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华为的秋季发布会,开场就是国家交响乐团演奏《Dream It possible(梦想成真)》,听得人热血沸腾,灯光、气氛直逼亚运会。坐在现场的冯蚝腩一度以为,下一秒华为要把光刻机搬上台了。没想到搬上来的是华仔。

之前发布的Mate 60 Pro,把大家的胃口吊得太高了。在《华盛顿邮报》口中,Mate 60 Pro代表了中国技术能力的新高点。他们还说,一切似乎验证了,制裁不会阻止中国,只会刺激中国倍加努力。

Mate 60 的关键,是麒麟9000S芯片。很多业内人士猜测,接近7nm芯片性能的麒麟9000S,是使用了中芯国际的N+2工艺。

中国究竟是怎么开发出5G芯片技术的,让美国政府困惑不已。兽爷的好友包叔说:

荷兰是有光刻机,不是有智子。

美国、日本、欧洲都有专业机构拆解了Mate 60 Pro,供应商们也浮出了水面。供应商深圳最多,大部分来自珠三角长三角,只有少数几个供应商在北方,而且基本上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北京亦庄。

1

2020年,是中芯国际最艰难的一年。

他们刚从28nm跳代到14nm工艺,处在产能爬坡和提高良品率的艰难时期,不使用光刻机的N+1工艺,还在小规模量产。

正是烧钱的时候,他们却宣布要在北京建晶圆厂,生产28纳米及以上的芯片。项目投资高达76亿美元。

中芯突然这么有钱,市场一时想不到背后的土豪是谁,中国证券报也称之为:

神秘第三方。

年底,中芯国际终于在一份公告中揭晓了答案,项目合资公司注册资本50亿美元,25亿来自中芯控股,另外的25亿,一半来自亦庄国投,另一半来自芯片大基金。

亦庄国投已经是中芯国际的老熟人,2012年,亦庄国投就出资7亿元,支持中芯实现32-28纳米的零的突破,把中芯带到了北京。

这次,他们不仅又一次自己掏腰包支持中芯,还推动另一个重量级的角色也投入进来:

国家集成电路大基金。

大基金的背后,站着几乎所有实力雄厚的央企巨头们,比如中国烟草、中国移动。而大基金的发起人,其实就有亦庄国投。

国家大基金的一期二期,亦庄国投都投了100亿,大基金的注册地址,也顺理成章放在了:亦庄。

2

众所周知,中芯国际出身上海。亦庄是用了中芯国际无法拒绝的价格,把他们引到北京。

1998年,马启元、虞华年、杨雄哲等几位海外华人写了一封联名信,送进了中央:

《关于微电子产业发展建议》。

那是中国芯片的启蒙元年。批复函很快交到了两个人手中——上海市长和北京市长。中国最重要的两座城市,要自己想办法落地芯片产业。

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上海选择了建芯片生产线,这就有了后来的中芯国际;而北京的野心更大,要把芯片的上下游产业,一起做出来。

浩大的“北方微电子产业基地规划”就此出台,投资跨度15年、投资规模300亿美元,仅仅项目的一期工程,就破了建国以来北京工业投资的记录。

北京觉得,没有任何一座城市的人才储备能和北京比。他们集结了中科院、清华北大,组建了北方微电子,一开始就瞄准被高端半导体设备,他们不仅要生产芯片,还要生产芯片的生产设备:

除了不做光刻机,其他都做。

就在那时,亦庄站了出来,给出了前所未有的倾斜政策。要土地给土地,政府负责“七通一平”,而且30年零地租;要钱给钱,对“北方规划”中涉及所有项目,追加15%的资本金投入。

有媒体算了算,相当于每平方米投入黄金0.5公斤:

简直是用黄金炸弹来开路。

2015年,经过国家集成电路大基金的斡旋,北方微电子改组为北方华创,继续瞄准半导体设备的自主化。

他们肩上的单子,可能比华为、中芯还要重,众所周知,美国在生产设备上的制裁,是最严厉的。到现在,中国芯片生产线上的国产化设备,大部分都来自北方华创。

包括中芯国际的生产线。

3

华为Mate60的屏幕和显示供应商,也在亦庄。

2008年,中央放水4万亿之前,北京召开动员大会,要求大家寻找大型投资项目,亦庄管委会的人马上就大叫起来:

还用找啊,京东方的8代线啊!

