，都可能导致 AirDrop 的传输失败或者速度慢。


每一次 AirDrop 失败传输的背后  都需要经历最少十六步的通讯步骤


就在苹果团队解决掉基础通讯难题时，新的考验又来了——要管的设备实在太多了！


从 iPhone 5 到 iPhone 14，配合不同的 iOS 版本、蓝牙模块、Wi-Fi 机制，光是硬件组合就数以百计。这还不包括同样要关照的 iPad 系列，还有另一个生态 MacOS 系统的 MacBook 产品线。


工程师们的时间不仅要花在新设备的新功能，也要照顾到老设备们的兼容性，自然让 AirDrop 的稳定性像中后期的叠叠乐游戏一样，摇摇晃晃十分不稳定。


好了，前面这些难题，都通过苹果工程团队加班加点死磕完成了。下一个难题来了：AirDrop 的二哥三弟们也要来挤一挤。


虽然苹果没有公开过 AirDrop 的实现方式，但通过许多工程师的逆向工程，逐渐摸清楚了许多设备之间通讯所依赖的技术，主要是苹果无线直接连接协议（AWDL）、低功耗蓝牙（BLE）和 Wi-Fi 这三驾马车，为 AirDrop 保驾护航。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苹果自家 Bonjour、UWB 芯片技术等海量的新硬件新协议，在背后默默支撑着，因为篇幅原因不额外介绍。


海外机构逆向工程后挖掘出来的苹果无线功能通讯原理说明


而这三驾马车，通过来回的组合运用和升级，让苹果得在不断完善这些协议的同时，也对无线网络技术越玩越溜，脑洞大开从 AirDrop 开始慢慢衍生出了一个庞大的“无缝生态”。


跨设备复制粘贴、随航、接力等等功能都随之诞生。逐步发展成为了一个包含了十多种无线功能，名为“连续互通 Continuity”的全明星功能全家桶。


虽然苹果对自家各个专有通讯协议不断叠加优化，但各种新功能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跟 AirDrop 抢起了资源。


这核心的三驾马车，原先只需要顾好 AirDrop，但现在却要开始如履薄冰地指挥好协议别互相干扰，还要考虑资源的优先级先给谁，最后还要匹配每个国家地区不同的无线电政策，并处理好信号噪音干扰。


每一场苹果发布会，都会推出一连串的无线新功能，苹果的需求清单也堆叠得越来越高：现在要开始需要能搜到 Apple Watch 了，新的空间定位芯片要让 AirDrop 有方向感了，对了还要连个双方 iCloud 通讯录里看看大家的头像名字……


现在的苹果，一帮顶级产品经理带着头发已剩不多的专业工程师，硬件上要面对自己推出的各款 iPhone、iPad 和 MacBook，软件上要开发好庞大的无线全家桶生态，还有每年必须不断新增的 fancy 新功能。


就算是三头六臂，估计也只能叹一口气，能做到哪里是哪里了……


现在想想，当我在抱怨我 iPhone 拍的 20G 的视频，发到一半中断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理解我果的不容易了……


苹果在人机交互领域从不缺乏创新，他们一直引以为傲的“简单、直观、可靠”，这简简单单的三个词，在面对 AirDrop 这一个“小功能”的时候，却也开始备受挑战和质疑。


但不管网友们怎么说，时至今日苹果依旧在努力实现着它的技术理想，在“创新”与“靠谱”之间艰难地寻找着平衡点。


这让我想起了电影《天气预报员》中的台词：


Do you know that the harder thing to do and the right thing to do... are usually the same thing?Nothing that has meaning is easy. Easy doesn't enter into grown-up life.（你知不知道，难做的事和应该做的事，往往是同一件事？凡是有意义的事都不会容易，毕竟成年人的生活里没有容易二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APPSO （ID：appsolution），作者：梁晋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