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移民官员在加利福尼亚天使岛与一名被拘留者面谈。 DIGITAL PUBLIC LIBRARY OF AMERICA
上世纪50年代末,我的父母想在新泽西州北部买地盖房。但没人愿意卖给他们。一位房地产经纪人说,因为他们是中国人。
当时,在整个美国,住宅种族隔离很普遍,抵押贷款的做法也助长了这种现象,而且房地产契约中往往包含种族条款,禁止将房屋出售给黑人、犹太人和亚裔。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西部各州通过了外国人土地法,禁止亚裔移民购买或租赁农业用地。这些限制的理由是为了防止被视为外来入侵者的亚裔接管美国。
现在,新的法律再次以禁止华人拥有房产为目标。上个月,在第三次辩论中,从建设美国核潜艇部队到禁止中国公民在美国购买土地,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出了各种建议。州长罗恩·德桑蒂斯夸耀说:“我禁止了中国在佛罗里达州购买土地。”
目前有一些州正在通过法律,禁止在军事设施、机场和其他关键基础设施附近向中国公民、中资企业或中国政府出售住宅、商业或农业用地,佛罗里达州只是之一。在许多州,限制也适用于来自伊朗、俄罗斯、朝鲜和其他特别关切国家的人。迄今为止,至少有15个州颁布了限制外国人拥有土地的法律,包括佛罗里达州、弗吉尼亚州、阿拉巴马州和蒙大拿州;另有大约20个州的相关法案正在审议中。其中一些已被提交到联邦层面。
对于当今版本的外国土地法,背后的理由人们都很熟悉:外国对手的个人和公司如在美国拥有财产,会对国家安全构成威胁。这些法律的支持者认为,我们的对手可能会监视军事基地,危害我们的基础设施,甚至威胁到国家的粮食供应。
今年5月,当德桑蒂斯称赞佛罗里达州的土地法案(该法案为一些住宅物业提供了豁免)是保护该州不受中国共产党侵害时,这无异于是在让公众将中国人(也可以推及所有亚裔)视为美国人在种族、地缘政治和意识形态上的敌人。在美国的华裔——包括在美国出生和归化的公民——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美国人,因为他们天生忠于中国,这种观念已经融入美国政治100多年了。
自19世纪末以来,对黄祸的恐惧助长了整个西方针对华裔和其他亚裔的种族主义立法。除了土地法,相关法律还禁止亚裔在法庭上指证白人,与白人结婚,与白人孩子一起上学,持有职业和商业执照。最高法院支持1882年《排华法案》,即禁止华裔移民和入籍的国家政策,理由是他们构成种族危险,对国家安全构成威胁,即使美中之间并没有敌对行动。反华和反亚裔法律与非裔美国人在南北战争中获得的利益遭到逆转,以及南方《吉姆·克劳法》的出现是如出一辙的。在美国南方和西部的引领下,白人至上主义对民主的胜利一直持续到20世纪。
新的土地法是一波反华措施中的最新举措。特朗普在执政期间将新冠疫情归咎于中国和中国人民,对亚裔美国人发动了种族主义骚扰和攻击。根据2018年的“中国倡议”,美国大学的中国公民或华裔美国公民的学术科学家受到骚扰和迫害。特朗普还威胁要对中国发动关税战,建立了目前仍在实施的进口限制。如今,拜登总统似乎维持了特朗普政府将中国列为战略对手的立场,并加大了对华贸易限制。
这些措施以所谓国家安全为理由推行是很难被反对的。毕竟,我们不希望敌人监视我们的基地或炸毁机场。但这种威胁的可信度有多高?美国农业部的数据显示,外国人拥有美国约3%的私人农业财产,中国人拥有的比例不到1%。中国人拥有的农场构成的潜在威胁被过分夸大了。在另一些情况下,来自中国的威胁是捏造的——中国人是新冠病毒的受害者,而不是它的成因。
“中国倡议”最初可能出于对知识产权盗窃的合理担忧,但很快就失控了。它成为研究型大学对中国人和华裔美国教授进行种族定性的基础。根据麻省理工学院研究人员分析的案例,在“中国倡议”下针对学术科学家提起的诉讼中,没有一起显示出经济间谍活动或其他知识产权盗窃的证据。该倡议于去年撤销。尽管如此,普林斯顿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的一个团队在2021年和2022年所做的一项调查显示,72%的中国和华裔美国科学家在工作中缺乏安全感。美国华裔科学家的反向人才流失,加上申请美国大学的中国学生数量下降,可能会剥夺美国的科学人才。把中国描绘成敌人是美国当前的政治热点。它利用了人们对中国崛起为全球经济大国的焦虑,这种做法已被证明具有政治战略意义。然而,这也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今年夏天,拜登政府对于耸动的言论有所缓和。美国财政部长耶伦呼吁,与中国的贸易关系要实行“去风险化”,而不是“脱钩”; 上个月,拜登在加州会见了习近平主席,为稳定关系迈出了一步。虽然这种降温的做法是受欢迎的,但还不够。政府不应仅仅从国家安全的角度看待同中国的交往。只要这种关联继续存在,华裔和其他亚裔美国人就会继续成为种族主义骚扰、暴力和歧视的受害者。
美国参加“二战”后,政府围捕了大约12万名日裔美国人,他们大多生活在太平洋沿岸,并被关进集中营——尽管根据军事情报,他们对国家安全没有威胁。直到1988年,美国才对拘留事件发表正式道歉。尽管最高法院在1948年削弱了房地产中的种族条款和涉外土地法,但人们想知道,在当前的法院里,大量的涉外土地法将被如何处理。
我的父母都是医生,他们在“二战”后从中国移民过来。在20世纪50年代,我的父亲在美国军队服役,并成为一名归化公民。我的父母希望全家在郊区实现美国梦。他们最终在一个种族混杂的小镇买了一套房子。他们受益于民权时代的成果,这些成果由非裔美国人赢得,也惠及了其他有色人种。我的父母在事业上都很成功,尽管他们对歧视并不陌生。如果他们今天还健在,我知道他们会担心美国的对华政策,担心美国会将我们当成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