那是京东方向显示技术顶峰攀登的关键时期,之前北京在忙着筹办奥运会,京东方几次申请都没有批准。这次,市政府迅速就批准了。

就这样,京东方新生产线成为北京拉动经济增长的重点项目,也打破北方微电子的记录,成了北京投资最大的单体工业项目。

很快,京东方就将认识到,什么是国家力量。

副市长牵头成立领导小组,北京一抬手就给了80多亿。项目批准不到一年,8代线就奠基了,投资规模280亿。为了保障京东方的用水,政府批准从城南拉一条18公里长的专用管道。

新工厂有100个足球场那么大,京东方想用20个月就建成,上报的时候还有点担心,怕领导觉得自己太激进,没想到领导大手一挥:

18个月后,你们就要点亮第一块屏。

京东方的项目负责人后来感叹,自己是北京历史上花钱速度最快的人,一年多的时间里,就把280亿全花掉了,比奥运会的花钱速度还快。

京东方的新生产线,让亦庄马上成为了显示产业的中心。康宁公司在京东方新工厂旁边同步建设了一座熔炉,为京东方专门烧玻璃,这是康宁第一次在大陆建厂。

LG、东京化学,也都来了。

专门为京东方供应光学膜材的韩国盛宇光,也在那一年被亦庄管委会收购,变身为翰博高科。

这家公司,也出现在了华为Mate60的供应商名单中。

4

京东方之于亦庄,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亦庄国投成立后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投了京东方,据说可以提名最成功的的风险投资。这种感觉,就像包叔第一次谈恋爱,就找了迪丽热巴一样。

上个月,包叔也写过亦庄经济技术开发区,是北京科技含量最高的地方。

但20年前,亦庄还只是一块荒地,土地根本不值钱。

2003年,当时京东方总部还在朝阳区,朝阳区得知京东方要建5代线,拿出四块地供选择;而亦庄经济开发区却给了更多,他们让京东方自己提要求。

最终,京东方选择了亦庄,一口气提出了3200亩土地的指标,还要求亦庄预留1100亩地,预留四年。

这些苛刻的条件,亦庄全部答应了。

亦庄土地的含金量,是这些年真金白银烧出来的。亦庄有条规定,只要企业在三年内集齐10位高层次人才,就能换100万现金奖励。鼓励企业到处高薪吸引人才换钱。包叔说:

除了缅北,也就亦庄敢这么干。

第一家企业资生堂落户亦庄时,亦庄还是片农田,因为没有天然气,为保证企业投产,经开区买来液化气罐,一车车往企业送煤气。

现在,他们有四个千亿产业集群、聚集了3万多家企业,其中全球500强企业高达97家:

他们用北京0.35%的土地,贡献了全市近30%的工业增加值。

以芯片的生产设备来说,北方华创不做光刻机,但有很多其他的公司在做,光刻机三大核心系统的光源、物镜、工件台,领头羊都在亦庄。

亦庄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北方的芯片产业链。

5

很多人不理解,五环外的亦庄,为什么二手房可以卖到10万+,新房一出来就抢空。

三个月前,31家开发商进入亦庄,抢亦庄的X47地块。开发商都知道,那是亦庄核心区,最后一块具备豪宅质素的高端宅地了。

2020年到2021年,亦庄核心区只出让了一宗地。到今年上半年,亦庄住宅供应量只有451套,同比又下降了四成,还没有新建的国际人才公寓套数多。

亦庄国际人才社区中,规划了4万平米中央公园,照明、暖通、安防都是智能家居,还有全屋地暖、中央空调、新风系统。不仅拎包入住,亦庄还为人才补贴一半的房租,这太让人眼红了。

把核心区的黄金地块拿出来做人才公寓,放眼全国,其实也很少。

最终抢到地的招商,是顶着同行火热的注视在做开发,丝毫不敢怠慢。他们落地自家顶级产品系“玺”,但各方面都做的尽力克制。

比如,项目中央有北京唯一一个立体园林,下沉庭院有三层,层层沉淀,漫步其中,会被雨林墙和瀑布环绕。

64000平米的大景观园林,却又想办法藏了起来,让整个地块有了一股极具东方美学的避世气质。项目很亦庄:

埋头造剑,又不失浪漫。

事实上,亦庄并不是没有土地,而是亦庄认为自家的土地太金贵了。除非换来京东方、中芯国际、北方华创这样的企业,否则不轻易出手。

所以,亦庄的土地,有时候很贵,有时候就和不要钱一样。

比如,中芯国际落户亦庄的时候,亦庄可以为他们建造了中芯学校。今年斯坦福录取的六个内地高中生里,就有一个中芯学校的;

比如,京东把总部放在亦庄后,刘强东可以协调各种关系,“穷尽所有可能予以支持”,让人大附中来这里开分校,为了让兄弟们没有后顾之忧;

2019年,人大附中在经开学校的分数线仅是481分(满分580分)。三年后,奇迹诞生了。相比入学时,学生在高考的全市排名人均增幅近4000名,有15名学生成绩增幅超过了一万名。

原因其实很明显,新亦庄人都是通过教育改变了人生轨迹,现在又在通过科技改变人类的生活。他们的孩子,有能力把哪怕经济适用房考成了学区房。

有统计数据说,亦庄有40万技术人才。20多年来,亦庄是怎么把他聚集到一起的,想想就知道其中的艰难。

亦庄国投成立的时候,亦庄还设立了每年1亿元专项资金,资助海外高层次人才创业。首批23位人才中,有中芯国际张汝京。

据说,1亿元专项资金现在已经变成了10亿。

其实,哪有什么遥遥领先,有的只是绵延日久的布局,超越战略的信念,日以继夜的战斗。

只不过是曾经失落的尊严,又被重新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