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未来充满期待)
我叫陈脑狮(教学平台用名),90后,出生在贵州深山的一个小镇,那里是仡佬族的聚居地。我的民族比较小众,可能很多人都没听说过。
我们除了一部分节庆和风俗跟别的地方有点不一样,其他大部分都跟汉人一致,我从小也是按着汉人的方式长大的。仡佬族的语言是没有文字的,我们主要讲贵州方言。
我的父亲是电力工程师,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母亲是水利职工。我还有个大我七岁的姐姐,她各方面都很出众,学习好,还有演说和舞蹈等多方面的特长,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我们的全家福)
父母很重视我们姐妹俩的教育,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小镇里每到晚上差不多家家户户相约打麻将,但我的父母不会,他们会为我和姐姐营造最安静最好的学习环境。
每次考试前,我母亲还会用一根油条外加两个鸡蛋摆出一个“100”,为我和姐姐打气。
有这么重视教育的父母和优秀的姐姐,我一刻都不敢懈怠,从小学到高中,学习成绩一直都没跌过班级前三。
父母对我的学业严格要求,同时不忘培养我的兴趣爱好,他们一直认为有一技之长也很重要。于是,暑假就会带我去学习书法、画画,还有学民族舞。
小时候,我姐姐在外地上学,那时我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盼着她早点放假回家,因为每次她肯定都会给我带回惊喜。
比如,她第一次就给我带回一个随身听,当时随身听刚出来没多久,姐姐赶上了时髦。
(姐姐一直是我的榜样)
我第一次戴上耳机听着里面传出的音乐时,心潮澎湃!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我当时就超级羡慕姐姐,心想着外面的世界真的好精彩!
可能受姐姐的影响,我的心智相对比同龄人更加成熟,当他们还在看动画片的时候,我已经在看一些外国电影和电视剧了,还喜欢看外国名著,比如《双城记》、《飘》、《基督山伯爵》……也是从那时候起,隐隐约约对外国充满了好奇。
我记得当年最有名的电视剧是《黑骏马历险记》。我看着那匹黑骏马在草地上自由自在地奔跑,就觉得要是我也能像它一样自由多好呀,能跑出小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多好呀。
真正走出去看外面的世界是在我上大学那一年,我考上了华南师范大学。2008年我来到广州,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走出贵州。
(高中阶段,我和好友)
我记得第一次来到广州这座大城市,有点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在马路边看到人多车多,心里害怕极了,不太敢过马路。
公交车不会坐也不敢坐,广州的公交车站,线路多且复杂,我宁可多走路也不坐公交车。
因为经验不足加上缺乏专业指导,本科阶段我稀里糊涂选了一个偏冷门的会展管理专业。
由于不是自己喜欢的专业,缺乏学习热情,上课不认真,睡觉、追剧……快考试了才临时抱佛脚。好在运气好,成绩保持得还不错。
有一件事直到现在,我印象还很深刻。
那时我跟室友一起参加英语角,到了英语角,我们看到有几个老外在聊天。他们的对话我是一句都听不懂!可我的室友却大大方方地上前跟老外们对话,我在一旁惊呆了。
(大学参加啦啦操比赛)
英语角结束后,我独自在文化广场坐了好久也想了好久,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从小到大可一直都是学霸呀,处处要强,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不如人的地方。
我后面慢慢意识到小地方跟大城市的教育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室友是广州本地人,而我来自贵州山区,同样是英语学习,我只停留在“哑巴英语”阶段,口语上跟其他人差了好大一截。
可我并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越害怕越难的我越会逼着自己勇敢挑战。于是,我下定决心快速提升自己的口语水平。
为了练好口语,我真的下足了功夫,疯狂听广播,看英文电影、电视剧,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纠正自己的发音,谦虚地向室友和优秀的同学请教,积极参加英语角,主动找老外交流……天道酬勤,果然我的口语进步飞快。
(骑行逛广州)
本科期间,我还幸运地得到了一个非常好的锻炼机会,负责给国际文化学院的留学生做向导,带他们游玩广州。
当我带着老外们到处游玩,在给他们介绍一个一个景点和中国文化时,发现自己乐在其中,整个人状态非常好,很多时候还超常发挥。
2012年我在中山大学读研究生时,毫不犹豫地选了汉语国际教育专业(也就是“对外汉语”),有很大程度上也跟带队的这段经历有关。我想帮助更多老外学好中文,了解更多中国文化。
硕士期间,我学习之余会通过给留学生补课赚生活费,应该说我是最早的通过教外国人学中文赚取到收入的那一拨人了。在这期间,我的英语水平也得到了突飞猛进的提升。
我这个专业有很多汉办的机会,研二的时候,我就通过汉办的选派前往美国,那是我第一次出国。
(中山大学图书馆)
2014年5月,我在美国印第安纳州的一个儿童博物馆做书法老师,跟我本科期间学的会展专业正好对上了,小时候的书法功底也可以派上用场,一切刚刚好。
在美国,我学会了开车,工作之余会和朋友去纽约、波士顿、西雅图等很多地方游玩,我们还花了将近半个月在西海岸做了一次公路旅行。
那一年,我24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活得无忧无虑,没有放心思在结婚生子这些问题上。
美国的工作结束后,我回到了国内。刚开始在一所国际学校当中文老师,和外籍老师一起工作。后面因为管理制度和待遇等原因,跳槽到了汉办考点,做起了对外汉语教师培训。
做培训师的时候,公司的老板和同事对我都很好,工作环境和待遇也相当不错,可工作强度实在太大了!
