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是一家公司的创始人,此刻对面正坐着一位投资人。你要在30分钟内使出洪荒之力,抱上金主爸爸的大腿。然而,正当你准备长篇大论时,一个声音在你耳边响起:“你在青少年时期遭到过霸凌吗?”你以为自己因为太紧张出现了幻听,第二个问题就接踵而至:“请问你有多动症或者阿斯伯格症吗?”


注意,这不是开玩笑。


The Generalist创始人Mario Gabriele曾在“谁会成为创业者?”中指出,拥有大量成功人格特质的创业者更可能是童年逆境的幸存者,同时也可能患有可诊断的精神疾病。例如,比尔·盖茨忍受过长时间霸凌,马斯克的父亲是PUA大师,乔布斯的亲生父母将他送养,而且这三位大佬均自曝或被传为阿斯伯格患者。


最近,这样的论断在Mario Gabriele一篇3万字长文《The Best Venture Firm You’ve Never Heard Of》中再次得到了验证。


Mario Gabriele采访了近二十个消息源,审阅了大量内部文件,在文章中非常详尽地描述了Hummingbird Ventures(蜂鸟风投)的投资之路,得出了其创始人Barend Van den Brande、管理合伙人Firat Ileri的成功秘诀。


不同于其他以“动物”命名的知名VC,这家被Mario Gabriele称为“最佳VC”的“蜂鸟风投”不仅在国内查无此人,在国外似乎也有点“过于低调”。


适道搜索其官网,可以发现Hummingbird的投资从2010年步入正轨,偏向在A轮及之前进入,领域包括游戏、加密货币、Saas,近几年又转战生物科技领域,投资地区分布在欧洲、中东、非洲,甚至还有印度尼西亚。


虽然一眼望过去好像没什么过人之处,但搜索Hummingbird在2010年投资的Peak Games(Pre-Seed)、2011年投资的Dream Games(Pre-Seed),以及2011年投资的Kraken(Seed)后,你会发现这家VC的厉害之处在于,不仅能够在早期慧眼识珠,而且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像预言家一样,永远坐在正确的位置,直到收割最后的硕果。


例如,Peak Games在2020 年被 Zynga 以 18 亿美元高价收购,这使得Hummingbird只投资了500万美元,却得到了2.76亿美元的回报;Hummingbird在2021年牛市中成功出售了超过50%的Kraken股份,巧妙地退出。


文章指出:自2010年成立以来,Hummingbird在其前三个年份的三项重要投资都产生了10倍以上的净回报,实际DPI超过了7.5倍。


Hummingbird凭什么如此成功?最大的秘密在开头就已经揭示:精心挑选的公司创始人。Hummingbird团队认为,正确的创始人占据了投资成功的80%。


适道对文章进行了节选摘编。


一、Van den Brande的投资哲学


比起一开始就目标明确的投资人,Van den Brande进入风投领域,似乎是为了写一本书。


因为一次差点被淹死的经历,Van den Brande想知道有多少人经历过类似的困难,这些经历是如何改变他们的?尤其是对创业者而言。于是,Van den Brande在2000年左右联系了一些欧洲的创业者,想让大家公开自己的“伤疤”。


不出所料,写书计划很快泡汤,因为一些创始人不想让团队知道自己的至暗时刻,以免后续分崩离析。但这也进一步勾起了Van den Brande的兴趣:创业原来如此难。什么才是创业公司的“皮克斯”版本?


似乎是想亲自验证这个问题的答案。2000年,“哲学家”Van den Brande正式开启他的风险投资者生涯,创立了Big Bang Ventures。


他将一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追逐着眼前的机会,狂热地支持他投资的公司,恨不得自己冲进去跟着创业。


不过,Van den Brande后来发现,这种热闹的生活似乎是演给LPs看的。


在采访中,Van den Brande如此回忆这段生活:“作为一个VC,你可能会对自己的生活非常满意。因为你每天和充满活力的创业者交谈,而你就像在探索一个新领域。一天结束时,你可能会感到:‘哇,今天是丰富而美好的一天。’然而,实际上你并没有创造任何价值,也没有做任何有用的事。”


一个人的职业生涯不是由真正的思考或行动来成就,而是由表演“我在思考”“我在行动”而达成。几十年时间很可能一晃而过。


尽管Big Bang让LPs得到了9%的净IRR。但Van den Brande在作出一切尝试后依然觉得自己没有触及到投资的核心。


2010年,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无名的Van den Brande在其祖国比利时注册了管理着1900万欧元的Hummingbird Ventures,他想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哲学创立一个新的基金——不懈地寻找那些还未找到的创始人。


