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圣诞节,我在同学家聚餐,喝了点委瑞内拉当地的酒水。喝得时候,毫无异样,可当我走出同学家门时,像得了重感冒一样,非常难受。
一路挣扎着回到宿舍,整个人就不能动弹了,像植物人一样,头都不能转。更崩溃的是,宿舍只有我一个人,任凭我怎么呼救,都没有回音。
大约一小时后,同学回来后,才把我送到医院。当时我的血压和心跳都已经降到了40,可医生却查不出病因。
(演奏钢琴的时刻)
我是李汶芹,32岁,出生在四川省一个小乡村太和镇。因为爸爸妈妈工作忙,从小我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和他们感情很深厚,后来我就叫他们爷爷奶奶。
爷爷是教师,喜欢写词作曲,家里到处都是一摞摞的词曲稿;奶奶喜欢弹风琴,那时候小地方没见过钢琴,学校里教学都是这种风琴。
我喜欢坐在奶奶旁边和她一起弹琴,因为我脚都踩不到踏板,所以每次弹琴,都是奶奶踩着我弹。
妈妈也是喜爱音乐的的人。记得有一天放学回家,看见妈妈在修理一个破二胡。她说是捡回来的,说修修还能用,捣鼓好多天,被她修好了。
于是,每天晚上,我们便会欣赏到那个破旧的二胡拉出来的优美的旋律,一家人沉浸在音乐里,徜徉在幸福中。
拉着二胡的妈妈,其实梦想成为钢琴家,可事与愿违。于是,她把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
(妈妈陪着我练琴)
5岁的时候,我的个子比一般孩子都高,妈妈就送我去了学校。从那时候,我也开始学习钢琴。
为了方便我练琴,爸爸妈妈花了大价钱,托熟人从外地买了一架钢琴,托运了五个小时才到家。
当时,邻居们都不认识钢琴是什么物件,还说爸妈太溺爱孩子,又说这种声音不好听,太吵人。
外界的声音从来都是嘈杂的,但是爸妈却不在乎。
与很多被强迫的小朋友不同,我学钢琴是在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中进行的,妈妈从来都不强迫我。
她一直都是陪伴在我身边,和我分析每一首曲子的含义,引导我自己去理解、去主动学习,从而培养了我对钢琴的兴趣。
她说,音乐是有灵魂的,钢琴是带有技术因素,如果紧张、勉强,那么就弹奏不出来动人的旋律。
(四川音乐附中练琴)
中学的时候,我考上了四川成都音乐学院附中,爸爸妈妈要上班,爷爷就承担起陪读的责任。
上初中之前,我也是学校里的佼佼者,可到了人才济济的附中,名次一下子掉到了倒数。我也明白自己需要加倍努力,才能赶上去,压力瞬间增加。
随之而来就是不自信,学习成绩落后,加上每天八个小时练琴,让我不堪重负。
幸亏有爷爷在身边,他陪着我练琴,帮我查资料,听专家讲课,循循教导,让我慢慢地适应了一切,心态也平和了许多,学习渐渐地跟上去了,最后终于成为班级前几名。
爷爷还会给我讲一些大师的故事,激励我前行。他经常和我说,钢琴是西方乐器,一定要去美国看看,很多大师都在美国。
(香港钢琴比赛获一等奖)
我自己也喜欢西方文化和英语。学校经常邀请外国老师来上课,每一次上课,都让我受益匪浅,他们上课的方式很独特,对自己的帮助很大。
在爷爷和这些老师的影响下,我想出国读书。可是家里没有足够的钱财支持我出国,毕竟父母都是上班族。他们从小培养我学音乐花了很多钱,也没有多少积蓄。
现实的窘迫,只能让自己的留学梦搁浅。
但是,我对出国一直念念不忘,要读研究生的时候,我还想出去深造。这一次,爸妈没有犹豫,从亲戚家借了30万元,把我送到了英国伦敦。
2013年8月,我一个人背起行囊,带着爷爷奶奶的希望,带着爸爸妈妈的梦想,来到了伦敦这座国际大都市,开始我的留学生活。
八月份,成都天气热得不行,我穿着一身夏装出发,可是到了伦敦,我傻眼了。这里的气温只有几度,冻得我瑟瑟发抖,又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感觉有点凄凉。一个人背着沉重的书包、拖着行李箱,走在伦敦街头,直到半夜才安顿下来。
(我和爸爸妈妈)
来到伦敦,第一节课是钢琴演奏,每一位新生都要上台演奏,让老师和同学都认识你了解你。老师问谁先来,我第一个举手,心里想第一个没压力,反正都是要上的,再说我也有充分的准备。
一曲下来,我表演得非常完美,加上我的勇敢,给老师同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的希腊老公就是那天收获的。
我的英国老师是一位将要退休的老人,当我演奏完毕,他走到我面前向我敬礼,握着我的手说:“非常荣幸能带到你这个学生,你是我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个学生,希望我们一起合作,度过美好的时光。”
他说“合作”,这两个字对我触动很大。在我的印象里,老师都是居高临下,老师说什么话,学生都要无条件的听从,没有什么合作的关系,加上中学挨打的阴影,这位老师的话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我和我的英国恩师)