每周的课安排得满满的,我有时讲到嗓子崩溃,真的没办法平衡工作和生活,整个人又累又没幸福感。
(旅游时随手拍一张)
于是,我冷静下来问自己,未来的路该何去何从?自己似乎遇到了职业瓶颈,加上是未婚,没有家庭负担。既然自己这么喜欢对外汉语,是不是可以再向前一步,去进修读个博士?
毕竟,如果我只选择教学,每天在学校面对几十位学生,传播力和影响力有限,如果我去研究学术,那就不一样了。
说干就干,28岁那年我决定前往新西兰读博。那里正好有合适我的博导,她的方向恰好跟我想要研究的契合。
新西兰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是传说中上帝的后花园,也是我喜欢的电影《指环王》的取景地。
到了新西兰之后,我才发现,不单是它的自然风光容易令人沉醉,它的“慢节奏”更加治愈人。
它跟国内大城市那种内卷完全相反,在这里能让你整个人由内而外彻底放松,灵魂真正地安静下来,活得自然、纯粹。
(在美国体验牛仔装扮)
小孩子是可以允许光脚去上学的,在街上你也可以经常看见不穿鞋的人,那是真正的“接地气”。
这里的二手产业相当发达,跟这个国家所倡导的可持续性生活态度是息息相关的。这里的二手店特别多,大家都会鼓励你去买二手的产品、二手的衣服……
慢慢地,我也习惯了这种方式,不穿的衣服,不再像以前一样想着扔掉,而是会选择放到衣物回收箱,或者拿到二手店寄卖。
在新西兰读博期间,我是一边写论文,一边在大学里教中文课。
我的研究方向是研究华裔学生学习普通话,就是在华裔中很多人原先都是说方言的,现在他们要学说普通话,我就是主要研究他们学习普通话的经历,以及他们一些身份认同等等。
(在美国给孩子展示书法)
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讲方言的人,研究这个方向会更得心应手,也更容易跟他们产生共鸣。
教学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令我感动的故事。我的学生分为两种类型,一类是在校生;另一类是社会人士。
其中有一个学生就属于后者,他是出了社会,然后回来学工程专业。因为他找了个中国女朋友,为了跟对方能更好地交流,选修了中文。
他以前读设计专业,现在也是做缝纫方面的工作,边打工边上学。那时候是疫情期间,我们都是上网课,很多时候他是一边干手工活,一边开着视频听我上课,学习很积极。
他的女朋友我也见过,课下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有一次聊天,我跟他提起过特别想有一条像梅根一样的裙子,想在博士答辩的时候能穿上。
(新西兰的自然风光美如画)
我只是无心一提,没想到他竟然真给我亲手缝纫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裙子,作为圣诞节礼物送给我。我超级感动,马上回礼给他俩,他还开玩笑说你们中国人真是“礼尚往来”。
还有两个学生,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让我进一步确认我研究这个方向的意义,也更加感受到作为中文教师身上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有一个是中美混血大学生,他母亲是中国人。他的外婆已经很高龄了,他就决定搬到了芝加哥跟家人们一起住,为了能跟外婆有更好地交流和互动,他决定开始学中文,而且学习特别用心。
另一个学生也是一个华裔,他是说粤语的,我在给他上课的时候,有谈到很多方言人学普通话会被遇到一些误解。
(我在新西兰游湖)
他听着听着竟然哭了,他说自己小时候其实一直想学普通话,可他当时的老师总是对他期望过高,说他普通话提升得慢,一定是自己不用功。可他已经很努力了,后面被老师打击得越来越没有信心学好。
事实上,就算他是华裔,但他的原背景是方言,所以学习普通话,一样是有难度的,跟非华裔的学生一样,都是要从基本功开始。
通过这些学生的例子,我意识到在我们这个领域里很多教师的职业素养是不过硬的,作为一名老师,不是单教授基本的技能,更要传递文化内涵。