二、如何找到“命中注定”的创始人


VC的广阔自然保护区中有各种动物:只会展示羽毛的孔雀;在一个方向疯狂打洞的旅鼠;到处咆哮宣布主权的狮子;还有沉默的孤狼。


拥有土耳其血统的Pamir Gelenbe就是一头孤狼。2010年,Gelenbe和Van den Brande相识,并将Van den Brande带入了土耳其市场。


在这里,Van den Brande找到了第一个“命中注定的创始人”——Peak Games的创始人Sidar Sahin。


Sidar Sahin的创业经历充满坎坷,此前他创办了许多公司,其中大部分都失败了,还烧掉了自己的1000多万美元。在数次复制模型无果后,他试图在土耳其建立一个Facebook,结果再次失败。


所有的至暗时刻都没能阻止Sahin创业的决心,最后他将目光投向了类似Zynga的社交游戏,并且想要做大最强。


可能有些投资人听完Sahin的经历后,会觉得市场狼多肉少,Sahin的宏大愿景有些别扭。


但Van den Brande在采访中表示:“如果你能从噪音中分辨出信号,你会听到这些细节背后的驱动力。你会听到一个在困难中挺过来的人;一个有能力建造令人印象深刻的事物,但并不满足于此的人;一个肩上有担当的人;一个看世界角度不同,直到他们至少按照自己的想法将世界倾斜一度的人。Sahin有这种强度和速度,让我们觉得如果需要的话,他每天都会游过博斯普鲁斯海峡。”


2010年11月,Hummingbird以200万美元的估值,向Peak Games投资50万美元,占有20%股份。加上后续的投资,Hummingbird共投了500万美元。2020年,Zyga以18亿美元收购了Peak Games,Hummingbird得到了2.76亿美元的回报。


在Sahin身上,Van den Brande终于发现了一个“创始人”模板,并沿用了下来。


即,不合理、独特、怪异、受过创伤的人会成为最好的创始人,而且这些人经常出现在被忽视的地区和行业。


具体而言,Hummingbird会在创始人身上寻找两个信号。


第一,Hummingbird相信,最佳创始人都曾在生活中的某个时刻经历过一定创伤。


很多研究都暗示了童年逆境和创业之间的联系。


比较极端的案例是,The Generalist在“谁会成为创业者?”中提过:那些在中国“大饥荒”最严重的地区长大的人最有可能成为创业者。


在这里,Van den Brande转述了红杉资本传奇人物Doug Leone的一个故事,“他会直接问到关键点,几乎是在第一句话。他会说,‘当你十五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人们会说,‘对不起?’他会说,‘听着,我来自西西里……在操场上,我是被欺负最多的孩子。现在你知道我的动力来源了,所以你的呢?’”


第二,Hummingbird认为AS(阿斯伯格症)或ASD(自闭症谱系障碍)和优秀的创业者有一定程度联系,而且还可能会伴随着类似于躁郁症和阅读障碍等相关特质。


Van den Brande说,“在Hummingbird团队中,我们有十个人中的三个人就有阅读障碍。”虽然他在招聘时并未察觉到这一点,都是事后才发现。


而The Generalist也曾发现了躁郁症、ADHD(多动症)和强迫症和创业者的某种联系。


三、跳过学徒期,不拘一格降人才


2012年,一个没有风投经验的毕业生Firat Ileri申请了在Hummingbird的工作,而他将塑造Hummingbird的未来。


Firat Ileri在塞浦路斯长大,父母是土耳其裔,他在2004年16岁时移居到美国,后来被MIT录取。


彼时,Hummingbird刚进行了对Peak Games的投资。Ileri不仅能流利地使用母语,而且对土耳其整个国家充满了信心,于是应聘了Hummingbird Ventures的助理。


Van den Brande让Firat Ileri这个新人参与到基金管理的方方面面。而在六个月后,Firat Ileri 就发现了另一位出色的土耳其企业家——Mehmet Ecevit 。


Ecevit和Sahin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历经磨难后初心不改。他出于对游戏的热爱,在2008年创办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OyunStudyosu,三年间,Ecevit推出了虚拟世界游戏Sanalika,成为了土耳其国内最受欢迎的同类游戏。然而到了2011年,Ecevit又要开始接受新的挑战。


Ileri确信Ecevit是一个真正的“特立独行的人”,就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大学室友Kaan Karamanci。当时Karamanci正在经营一个家族纺织业,因为“无聊得要命”,每天玩五个小时游戏。


Ileri提了一个建议:“你们为什么不一起创办一个新的游戏公司。”