老师名叫Michael Round,是一位和蔼可亲的教授。我成了他的关门弟子,他是恩师,更像父亲一样疼爱我,他给了我很多的收藏和乐谱。他的教育方式对我影响很大,我现在的教学方式,都受益于他。
他告诉我,学钢琴首先要学会欣赏、学会聆听,听演奏者的想法。但很多国内小孩学钢琴的时候,更重视的是技术层面的要求,而忽视了内心对艺术的理解。
刚到伦敦的时候,没有钢琴练,我每天跑街上去蹭琴练。伦敦街头有很多钢琴,有时候为了珍惜蹭到的机会,我不吃不喝,趴在琴上不下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努力没有白费,街头蹭琴练就了胆量,多大的舞台我都不再紧张,刻苦训练让我一次次的获得荣誉。2013年,参加香港钢琴比赛,我获得一等奖。
(给伦敦的华侨做艺术指导)
2014年和2015年连续两年,我代表学校乐队去爱丁堡参加欧洲最大的艺术节。很多国际著名的艺术家都会去参加,而我作为伦敦代表,唯一的一个中国人,感到无比自豪,那一刻,一切的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
在英国上学期间,我也帮助伦敦华侨协会做了许多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经常演出,我变身艺术指导,负责排练、表演,还有英语的学习。
每年到春节,我们这些华侨们穿上唐装,在街上唱中国歌曲,像《茉莉花》《浏阳河》等好听的民歌。
很多外国人都会驻足聆听,还会问是什么歌曲,那是我最骄傲的时刻,把中国音乐带到世界每个角落,让世界都来了解中国,尽我的绵薄之力。
(香港钢琴比赛获得一等奖)
除了学业上的成绩,生活中我还交到了异国朋友,其中有阿根廷的和西班牙的两个女孩,我们特别投脾气,在生活和学习上都彼此照顾,经常一起出去吃美食,一起旅游。
说起美食,英国是美食荒漠,他们的美食就是全油炸的鱼和炸薯条,吃过一次都不想再吃第二次了。所以,英国的美食一般都是外来的,像意大利菜,印度菜,还有地中海菜系。
异国的生活也并非这么容易,我也遇到过挫折。2014年跨年的时候,是我这辈子最难忘,也是最难熬的日子。
圣诞节的时候,我们去同学家里吃饭,他是委内瑞拉人,家里有很多当地的肉和酒,大家在一起庆祝圣诞节,喝酒吃肉,非常高兴。
本来我不喝酒的,可是不能扫大家的兴,也就少喝了一点。喝得时候没有感觉,可刚出门不知道什么原因,像得了重感冒一样,非常难受。一路挣扎着回到宿舍,整个人就不能动弹了,像植物人一样,头都不能转。
(想念故乡的爸爸妈妈)
当时宿舍没有人,我一个人不断地喊啊喊啊,喊了接近一个小时。后来,同学回来,听见我的呼救,赶紧打电话把我送到医院急救。
送到医院,我的血压只有40,而心跳降到了40。所有的检查做完后,却找不到病因,只能留院观察。在医院住了10天,因为找不到病因,我就被隔离了,医生担心有什么未知病毒。
这10天里,我完全不能自理,都是医院提供服务。与外界隔离了,看不见朋友,听不见声音,一个人特别的孤独,特别的想家,想爸爸妈妈。
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了,让护工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泪水和委屈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喷涌而出。
整个通话过程就是母女俩的哭声,妈妈的担心和心疼随着她的声音牵引着我的眼泪不断地流着、流着。
(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后来,医院成立了专门的小组,但也没有研究出来我得了什么病,十几天后出院依然没有结论,更没有花一份钱,这让我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在国外生活多年,也刷新了我的认知。在音乐方面,英国人对古典音乐的定义,只要风格是古典的,可以包容它的时间,甚至可以拓宽到现在。
他们对朋友也很包容,不拘泥于小节,不苛责、不去评价,接受每个人的个性,尊重别人的生活。
我在英国还有一个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我老公,他是希腊人,比我小两岁,我们是校友。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我们走进了婚姻殿堂,如今有了一个贴心小棉袄。
(我的学生们)
现在,老公在一家国际学校做系主任,我在国内高校任教,我们的女儿活泼可爱,有着很强的音乐细胞,每次带他路过街头的演出时,她会一直在跳,边唱边跳,能玩到路人散尽。
我是个幸福的人,至今没有遇见多大的坎坷和磨难,从父母到爱人,从恩师到朋友,都是他们为我付出,为了我铺就一条平坦宽阔的大道。
但是这样不能代表我不需要努力,在享受幸福的同时,我没有忘记自己的一份责任。
作为一名钢琴教师,我要把知识和技能传播给需要的人,把属于西方乐器的元素融合在我们的文化里,把我们不足的地方补充起来,与世界接轨。在世界文化的海洋里,看到我们国人的一叶方舟,并因我们的努力能发展壮大成为海洋里的航母!