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小森林》)

这届年轻人,为什么比上一代更感到痛苦?

最近,李建在太湖湾音乐节上说的一段话上了热搜, 他说:“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够生活的简单轻松,不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就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尤其是那些刚刚毕业的朋友,少经受挫折和磨难,不受挫折和磨难更好。”

年轻人听到这话之所以会感动,或许是因为 在一个相对低靡的时代,生活从来都不缺少挫折和磨难,再 加上平时又总是在被灌输 “趁年轻多吃点苦挺好”,陡然听到“不经受挫折和磨难更好”,让人很难忍住不泪奔。

还记得前不久,伍佰在郑州的演唱会上问歌迷:“你们才25岁,为什么会来听我的歌,我写这些歌的时候你们都还没有出生呢。”

是啊,25岁的年轻人怎么就感觉到生活有那么多痛苦的呢?这个问题 中年人可能想不明白。

回想起十年前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作为月入三千的北漂青年,却也积极乐观,顶多偶尔吃吃爱情的苦,对生活那种“痛”的感知远不及现在的年轻人。

也有人把问题归结于这届年轻人普遍成长于物质条件较为充足的家庭环境中,又是独生子女的一代,所以难免吃不动苦,又担不了责。

但如果再深入地观察和了解一下年轻人,就会发现他们过早地开始感知到痛苦和倦怠,也有着房价、阶层、公平失衡以外更深层的原因;而年轻人不婚不育的背后,也并不是“过来人”想象中的是一种责任逃避。

相反,他们似乎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的年轻人都更热爱生活,更理解人生的意义,在面对这个纷繁的世界时,活得格外清醒、通透。

| 01 痛苦来源于早慧

90后、00后为什么比70后、80后年轻时感到更痛苦?

除了众所周知的比如时代、社会环境、房价太高、普通人机会太少这样的宏观因素 影响之外,可能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年轻人 懂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很早就了解了诸如宇宙、世界、社会的真相。

而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往往要比被蒙蔽的人更不快乐。 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马佐夫兄弟》里说的那样:

“牧师虽然愚弄了大众,但却也为人类承担了巨大的痛苦。”

现在,也有不少人提到了心理学和哲学视角下的一个观点,叫做“越努力,越不幸福。”

为什么越努力反而越不幸福?其实是因为人越努力,知道的就越多,这样离真相越近,离幻想也就越远。

所谓幻想,可以理解成是人的一种精神寄托,当它一点点被真相所证伪和摧毁之后,人是会变得痛苦的 。

可能也会有人会说,那我不努力不就好了。 事实上, 努力是人的一种生存本能,人努力的终极目的本质上是对抗死亡焦虑。 比如:我们害怕没工作,因为没工作就会吃不饱饭饿死、交不上房租没地方住冻死,这本质上就是对死亡的一种焦虑;古人为啥孜孜不倦地追求长生不老、著书立传?一样也是对死亡的一种焦虑,想要永远“活着”。

只不过在互联网发展起来之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人们看到这些真相,需要通过大量的阅读和人生阅历积累 才能慢慢摸索出来,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时间和金钱的成本投入。

而在过去,物质又相对匮乏,所以最终能明白的人是极少数,而且也要等到一定的年龄才能开悟。

所以孔子 说:“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而现在,互联网的信息太发达了,想要了解一本书的核心观点、一个事物的运行逻辑、一段时期的历史发展,打开手机,找几篇文章、看几个问答、翻几个视频就能了解个大概,而这个过程所需要投入的时间和金钱,跟过去相比又简直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尤其是对于那些接受过高等教育、生活在城市里的年轻人,他们既有学习能力、又有信息筛选的能力,可以说领悟的非常快,当看到“真相”之后,他就很难再沉浸到一种愚昧的快乐中了。

所以说现在年轻人的这种痛苦,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来源于“早慧”,原本该“四十不惑”,结果现在不到三十就“不惑”了,但人在年轻的时候,是还没有被钝化的,所以在面对这种痛苦时的反馈也自然比中年人要敏感得多。

| 02 躺平是一种智慧

正是因为对世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理解,一些年轻人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发现在当下的这个时代里,可能不适合继续出“蛮力”了。

于是社会看到的结果就是一部分年轻人选择了“躺平”,很多人就觉得肯定是这个人或者是社会在出问题。

还记得余华老师在一次采访中,当被问及如何看待年轻人这种“佛系”的状态时,他回答说 : “时代已经变了,在我年轻的时候,说实话只要努力工作,只要始终保持上进心,基本上大部分人是能得到回报的,现在不是那么回事了。”

余华老师年轻的时候是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时候我们处于经济高速发展、百废待兴的一个时期,这个时候的社会是充满活力的,到处都是风口,处处都是机会,无论你是不是个大学生,只要你肯努力,就有成功的可能。