后来,在第三位创始人Altay Koralturk的加入下,Gram Games成立了,Hummingbird领投了200万美元的Pre-Seed。


彼时24岁的Ileri几乎把自己当成了Gram Games的员工,并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砸了进去,甚至还通过LinkedIn招聘了第一位员工——这位员工在公司被出售后成为了CEO。


Van den Brande对Ileri的评价是:尽管当时Ileri只有二十出头,但他的直觉和智慧就像一个成熟的投资者。


如果是其他的风险投资家,可能会让Ileri再当10年学徒,但Van den Brande觉得这毫无意义。毕竟如果卓越的创业才能可以新鲜出炉,为什么卓越的投资智慧不能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Firat是我做过的最好的投资,Gram只是第一个为基金带来回报的公司,”Van den Brande说。


四、把80%重心放在正确的创始人身上


但话说回来,当一群“特立独行”的人整天呆在一起,就不会发生大的矛盾吗?前段时间,Open AI的内斗就源自投资人和创始人的矛盾,以及“天才们”的内斗。


Van den Brande对自己心中坚持的“完美创始人”模版或许也有过动摇。


在Gram Games成立的早期阶段,三位联合创始人之间差点拆散公司。


Van den Brande分别与他们举行了会议,在察觉到Gram Games就像一个大型幼儿园后,他开始思考:这真的是伟大创业公司的最初模样吗?


一头是成熟的创始人,可以坐下来制定五年路线图;另一头是个性十足的“幼儿”们在扯头花。


到底应该如何选择?Van den Brande对LPs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把80%的重心放在创始人身上。他并没有逃避Gram的混乱,而是通过更仔细地观察,找到了他和团队认为必须支持的创始人,即Mehmet Ecevit。


于是,Ecevit成为了CEO,Karamanci作为一个全面参与的联合创始人留了下来,Altay Koralturk在友好的条件下离开了公司,并以自己的方式取得了成功。


与此同时,Ecevit和Karamanci也引领Gram走向了成功。2018年,Zynga以3.94亿美元的估值收购了Gram。此时,Hummingbird只花了200万美元拥有了近30%的业务份额,Ileri的首次投资就取得了49.5倍的总回报。


五、加密币领域再次印证“完美创始人”


2014年,Hummingbird投资了一家打破其投资原则的初创公司——Kraken。


其创办人Jesse Powell依然是一位独特、非线性的创造者,他“基本上是在贫困中长大的”。从小就开始创业赚钱,先是在自己的社区做零工,最后开办了一家销售《万智牌》卡片的网店。


最后,Hummingbird将其“土耳其基金”的约8%投资到了Kraken。


再次,这一投资取得了巨大的回报。Kraken已经成长为加密货币最大的交易所之一。从600万美元的投资开始,Hummingbird一度拥有16.2%的股份。2021年,它以超过50亿美元的估值出售了一半以上的股份。


从总收益倍数来看,Kraken至今仍是Hummingbird的最佳投资,回报约为112倍。


六、Hummingbird做对了哪些环节?


1. 筹款


Van den Brande团队并不是瞄准大机构,而是专注于赢得高净值个人的青睐。


一方面,机构通常会在更广泛的投资组合背景下看待投资。而Hummingbird专注于早期投资,并不断改变方向,例如从欧洲转向土耳其,然后转向加密货币和生物技术。机构可能对这样的流动性接受程度较低。


另一方面,维持个人LPs的韧性更强。例如,今年硅谷银行“闪崩”时,Hummingbird仅在3天后就进行了新的筹款计划,而且一周后超额认购。


2. 寻找投资机会


(1)保持开阔的视野


虽然Hummingbird似乎对游戏、加密货币等行业,以及土耳其、印度、印度尼西亚等地区有着浓厚兴趣,但Van den Brande的团队并不想将自己变成专一型基金。


首先,Hummingbird压根就不相信专业化的优点,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专注于垂直领域会限制增长空间。


其次,Hummingbird也不相信专业化能让你抓住眼前赛道的最佳机会,毕竟前车之鉴是,Climate VC们过于专注于细节,错过了特斯拉。


Hummingbird认为,如今AI领域也在发生同样的事情,专业化的基金经常被资源更充足的通才型基金超越。


(2)无休止地主动寻源


Y Combinator的接受率是1.5%~2%,Hummingbird的接受率则为0.1%。


虽然Hummingbird作为选择者,会将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选择的过程上。但它作出的决策更少。因此,Hummingbird非常小心地减少其错误率。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一个集中的投资组合,每个基金的投资位少于20个。