正好疫情期间,我的空闲时间相对多一些,就开通了自己的自媒体账号,主要培训汉语老师。当我开始做培训后,才发现市面上很多同类型的课程真的是良莠不齐。
(我人生中第一次教中文的照片)
很多打着给你提供副业机会的噱头,让你参加培训、考证,然后说推荐就业,事实上很多都是忽悠外行的。特别是宝妈和一些急着找相关兼职的人一定要擦亮眼睛辨别真假。
我从事这行10年了,跟其他教学机构比,我有自己的核心优势和竞争力,而且我认为最核心的还是老师的教学能力,功底够硬很关键,要厚积薄发而不是急功近利。
随着事业方面逐渐稳定,父母和姐姐也希望我早一点遇到合适的另一半。还有人问过我,想找中国男人还是外国男人做老公,对我而言,感情的事顺其自然,不分国界,只要他是那个MR.right就可以。
我遇到Matt的时候,是我读博士的第二年,那时候我已经30岁了。那时还是疫情期间,我回国过年,新西兰关了边境,所以我在国内被滞留了下来。
(徒步是我喜欢的户外运动)
我跟他是在上海认识的,在国内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来我回了新西兰,他回到英国,我和他之间还保持了一年零三个月的异地恋。因为疫情的原因,彼此没办法见面。
起初,我对这段感情没有太大信心,还曾劝他要不再好好考虑下,试着在身边找找,毕竟我和他年纪都不小了,别耽误了。结果他天天准点给我打电话,语气也相当坚定,说非我不娶。
我父母和姐姐一开始对我找外国老公这件事,也没有特别赞成。毕竟中西方文化差异大,跨国婚恋面临的挑战也很大。
可Matt用行动赢得了我们全家人的喜欢和认可,他人真的特别好,正直善良,话虽少,却实实在在做事,很顾家很温暖,典型的巨蟹座好男人。
他是个很注重细节的男人,有一次我俩去住民宿,主人交代我们说进门的时候要脱鞋。
(我在新西兰奥克兰大学讲课)
我俩房间是在二楼,然后Matt会在门口就脱好鞋走上二楼,到了二楼后,他会把鞋子的鞋底对着鞋底叠放好。
我当时好奇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放,他说这样可以防止鞋底弄脏地毯。听完他的话,我内心默默为他点赞。
中西方的文化还是有很大差异的,比如说边界感这个事情,作为中国人,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会把自己的父母放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而西方人却不这么认为。
就像我曾经问过Matt,说以后咱俩有孩子了,你生命中家人的排序是怎么样的?
他的回答是小孩要放第一位,他解释说因为小孩刚生下来的时候是没有自理能力的,他对你是有需求的,你肯定要把更多的时间、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然后排第二位是我,因为我是他的终身伴侣;最后排序才是他的父母。听他这么说,我有点震惊,居然他会把我排在他父母前面。
(业余时间会做自媒体)
我一有机会也会带他体验各式各样的中国文化,比如我带他体验过中式按摩,还有采耳。
第一次做按摩时,他不知道是可以跟按摩师沟通这个力度的。刚好按摩师的力度又特别大,过程中按摩师问他可以吗?
他回答说可以,不知道是碍于面子还是听不懂,然后就咬着牙坚持按完,后面整个人痛得不行,心理还有点小阴影。
后来我就教他,我说你啥也不用说,你不舒服的时候你就说“痛”,按摩师就会给你减小力度。慢慢带他多去几次按摩和开背后,他自己就变得轻车熟路了,学会用一个“痛”字来解决所有问题。
今年6月,我和Matt修成正果,在新西兰领了结婚证;上个月回国邀请亲朋好友参加了我的中国婚礼,接下来我们还要回英国举办另一场婚礼。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个月我也将博士毕业了,如今有事业遇良人,我始终相信,迎着光跑,未来才能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