但现在的时代不一样了,过去的那套解题思路,放在今天这个时代大概率是行不通的。

年轻人现在这种松弛的状态,反倒像是庄子思想中主张的“通达”——做个俗人,好好活着。

庄子作为思想家,和其他诸子百家不同,他没 想着纵横捭阖,佩六国之相,安定天下,也没想着仁者爱人,救万民于水火,而是想着如何好好地活下去。

这背后其实是有时代背景的,庄子生活在战国中期,那 是中国 历史上一个动荡混乱、战火纷飞的时期,老百姓的日子过得非常地艰难, 不要说生活,可能连活命都是个问题。

所以在他看来,人能够自由地活着是最重要的。 什么王侯将相,荣华富贵,不过是浮云一片,远不如在泥潭里拖着尾巴游来游去来的自由。

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很和平的年代,无论是物质条件还是娱乐生活水平也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不可否认的是,开放四十年的时代红利在慢慢殆尽,普通人向上的机会也少了很多。

绝大多数年轻人都是在孔子的儒家思想熏陶中成长起来的,要积极进取,要参加科举考试,然后一举高中,继而实现“齐国治家平天下”;

但当他们进入了社会,一看发现卷无止境,如果按照儒家的思想继续“卷”下去,人生实在是太苦了。

既然苏仙也说了,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那不如学庄子“躺平”,回家做梦化蝴蝶,醒来四面八方皆是康庄大道。

况且我们国家发展到今天,即便是做个普普通通的人,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古今中外很多学者所向往的生活吗? 梭罗在《瓦尔登湖》里就说过: 顺其自然地过日子是非常安宁的,不应该背上懒惰的骂名。

自然界生物进化的规律也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不是强者生存。‍

在《巴别图书馆》里有这样一句话:过度的希望,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极度的失望。

所以年轻人选择庄子的思想去面对生活,让自己过的舒服,其实是很好的一种状态,这也是一种通达的智慧。

| 03 不婚不育是自我审视

我们现在经常能在社交媒体的评论区看到“他是真的懂婚姻的”、“她是天生会当妈妈的”、“这种人就不配有孩子”这样的评论,其实从中不难看出在年轻人的心里,无论是结婚、还是生子都是有门槛的,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这样的角色。

复旦大学的梁永安教授也说过,有三分之一的人,就不适合 走入婚姻。

这话乍一听似乎有点荒谬,因为在大家的观念中,结婚没有适合不适合,只有结婚对象的不适合。

但如果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梁教授说的没错,因为现实中很多人都缺乏经营爱情与婚姻的能力,而这样的能力在一段关系里是不可能单方面拥有就能够成立的。

现在很多年轻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宁愿自己忍受孤独,也不愿意把另一个人强行拉到自己的生活里来。

梁永安教授还说:“ 90后和00后是最不适合结婚的一代人,因为 这一代人缺乏某种共识性的精神和认知,所以更适合自由自在地一个人生活。”

既然这是 整整一代人的共性,人又不可能独立于时代而存在,所谓“一代人”的问题,往往可能也是“时代”本身的问题。

在当下这个高速运转的现代社会中,大众在面对 感情生活是浮躁的、冷漠的,我们好像确实深刻地认识到了“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本质是利益交换,”于是大家谁也没有耐心,感情就是按照学历、长相、户口、收入、社会地位在进行匹配交换,谁也不屑于经营真实的亲密关系,不愿意付出真心,什么都要看回报,生怕自己会输,鄙视“舔狗”、“恋爱脑”。

所以在梁永安教授的恋爱课视频底下,很多网友评论自己就是那个“不适合结婚的90后”。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像渴望阳光一样,渴望被爱。

但这届年轻人之所以选择了不婚不育,更像是体谅了自己的无力,也原谅了这时代的肤浅;是对自己人生的审视,也是对他人人生的负责。

而当他判断自己有了相应的能力和条件,自然而然就会走进婚姻,哺育下一代。

毕竟爱是本能,延续基因也是人类的本能。

| 04 一边痛苦,一边热爱

在面对人生这道题时,这届年轻人就是这样一边清醒地痛苦、一边又爱得深沉。

因为更早地认清了世界,知道在历史的长河中,普通人在以往的任何一个时期,想要维持一个体面的生活从来都不容易,应该庆祝生活中那些微小的胜利;明白了“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应该努力活得尽兴。

于是,他们生命中的喜悦,不再照搬那种社会意义上的幸福标准, 执着于实现某个宏大的目标和人生价值。

而是去感知那些藏在日常缝隙里的小确幸,比如 夜晚回家路上那一只同行的流浪猫、周五下班后奔赴的一场演唱会、假期与三五好友的一次家庭聚餐、初一十五寺庙里上的一炷香……

如果你要问年轻人这样下去的未来到底会怎么样?

我想到了英国作家 伍尔夫在《到灯塔去》这本书里,讲述的 拉姆齐教授一家和几个亲密朋友“去灯塔”的故事。

故事里,“去灯塔”并非一件多么大的事,但人们的计划却总是在意外中一次次地被搁浅。而 每个人都曾在巨大的遗憾中挣扎、呼救,甚至沉沦、毁灭。 但生命这艘 小船,最终还是成功地 冲出了激流,安稳地抵达了灯塔。

所以,只要心中灯塔上的那束光不灭,那么人生的路就总是明亮的。

也许这届年轻人才是真正践行了米兰昆德拉对生命的理解:

“无意义,我的朋友,这是生存的本质。

它到处、永远跟我们形影不离。这经常需要勇气在惨烈的条件下把它认出来、直呼其名。

然而我们不但要把它认出来,还应该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