而每当Hummingbird认为自己找到了赢家,就会直接加倍甚至三倍投入——即使其他投资者畏缩不前。


“我们有几次这样的时刻,我们是房间里唯一还站着的人,我们是唯一写下最后一张支票的人,”Van den Brande说。


这种大胆的做法效果显著。“我会说我们的收益的一半就来自于这种加倍投资,”他说。“一半来自于选择,一半来自于加倍投资。”他说。


(3)寻找成功创始人


如上文所述,Hummingbird在创始人身上会寻找的两个信号:童年创伤和神经多样症。


而这些信号需要Hummingbird团队自己挖掘,Enveda的Viswa Colluru描述他与Hummingbird的会议:“典型的例子是合伙人会议,整个小时都充满了行为问题,其中一些故意具有挑衅性。他们不在寻找‘正确答案’,而是我如何思考问题并对立场进行反驳。”


(4)作出一致的决策


Hummingbird需要合伙人达成一致。Van den Brande认为和Ileri等人的反复交谈就像打“乒乓”,而这点对Hummingbird的成功至关重要。


3. 主动出击赢得竞争


不可避免地,面对“香饽饽”时,Hummingbird必须与其他玩家一决高下。


一方面,Hummingbird不会“敌不动我不动”,而是主动向创始人传达出自己的不同;另一方面,Hummingbird认为一位认真的创始人不会被其他机构的“营销”所愚弄。


这似乎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4. 让创业者自行决定,避免手伸得过长


Van den Brande认为,一个好的创业者必须学会筛掉95%的外部建议,包括他自己的建议。这与另一位著名投资者的立场相呼应,Vinod Khosla曾估计:70~80%的同行对其投资的创业公司“贡献了负值”。


一般来说,Hummingbird会尽量避开日常事务,只在必要时参与。这使得Hummingbird在创业公司面临危机时特别有价值,例如在无人在意时引导一轮融资;帮battle的联合创始人拉架,这样的支持无比珍贵。


5. 巧妙退出


Van den Brande应该感谢Frank Gibeau。在担任Zynga CEO期间,Gibeau收购了两家Hummingbird投资组合公司,Peak Games和Gram Games。


虽然这大大提升了Hummingbird的回报率,但该基金在这些流动性事件之外也实现了巧妙地退出。


特别是,Hummingbird在2021年的牛市中成功出售了其在Kraken超过50%的股份。这是一个聪明的举动,也是一个市场时机把握的好例子。


6. 清醒克制的投资规模


除了Hummingbird上述的出色表现外,还有一些其他有趣的启示。


首先,Hummingbird在七个投资周期中,总共筹集了大约5.4亿欧元,这是一个审查标准较低的公司可能会筹集的一部分。尤其是在2018年和2020年Gram和Peak Games被收购(更不用提Kraken崛起)之后。


可以推测,虽然Hummingbird可以筹集到更多的资金,但它似乎认识到了某种局限性。


不过,Hummingbird对其尚未完全实现的投资充满乐观。例如,Ileri特别强调了其布局的生物技术和医疗保健领域。他说,Hummingbird重押的BillionToOne可能为公司带来下一场大赚。其他值得关注的公司还包括Pristyn Care、Basecamp Research、Kernel Biologics和Enveda Biosciences等等。


特别提出。Enveda是一家利用机器学习、计算代谢组学和知识图谱开发基于自然产物的小分子疗法的公司。今年4月,Enveda完成了5100万美元的B1轮融资,将要运用AI技术推动天然小分子药物进入临床试验。


在The Generalist过去一年的报道中,有关Enveda的文章多达数篇。Dimension的Zavain Dar特别提到了Enveda的CEO Viswa Colluru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企业家,而这恰好符合Hummingbird对完美创业者刻画的“模版”。


七、结语


总结下来,无论是出于对创始人的重视,还是对“营销”的反感,对垂直化、特定行业的基金的质疑。Hummingbird的成功之道其实非常朴实,它回答了一个困扰风险投资人已久的问题:风险投资有多少是投资在你希望看到的世界,又有多少是投资在现实世界?


Hummingbird最独特的点在于,它看世界如其所是,而非我们认为它应该是什么样。它接受现实,并投资于现实。


正如其创始人Van den Brande对哲学和建筑学的喜爱,这是一种务实的行为,也是一种哲学行为。


Van den Brande和Ileri之所以通过押宝那些古怪的创始人,“扯头花的幼儿园”,是因为创新本身就是不合理的,进步本来就是混乱的。


对现实世界致以最大的诚意,世界也会用最丰厚的奖赏回馈你。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适道(ID:survivalbiz),作者:适道创投组,编辑:狮刀,原文链接:https://thegeneralist.substack.com/p/hummingbi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